第222章 孙权来信,劝进之意(2/2)
“方才问子建……朕忽觉自己已不像天子。
曹家一封信、一份兵书,便能让天下风向尽转。”
伏后轻声劝慰:“曹氏虽强,然世子仁厚,曹公清廉,天下并未离心。”
皇帝苦笑:“离不离心……朕如何不知?
人人在看朕何时让位。
甚至连孙权那样的……都来劝进。”
伏后心头一惊。
刘协压低声音,像是说给自己听:
“也许……朕真该禅位了。”
伏后握他的手骤然收紧:
“陛下万万不可!
天下虽定,却未稳。
曹氏虽强,却未篡。
此时禅让,只会让天下人说陛下弃社稷而逃!”
刘协闭上眼。
他的声音疲倦如暮年老人:
“可朕……真的撑不住了。”
次日朝会,刘协提及“让贤”之意,语气含糊,却足以震动百官。
然而令人心凉的是——
朝堂上竟无人站出来坚决反对。
有的沉默,有的退避,有的装聋作哑。
刘协看得心如寒冰。
朝堂已经不属于他了。
站出来替他说话的,
竟是曹植。
曹植上前一步,朗声道:
“陛下乃受天命,安天下者。
曹氏世代忠臣,绝无僭越之心。
请陛下收回成命!”
他的声音在金殿中回荡,
却显得孤单。
刘协望着他,心中苦涩:
连替朕说话的人……都是曹家子弟。
夜里,皇帝独自坐在烛影中。
桌上摊着孙权的劝进书信、江东局势图、曹昂派兵收荆州的密报……
刘协深吸一口气:
“曹氏既能让天下太平……
朕为何要挡?
朕为何不能做尧舜……让位于贤?”
他抬起笔,写下一行字:
“召世子曹昂入宫。”
烛火跳动。
这封召书,将决定整个时代的走向。
皇帝要做的并不是问罪、不是责问、不是怀疑——
他要问曹昂一个决定天下命运的问题:
“你,愿不愿意……承天命?”
建安二十五年冬末。
夜雪初停,洛阳的宫墙映着寒光,一层冰霜在殿瓦上闪烁。
曹昂披着玄色厚裘,步入含章殿。
殿中无人,只有皇帝刘协独坐在烛火后,面色苍白,眼底布着深重的黑青——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
曹昂行礼。
“臣,五官中郎将曹昂,奉召面君。”
刘协抬眼,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散入风中:
“子修来了。坐吧。”
曹昂心头一紧——
皇帝从不在殿中与臣子并坐。这是破例,更是信任……或者绝望。
他沉默片刻,屈膝坐下。
殿中静得落针可听。
刘协望着烛火,忽然问了一句毫不设防的话:
“子修,你说……朕是不是该退了?”
曹昂心中猛震。
他原以为皇帝在试探;
但刘协眼中的疲惫与自嘲,像浸透了岁月的伤痕——
那不是试探,是一个被时代逼到绝境的天子,
在向一个他信任、却又最害怕的人求答案。
曹昂郑重道:
“陛下圣躬为天下所系,何出此言?”
刘协轻笑,那笑声干涩得像枯木断裂。
“江东孙权劝朕禅让;
关西、幽冀诸郡皆只听你父之令;天下人只知魏世子,不知汉天子。”
他看向曹昂,眼神第一次带着颤抖:
“朕已经……什么都收不住了。”
曹昂心口发涩。
他没想到,大哥刘协——一个曾经意气的少年天子,竟被逼到了这种地步。
刘协突然抬起眼,盯着曹昂。
那一瞬间,烛光照得他眼中尽是赤裸的恐惧。
“子修,你父退居逸园后,
你统兵、你理政、你掌天下储粮……
朕问你一句,不许瞒。”
他声线发颤,几乎说不出话:“你……会不会取朕而代之?”
曹昂的呼吸瞬间停住。
这是天命之问。
是性命之问。
也是心性之问。
稍有迟疑,就是“默认”。
殿外风声骤紧,仿佛催他作答。
曹昂低头,沉声道:“臣曹昂,誓不篡汉。
汉有一日,臣有一日;
汉若亡,臣死而后已。”
刘协盯着他,盯得喉结发紧。
良久,他喃喃道:
“朕也想信你……一直都想信你。”
忽然,刘协伸手,抓住曹昂的手腕。
烛影下,他的眼中有痛、有恳求、有放弃的影子:
“可朕累了……真的累了……”
“朕日日惊惧,怕被夺位、怕被架空、怕天下人笑朕无能。”
“子修,你愿不愿意……接朕的位?”
曹昂如遭雷击。
殿中烛火晃动,墙上两人的影子交叠。
曹昂握紧拳,心口起伏。
——他绝不能要。
——更不能骂皇帝糊涂。
——更不能假仁假义推辞得太露骨。
他必须找到唯一能让皇帝安心的答案。
他抬头,正视皇帝:
“陛下若退,天下必乱。
孙权、刘琦、凉州余部、荆湘旧族……
人人都会趁虚而起。”
“臣可以镇压吗?可以。
但天下再不会是陛下的。”
刘协胸口剧烈起伏。
曹昂放缓语气,斟字酌句:
“臣愿为陛下——
强汉室,不是代汉室。
造一片太平,不是取陛下之位。”
“臣愿为陛下用一生,扶持汉室,
但陛下切莫将汉室交给臣。”
烛火在两人之间跳跃。
刘协眼眶突然微热。
不是被说服,
而是……被理解。
刘协忽然放开曹昂,捂住脸。
肩膀微微颤抖。
“子修……你父亲也这么说过。今日……你也这样说。”
“朕终于……不用怕你们了。”
曹昂默默向前一步,长揖:
“陛下,曹氏世代忠汉,从无二心。请陛下坚心,再撑天下一段时日。
臣与父、与弟,皆是陛下的手与足。”
刘协缓缓点头。
那一刻,他像从深渊里被人拉住。
刘协平息呼吸,忽然稳住了声音。
“子修,朕不禅位。
但朕要你明白——天下之势,再不能靠朕一人。”
他拿出一枚玉玺、一道诏草,递给曹昂:
“从今日起——
朕授你‘辅汉大将军’之职,
总领天下兵马、粮政、屯田与边防。”
“朕不退,但朕把天下托付给你。”
曹昂心中巨震,几乎脱口拒绝。
但刘协抬手阻止:“你父已老,你弟子建尚轻,
朕能依靠的……只有你。”
曹昂紧紧握住玉玺,缓缓叩首:
“臣,敢不以死相报。”
曹昂离开时,殿外雪已停。
他回望含章殿。皇帝仍坐在烛火下,身影孤单,却不再颤抖。
——这一夜之后,
汉室不再是风中残烛。
但扶住它的,是曹昂的手。
——而这一夜之后,
曹昂走上了另一条路——
不是篡位之路,而是承托天下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