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谏受王书(2/2)
皇帝也背锅;
魏王未发言,
主公也堵心。”
曹丕倒吸凉气:“那三弟不就被推上火架?”
曹昂闭目片刻,缓缓开口:“所以——我们现在要救他。”
众人齐看向他。
曹昂目光清亮:“明日,我上表——请定魏国法度:
世子由宗庙与王氏自行册定,
不得由外家议论半字。”
荀彧眼睛亮了:“这样一来——
是替陛下挡祸,
更替曹氏释疑。”
郭嘉拍掌:“善!太善!
用制度灭谣,比辟谣更牢!”
曹丕看着兄长,眼底第一次浮出钦佩:“兄长……你这一手,
是真的护家。”
曹昂淡淡笑:“不是护家——是护弟。”
翌日朝会,曹昂上表。御史朗声:“魏国世子,乃国中自定。
非外氏可言,不得奉议。
讹传者,罪按谤法!”
殿中哗然——
很多人没想到曹昂敢正面出刀!
刘协静静看着这篇奏表,心底一暖:“他替朕卸压……
还护了弟弟。”
他抬头,望向百官,
淡声:“二臣之表……甚合礼法。
退散谣者,皆当治。”
殿中齐声应诺。
散朝后。
那位幕后操盘的老臣收到回报,
脸色变了。“竟……被反杀?”
身旁太监皱眉:“公子昂此手,堵死了我们议世子之路。”
老臣冷笑:
“堵得了一时,堵不了人心。曹氏有才子在帝侧,就有隐患一日。”
他转身,
背影深暗:“这局——刚开始。”
夜,洛阳。
曹植独立太液池边,
风吹起湖面涟漪。
他轻声道:
“我未求位,
却位来求我。”
他想起兄长信中那句话:
“慎,是活;真,是死。”
忽然,他心口有一阵酸意。
他,从没想过,
才华也能变成枷锁。
脚步声响。
刘协披着薄绸,走到他身旁。
天子望着湖面,缓缓道:“子建,
天下的人,
会用自己的恐惧,
去替你安排一生。”
曹植苦笑:
“臣怕。”
刘协拍了拍他的肩:“别怕。
朕在,
你是朕的笔墨——不是旁人的刀。”
这一刻,曹植眼眶微热。
建安二十一年的霜降夜。
邺城北府官邸,灯火沿廊如龙。
外边秋风砭骨,院中梧桐落叶如雨。
——今夜,有人要下手。
曹丕刚从东厢书房出来,手中握着一卷《春秋公羊传》,神色沉稳,却眉间微蹙。
他刚读完兄长的通讯奏疏,总觉得胸口堵着一团说不清的东西。
“长兄稳重如山,三弟文名如日,”
“而我……能做什么?”
他推开侧门,正要回屋,忽听廊下有人恭声道:
“参见二公子。”
一人缓步而来,衣袍质地上乘,胸口绣着太常寺的云纹。
曹丕立刻认出——
太常寺司议郎,辛毗。
荀彧之后,最擅“言路”之人。
曹丕拱手:“先生深夜来访,有失远迎。”
辛毗举袖轻笑:“我本不便入府。只是近来朝局风变,担忧二公子心有所惑。”
曹丕眼神微动。
“请移步寒厅。”
寒厅内,只点一盏青铜油灯。
辛毗不坐,反而缓步绕过屏风,直视曹丕:“邺城都说,长子曹昂为储,人心所向。”
曹丕神色一震。
辛毗继续:
“而洛阳宫墙下,又起‘曹植为魏国世子’之谣,
说天子青眼在侍中。”
灯火照在他侧脸,投出细长的影。
曹丕垂目:“这些……只是小人妄议。”
辛毗淡笑:“谣若传三日即真。
若传三月,可成骨肉之嫌。”
曹丕手心瞬间冰冷。
辛毗压低声音,掷出关键:“世子之争,不在文,不在德,
在心——父之心。”
曹丕眼睛抬起,那对丹凤眼里终于出现谨慎。
辛毗见状,声如蚕丝:“丞相只看长幼次第,于法无愧;
陛下却看才艺亲善,于心舒快;
而——邺城之士,望能臣者继。”
曹丕喉结轻动:“那……我呢?”
辛毗目中闪过锋芒:
“二子有三难:
上有贤兄,才名盖世;
下有才弟,天子宠锡。”
曹丕呼吸停顿半拍。
灯影在他脸上闪出一丝痛。
辛毗话锋骤转,宛若点醒梦中人:“但你——
是唯一懂人心者。
兄长刚正,难免遭怨;
弟弟真性,锋芒太锐。
天下大势,将在中和。”
一句“中和”,打在曹丕心坎上。
辛毗收袖,轻叹:“若三子入洛阳越深,天子心必软;
若长子守邺城久,群臣心必稳;
可是谁来掌握——人心之间的缝?”
曹丕盯着油灯,灯芯跳动,仿佛烧着他的情绪。
辛毗轻轻俯身:“我们愿辅佐——
不是最锋利的人,
是最稳重、最能兼容的人。”
话毕,退后一步,拱手。
曹丕胸口起伏。
辛毗欲转身离去,却留下一句穿心之语:“主公功高,权臣疑深……
将来,谁能在陛下与父王之间,
不引刀,不伤心?
只有二公子。”
脚步声渐远。
曹丕全身却像被钉在夜里。
——辛毗把一条“担当之道”放在他面前。
没有一句煽动,
却句句化骨。
良久,门外轻响。
“二弟,可有空闲?”曹昂推门而入。
灯光下,曹昂一身青色便服,带露气。
他看到曹丕心神似乱,眉目微沉:“可有人来?”
曹丕沉默。
曹昂深吸一口气,坐到他对面,目光清澈如夜风:“二弟,你若有心事,只管与我说。
我们是兄弟,不是对手。”
曹丕喉头动了动,声音却沙:“兄长……世子之争,若有朝一日降临呢?”
曹昂微愣。
灯火在他深邃眼底跳动,然后——
他伸手按上曹丕手臂:“那一日,
我宁退半步。”
曹丕心猛地一震:“兄长,你是长子!父亲看重你!”
曹昂笑:“正因如此,我可退。
你承重担,我护你后。”
曹丕怔住。那笑,没有一丝虚伪。
“因为你,是我弟弟。”
他起身,理了理曹丕的衣袖,轻声:“不要被话挑。
宫中,有人希望我们互疑。”
脚步渐远。
曹丕呆坐,胸口像被火灼出一个洞——痛,也暖。
他低声喃喃:“兄长,我未必比你弱……”
深夜,郭嘉举杯对荀彧看了一眼:“有人去挑曹丕了。”
荀彧叹:“世子之争未起,心争先生。”
郭嘉玩味:“不过,辛毗走错人了。”
荀彧:“为何?”
郭嘉饮尽杯酒:“二公子虽起妄念,却有兄长一声话——便化干戈。曹氏三子,没一个是软的。”
二人不禁对望,眼中都是暗暗惊叹。
曹丕回房后,吹灭灯。
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像刀:“我会走自己的路。
不是被挑出来,
是——自己走出来。”
床外的风吹动窗棂,发出吱呀一声。像冥冥之中某根暗绳已被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