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陇右烽烟再起（2/2）
“传令！”曹操转身，声音铿锵，“大飨将士，将夏侯将军捷报，遍传邺城，以鼓舞军民士气！另，拟表上奏天子，为夏侯渊及麾下有功将士，请功封赏！尤其是张合等将，皆需厚赏！”
命令被迅速执行下去。很快，魏公府内外便洋溢起一片欢庆的气氛。僚属们纷纷前来道贺，盛赞夏侯渊的勇略和曹操的知人善任。
然而，当喧嚣渐息，曹操独自一人再次拿起那份捷报细读时，他眼中那纯粹的喜悦之下，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悄然浮起。
他踱步到窗边，望着庭院中郁郁葱葱的树木，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棂。
“妙才用兵，果然神速刚猛，犹如烈火……然，刚则易折啊。”曹操低声自语，眉头微蹙。
他欣赏夏侯渊的勇猛果决，这正是他委以其镇守西北重任的原因。但作为一位深谙权谋、洞悉人性的雄主，他同样清晰地看到了这份捷报背后潜藏的信息。
夏侯渊的威望，经此一连串辉煌胜利，在西北已达到顶峰。“虎步关右，所向无前”，这不仅是赞誉，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和对中央权威的潜在挑战。
虽然曹操深信夏侯渊对自己的忠诚，但功高震主，古来有之，难免不会引来朝中或军中其他势力的嫉妒与非议。
更重要的是，夏侯渊这种“赴急疾”、偏好冒险、追求速胜的作战风格，在取得巨大成功的同时，也必然伴随着极高的风险。
他能以精锐轻骑长途奔袭破韩遂，难保将来不会因轻敌冒进而陷入险境。西北之地，羌胡杂处，情势复杂，非一味勇猛所能彻底平定。
“待妙才班师，吾当召其深谈，既要褒奖其功，亦需诫其持重。”曹操心中暗道，“凉州虽定，然根基未稳，当以杨阜、姜叙等忠义士人为根基，推行教化，安抚羌胡，方是长久安靖之策。妙才……还需学会刚柔并济才是。”
想到这里，曹操轻轻叹了口气。麾下人才济济，然能独当一面、又完全契合自己心意的帅才，终究是凤毛麟角。
驾驭这些骄兵悍将，既要充分信任，赋予权柄，又需时时敲打，防止其偏离轨道，这本就是他为君为帅者必须面对的永恒课题。
建业，吴侯府邸。
江南的夏日，闷热而潮湿，蝉鸣聒噪不绝。
孙权端坐于主位之上，碧眼微眯，手中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圭，听着刚从北方辗转传来的细作密报。当听到“夏侯渊祁山破马超，长离水灭韩遂，西北二酋尽除，曹操无西顾之忧”时，他摩挲玉圭的手指骤然停下，那双碧色的眼眸中，瞬间掠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如同平静的湖面骤然投入巨石，激荡起深沉的波澜。
大厅之内，侍立的张昭、顾雍等文臣，以及奉命前来议事的吕蒙、甘宁等将领，也都屏住了呼吸，气氛一时间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消息……确凿？”孙权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熟悉他的人都能听出那平静之下压抑的震动。
“回禀主公，多方印证，确凿无疑。夏侯渊用兵如风，马超、韩遂已不成气候。”负责情报的官员躬身确认。
孙权缓缓靠向椅背，挥了挥手，示意众人暂且退下，只留张昭、鲁肃等核心谋士。
待众人离去，孙权脸上的平静终于维持不住，他猛地将玉圭拍在案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好一个曹孟德！好一个夏侯妙才！”孙权的声音带着复杂的意味，既有对对手能力的承认，更有深切的危机感，“马超骁勇，韩遂老猾，盘踞西凉多年，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被夏侯渊如同秋风扫落叶般清除殆尽！”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幅舆图前，目光死死盯住西北方向，又缓缓移向中原，最终落在自己控制的江东与淮南之地。
“这意味着什么？”孙权像是在问张昭、鲁肃，又像是在问自己，“意味着曹操彻底稳固了他的后方！意味着他将来自关中、凉州的精兵强将，可以源源不断调往东方！意味着他在许都、邺城，可以高枕无忧，将全部精力，用来对付我江东！”
张昭面露忧色，上前一步道：“主公，曹操平定西北，其势愈盛。当此之时，是否应暂缓兵锋，谨守疆界，遣使与曹操修好，甚至……示之以弱，以骄其心，为我江东争取休养生息之机？”
“示弱？”孙权眉头紧锁，摇了摇头，“子布之言，虽是老成谋国之道。然曹操何等人物？岂是轻易可欺之辈？我等示弱，他只会认为我江东怯懦，更助长其南下之心！”
一直沉默的鲁肃此时开口，语气沉稳：“主公，肃以为，当此之际，我江东当加速整顿军备，尤其是水师，加强沿江防务，濡须坞等要地，需进一步加固。曹操若来，必以水陆并进，我水军优势，万不可失！”
孙权听着，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起来。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在烈日下依旧操练不辍的江东儿郎，沉声道：“子敬所言，正合我意！曹操势大，我江东岂能坐以待毙？示弱不可取，唯有自强！”
他转过身，眼中碧光湛湛，恢复了那位年轻雄主的决断力：
“第一，加派细作，严密监视曹操中原兵力调动，尤其是于禁、张辽等部动向！”
“第二，命吕蒙、甘宁等将，加紧操练水陆三军，修缮战舰兵器，沿江烽燧，必须时刻警惕！”
“第三，濡须口要塞，增派兵马粮草，我要那里固若金汤！”
命令一条条发出，江东这架战争机器，因北方传来的巨大压力，而开始更高速地运转起来。
孙权再次看向舆图，手指划过长江天险。他知道，与曹操的决战，或许不会立刻到来，但必然不可避免。夏侯渊在西北的胜利，如同一声警钟，在这闷热的建业夏日，重重地敲响在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