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钢铁序幕(1/2)

人事者,事中之至大至重至权威者也,说人话就是抬人整人、谁上谁下,如此而已。

巡按可以过问各种地方事务,对文武官员均有纠劾权,包括巡抚,然后上报朝廷,作为地方官升降的依据,没错,就是那点人事问题。

张昊在左千户所折腾了几天,审理贪腐案,杀鸡给猴看,处理军屯,打造样板。

言而总之,解放劳动者,释放生产力,重组怀庆卫,为他的工农大革命试验保驾护航。

这个搞法貌似激进,其实是利用中州乱局,顺应卫制崩溃的时代潮流而动,绝非脑抽。

朝廷募兵,是卫所制度崩溃的一个重要原因,为平定东南倭患,仅两浙招募的营兵,就不下十万,给卫制的正常运行带来巨大冲击。

募兵所需军费,是建立在削减卫所军费的基础之上,兵源或是卫所正军的替补军余,或是地方民兵,卫所人力缺失,军田谁来耕种?

另外,各地卫所屯粮子粒上缴额数持续走低,以及管屯军官贪腐,朝廷既头痛又无奈,便睁只眼闭只眼,纵容地方官介入军屯管理。

换言之,军田收归地方的事例,全国各地都有,不过他做的更狠更彻底,说穿了,这其实是文武失衡,以及双方的权力和利益之争。

怀庆府县二衙同郭,都在鼓楼东街,这天张昊一早出城,路过十字口,看见东街衙前挤满各色应征者,对连奕名的办事效率深感满意。

策马出北门,过沁河桥往东二十里是威胜驿,他手头有不少信件需要急递,没交给下面发送,主要是想亲自去这个水陆大驿考察一下。

驿站运行离不开徭役征发,怀庆府所处的地理位置,正是本地百姓徭役负担沉重的主因。

大明驿传系统发达,在京曰会同馆,在外曰驿站、递运所、急递铺,时下紧要公文改由驿站递送,急递铺大多并入驿站。

威胜驿水陆交通便捷,周边官私库仓连云,甚至形成庞大的交易市场,比府城还热闹。

小焦带着隶役径直进来驿丞厅,驿丞听说是钦差亲随,再看那一叠信件上的火漆封缄用印,忙不迭登记,叫人分别用黄绫、红袱、油纸、夹板、筒匣层层裹护封装,以便携带传递。

作为冲要大站,威胜驿备有上中下三等驿马,不下六十匹,值房驿卒们领了信件、符牌,将铃铛悬挂马上,背上信筒信匣,飞骑传送。

见小焦出来驿站,坐在渡口茶棚下的张昊起身,往街口指指,询问跟上来的小焦:

“驿站用的马牌还是勘合?”

旁边跟随的隶役抢答:

“老爷,规矩前年就改了,说是水牌、马牌容易假冒,如今只看勘合,不过外地差官过来,依旧有人用马牌。”

街东头隐约传来哭声,人群纷纷避让。

一个满眼含泪的年轻人拉着大车过来,车上是一匹灰白毛色的死马,旁边跟着一个推车老头,可能是父子俩,哭得甚惨。

路人摇头叹息。

“老王今年走霉运啊,这回他就算把闺女卖掉,也弄不来马了。”

张昊停步,好奇询问旁边那个卖草鞋老汉。

“大叔,咋回事?”

“后生是外地人吧,你不知道啊······”

那老汉两肩绑着草绳,插个待售草标,前心后背挂满草鞋,苦兮兮叹道:

“递运所每年不知要累死多少牲口,可怜俺们喂马喂驴,几年才养成,牲口死了就得做脚户,本地应役还好,去外地铁定倾家荡产。

铺兵走递日夜不绝,没马哪能行?老王是马户,他家的马死了,上哪找马应役?躲也躲不过,逃又逃不掉,哎~,这日子还咋过嘛。”

张昊跟着叹气附和,买了老汉两双草鞋,来到十字口,东边是车马塞途的递运所大街。

路边全是库仓,有官府转运仓,也有卫所军需仓,眼下农闲,是天下税粮起运朝廷库仓、也就是漕河水次仓的时节,满街都是牲畜、车队、夫役,人声喧哗,煞是热闹。

地方官府征收田赋后,面临如何分配的问题,一般分为起运和存留两大部分。

中州赋税留存四成,以维持地方财政运转,如支付宗禄、官俸、儒学、养老等。

其余六成运至南北两京和九边军镇,或其它省府地点,完成朝廷财政的筹划。

运输需要人力畜力物力,征发徭役走起,驿传转运负担本就沉重,再加上往来官员势要随意索驿,公器私用,地方百姓算是倒了血霉。

十字口西街多是商人库仓货铺,路边简陋的饭摊子鳞立,力夫、乡民随到随吃,饭食香气与牛马粪便味混合,令人飘飘欲仙。

北街第一家门楼尤其雄壮,上头悬挂的匾额上是四个金漆大字:福威镖局。

“喝油茶哎~!”

镖局大门居中,两侧还开有车马门,旁边有卖油茶的摊贩,粗声怪气的叫卖声让人侧目。

油茶是花生、芝麻、核桃仁、葱姜等熬制,比后世科技狠活奶茶地道一万倍。

小焦和隶役齐老蔫儿去油茶摊坐候,张昊迈着四方步进来镖局。

照壁左侧门房里出来个戴毡帽的瘦汉,双手笼在夹袄袖子里询问:

“客人办事还是寻人?”

“哦,我找李总镖头,在下府学生员,听说贵号常年雇人,想来觅个营生。”

“丫头。”

门子朝屋里唤一声,出来个扎辫小肥妞,蹦蹦跳跳转过照壁,张昊给门子拱拱手,急忙跟上。

里面是个大院,不分主次,到处都是屋子,跟着肥妞进来左手角门,顺着车马道往后面去。

“在这儿等着,不准乱跑!”

肥妞虎着脸交代,张昊陪笑停步。

车马道东边好像都是仓院,这处镖局原本是一座货栈,他在老李村上住的时候,听李兆丰说过,镖局怀庆分号买的是郑王府产业。

怀庆乃郑万封地,不过这代郑王得罪了朱道长,眼下被关押在凤阳高墙内,嫡长子朱载堉孝顺,跑去皇家第一监狱外结庐陪他爹。

这位王子名标青史,度娘职业为律学家、历学家、音乐家,其实是明代重量级科学家。

不过这些荣誉都是后人给予,朱载堉时下只是一个倒霉小年轻,族人趁着老王被囚禁,除了王宫没人敢动,其余的产业均已瓜分一空。

张昊返回主院,听到左廊头间屋中有人在自卖自夸。

“······不说漕河水次仓、织染局诸仓,发往内承运库的贡品俺们镖局也运过,晋阳俺们也有镖局,万全都司难道比琼州还远?

二十多万课钞而已,又不是银子,你放心,签约肯定要银楼做保,细雨楼的管事就在隔壁,牟先生还有啥担心不妨说出来·····”

李文昭抱着胖妞从后面过来,见是东家到了,欢喜道:

“老爷恁来啦?俺爹在马圈。”

老李堂弟李兆丰在马厩伺候一匹阿拉伯马,听到院里动静扭头,骂他儿子:

“熊孩子也不知道让人知会一声,一点礼数都没有!”

“自家人客气啥。”

张昊弯腰钻进栏杆,去马厩打量那匹油光水滑的大洋马,摸摸脐前腹中线,勾头瞅瞅。

“怀上了呀这是。”

“有五个月了。”

李兆丰丢下毛刷,披上袄子笑眯眯说:

“大同那边来个备操官,看上牠了,出价一千两银子,死乞白赖要买,美得他!”

二人一起去后院,张昊问:

“我听到有个牟先生的货要运去宣府都司?”

“哦,老牟是秦布政幕友,过来查看仓库税粮,怀庆今年麦子和马草要运去宣大,还有中州盐钞,价值几千两银子,每年都得派专人送边镇,老牟觉得让镖局送划算,因此登门商谈。”

李兆丰接过儿子提来的开水,进屋沏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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