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人民公社(1/2)
自古兴衰更替,天下之全势必取决于中州,不经营好中州,无以谋天下之长治久安。
正德、嘉靖年间,南倭北虏频繁寇边,社会矛盾加剧,天下动荡不安,朝廷在全国遍设兵备道,官员由按察司副使或佥事担任,督理军卫,操练民兵,以应对日益严重的内忧外患。
中州兵备共有五道,其中,分巡河北兼兵备道衙门设在怀庆,辖三府、一州、一十八县、二卫、二守御千户所、六巡检司。
“钦差老爷,此乃黄河凤尾赤鳞鱼,刺少,绝无腥味儿,陆放翁食之叹息曰:心已忘斯世,老爷你尝尝这个,金钱豹里脊爆炒,滑嫩鲜美,这是猴头菇炖雉鸡,哦、这是南阳府梅鹿,甚是鲜香肥美,填精益髓······”
怀庆府署后邸花厅里,知府连奕名热情不失恭敬地介绍着席上佳肴,见张御史满嘴流油,一迭声叫好,使眼色示意旁边丫环倒酒。
“美味难得,老焦你客气啥,快尝尝这个菜。”
张昊听说中间那个砂砵里炖着太行山熊掌,也不知道是熊大还是熊二的零件,当即下筷子,反正都是我大明的害虫,可劲吃就对了。
旁边伺候的几个丫环发觉这个小老爷毫无吃相,勾头努力憋住不笑。
张昊夹一片仙人余良黄精咂摸味道,问道:
“太行山的猎物也罢,这淅川天鹅、南阳梅鹿,远在豫南,连知府,你下的本钱不小啊。”
“老爷误会了,均州武当历年进贡,都有商队随同,这些行商会走怀庆驿道,前往晋北,又赶上秋粮入漕北上,本地因此南北百货辐辏。”
张昊颔首,时下田赋征收是两税法,夏税的交纳时间无过八月,秋粮的交纳时间是不超过次年二月,农闲时节,弄些飞禽走兽确实不难。
“这一路过来,百姓都说税粮沉重,还说怀庆一亩之地,足当各府三四亩之税,我就纳闷了,如此这般,百姓是咋活下来的?”
连奕名愁云锁眉,挥退丫环,叹息道:
“老爷,北三府赋役重是实情,豫省各地计亩办法不一,亩有大亩、小亩之别,怀庆是小亩,土地以二百四十步为亩。
别处有以三百六十步为亩,还有以七百二十步为亩者,再就是步也不同,本地以五尺为步,别处以六、七、八尺为步。”
张昊估算一下,如果怀庆府按五尺为步,二百四十步为一亩的话,每亩面积为六千平方尺。
其它府县若是七尺为步,四百八十步为一亩,则每亩面积为两万多平方尺,是怀庆府三倍。
单从亩均税粮上来看,怀庆每亩承担的税粮,确如百姓所说,要比其它各府多出三倍左右。
“百姓叫苦,官府照收不误,究竟是何原因?”
“下官不敢有瞒,赋重是为了填补徭役窟窿,而且怀庆官田数量极少,故其田赋征额,远少于民田,根本无法分担百姓压力。
另有水旱之类的天灾,也会引发税粮征收减少,总之本地夏秋多征的麦米、丝麻、药枣、马草诸税,都是为了填补徭役缺口。”
连知府说着便唉声叹气,苦叽叽道:
“百姓差役太重了,有驿传、弓兵、渡夫、河夫、匠作、库子、斋郎、马夫、门子、戍边民兵、官庙祠祭、王府夫役、京操柴薪皂隶、修料场仓库科场、岁贡药材山珍······”
“听你这一说,徭役的事我还真得管一管,老焦,随后把相关账册拿来我看,连知府,派人去怀庆卫,让那边把屯田册送察院。”
张昊吩咐罢,专心品尝满桌的山珍佳肴。
这、不走啦?你不是说去彰德府办谋逆大案么!连知府惊疑不定,脸上却不敢流露出分毫,还得打起十二分精神,陪吃陪喝陪聊。
张昊填了一肚子飞禽走兽,打个饱嗝,一句客气话都欠奉,拍屁股就走。
察院分司离府衙不远,其实就是河北兵备道衙门,不过兵备副使邹守愚此刻在彰德。
那里是赵王封地,连知府说,赵藩辅国将军朱佑椋,纠集无赖恶棍,在太行山关口私设榷场,做不法勾当,形同山大王,若非洛阳伊王出事,大概邹守愚依旧不敢对这个辅国将军下手。
华灯初上,老焦带着一个挑担的隶役、两个挽包裹的俏丫环回来,打发走隶役,让儿子挑着箱笼去后面书房,进屋笑道:
“连知府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又摸不着老爷脾气,被吓坏了,真的不去彰德府?”
张昊仰躺在竹椅里,两腿翘在书案上,歪头瞄一眼院中二女。
“连奕名这么热情,我怎么舍得走,有邹守愚在彰德就行了,赵王翻不了天。”
怀庆府治在河内县,也是老李家乡,过来时候,他专门拐去传说中的千载寺住了两天,受益良多,还听说了一些关于赵王府的民间传闻。
赵藩这几年王位更迭频繁,六代赵王得知其子和王妃乱伦,气死了,随后七代八代王爷宝座没暖热就挂掉,眼下是第九代,正忙着请封。
伊王、周王接连倒台,估计这位赵王九代目怕不要吓死,他的本意是收缴势豪侵田,从怀庆下手其实也一样,当然,前提是九代目识相。
见小焦把箱笼打开,冷笑道:
“连奕名这厮磨叽一下午,偏要天黑送来,难道把账册换成了金珠宝贝?外面那两个丫环打扮的是家伎吧,我看他是活腻了。”
“是账册。”
老焦赶走儿子,将一摞摞账册抱到案头。
“连知府原打算送财货的,属下怕他激怒老爷,拦住了,老爷,官场是潭浑水,贪官污吏触目皆是,慢慢习惯就好,万万不能四处树敌。”
张昊不置可否,翻开一本永乐十年的账册,又去看成化十八年的税额,再翻开今年怀庆府户房账目,逐一翻看比对,忍不住想要骂娘。
国税数字在逐年减少,早年降幅为百分之二,到如今,较永乐十年,降幅达百分之三十。
蔡巡抚给他诉过苦,国初时候,仅仅开封、洛阳两府税粮额数相加,便超过中州赋税总额的一半以上,如今连国初一半的税粮都收不上来。
之前在归德府清理田亩时候,他发现洪武二十四年,归德起科官田民田近六十万亩,到如今,仅剩九万多亩,降幅竟然高达百分之八十多。
这些消失的田亩都进了王公、官员、士绅和豪强口袋,繁重的赋税和差役转嫁给百姓,叫苦连天、贫苦逃亡者,又岂止归德、怀庆的百姓。
“连知府虽然拿徭役繁重做借口,但也是事实。”
老焦递上一本杂役册子,指点说:
“老爷看这里,发往边军的草料、地方进贡的特产还罢,这些征派根本不属于本地,如肥鸡胖鹅,是替开封县办纳,又如胖袄,是代洛阳县办纳,简直莫名其妙。”
“没啥奇怪的,伊王远在豫西,也不耽误他把豫东归德府的地皮刮走。”
我大明烂透了,想要搬走百姓头上的赋役两座大山,只能重新洗牌,张昊现如今已经从神经大条,修炼成麻木不仁了,从镇纸下压的几份草稿中取了一份,递给老焦。
“告诉连奕名,本官不会走,布告必须下发怀庆、卫辉、彰德三府诸州县,每一个乡村。”
老焦习惯了他的套路,接过来看一眼,讶异道:
“募壮、征吏?”
张昊点头,眼下进入农闲,中州北三府地理位置优越、矿藏丰富,他准备搞个试点。
商业不用他操心,工农业合作社必须走起,前提是土地全部收归国有,清丈田亩需要文武吏员,可是官府的老油条靠不住,只能雇佣。
老焦点上烟卷,拿起案上其它几份草稿观看。
“开荒田免税五年,按丁口给免税自留地,军民自然欢喜,可土地全部收上来太难了,难道官田也要收?”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官田本就是朝廷的,为何收不得?养廉田、俸禄田不用种,直接来官府领难道不好?该是你的还是你的,不是你的一文都不要想!此事我会上奏,眼下是大好的时机,谁敢跳出来,我不介意打死他。”
张昊恶狠狠呲牙,眼中杀气森森。
大明的耕地分官民两类,比如皇庄、军屯、学田、牧马草场、苜蓿地、园陵坟地、百官职田、边臣养廉田、诸王公勋戚赐乞庄田之类,这些通谓之官田,其余为民田,官田顾名思义,国家之所有,他不过是重新申明一遍罢了。
老焦捻须皱眉,老爷的办法其实就是推倒一切重来,貌似粗暴简单,其实是最好的办法。
中州土地大部分集中在势豪手中,赋税转嫁给地方百姓,农户荡产失业,要么成为佃户长工,要么成为流民雇工,苦不堪言。
依照这位爷的性子,富家大户只要拿不出历年应交赋税证明,要么补足历年亏欠,要么人财两空,毕竟归德府就是这样办的。
各地田亩总数都在鱼鳞册上,官府只管清丈分配即可,依照归德成例,卫所屯田必须最先收回,脱困士卒也能参与清丈运动。
伊王串联谋逆,想必圣上的心都寒了,在北三府折腾的再凶,不过是破罐子破摔而已,等到来年赋税翻上几番,谁还敢指责?
“属下这就去见连奕名,老爷,你既然打算从怀庆下手,那就留下那两个家伎,如此一来,连奕名也能安心办事。”
老焦见他点头,这才放下心,拿上招募草稿去府衙。
张昊拉衣领看看,脏乎乎的,看来用不着死太监帮俺洗衣了,侧身把站在厢廊的俩妞唤来。
二女都是花一样的年华,灯下姿色美艳,问了几句,个个口齿伶俐、知书达理。
时下士绅爱蓄家伎,或用来待客,或作为礼物送人,自然能歌善舞、善解人衣。
他去包裹里取了干净衣服,钻进澡房脱衣,正要把脏衣服从门缝丢出去,不提防门被拉开。
“哎呀、谁让你进来的?我洗冷水澡,还用得上你搓背?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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