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釜底游鱼（2/2）

那魏军小校见二人看完信后神色不对，连忙补充道：“我家将军还有一言让末将转达：将军们皆是当世豪杰，当知‘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之理。固守孤城，为昏君殉葬，非智者也。将军们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当为麾下数万将士的身家性命考虑。”

“住口！”姜维勃然大怒，一把将信笺揉成一团，狠狠掷在地上，眼中杀机毕露，“邓艾匹夫！安敢以此污言秽语，乱我军心！来人！将此獠给我推出去，斩首示众！”

“大将军息怒！”诸葛瞻急忙拦住。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快速冷静下来，“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杀他一人，于事无补，反落人口实。”

他转向那面色惨白的小校，冷然道：“你回去告诉邓艾，他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我姜维、诸葛瞻，生是汉臣死是汉鬼！我麾下将士，亦皆是忠烈之后，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让他不必再费此心机！送客！”

那魏军小校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被“请”出了绵竹关。

使者虽去，但那封信带来的阴毒影响，却如同瘟疫般开始蔓延。尽管姜维和诸葛瞻严令封锁消息，但“魏军劝降”的风声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小范围内流传开来。关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而压抑。士卒们看向主将的眼神中，除了往日的敬畏，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和探究。

姜维深知军心浮动，他召集军中所有都伯以上的军官，当着众人的面，将邓艾的那封信投入火盆，看着它化为灰烬。

“诸君！”姜维的声音如同洪钟，在肃静的校场上回荡，“邓艾小儿，战场之上奈何不了我等，便行此卑劣离间之计！他想让我们怀疑陛下，怀疑同袍，自相残杀！我等岂能中计？！”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继续说道：“我姜伯约，自先帝、丞相时起，便以身许国！诸葛卫将军，乃武侯嫡血，更无贰心！今日困局，乃朝中奸佞作祟，非陛下本意！我等在此浴血，不仅是为绵竹一城，更是为蜀中百万百姓，为我汉室正统不灭！纵有千难万险，我等亦当同心戮力，杀出一条血路！信我姜维者，随我死战！不信者，现在便可离去，我绝不为难！”

这番话，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大多数军官被姜维的气势所感染，纷纷跪地宣誓效死。但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裂痕已然存在。

诸葛瞻默默看着这一切，他知道邓艾的毒计已经奏效了。它像一根刺扎进了所有人的心里。信任的基石出现了细微的松动。现在维系这支军队的，不再是单纯的忠君爱国，更多的是对姜维个人威望的信赖，以及身处绝境别无选择的无奈。

这艘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破船，看似暂时稳住了方向，但船底的裂缝，却已悄然进水。真正的风暴，尚未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