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釜底游鱼（1/2）

夜袭的胜利如同在阴霾密布的天空中撕开了一道短暂的光缝，给濒临绝望的绵竹关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夺回的粮食虽不足以彻底解决困局，却让士卒们看到了主将敢战能战的决心，那口濒临熄灭的心气又顽强地燃烧起来。关隘上下修补工事的号子声、锤炼兵刃的敲打声，似乎也多了几分硬朗。

然而姜维和诸葛瞻心中并无多少喜悦。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不过是从饿狼口中抢下的一小块肉，远不足以填饱肚子，反而可能彻底激怒那头猛兽。邓艾绝非庸才，受此奇耻大辱，必将以更凶猛的报复来挽回颜面。

果然接下来的几日，魏军大营一反常态的寂静。没有预想中的大军压境，没有疯狂的报复性攻击，甚至连往常的斥候游骑都减少了活动。这种反常的平静比战鼓雷鸣更让人心悸，仿佛暴风雨前窒息的低压，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姜维加派了数倍的斥候，严密监视魏军的一举一动。回报的消息却令人不安：邓艾似乎在深挖壕沟，加固营垒，摆出了一副长期围困的架势。同时有零星的流言从魏军俘虏口中传出，说征西将军正在“等待时机”，并称“蜀主昏聩，良将受戮，天命已不在汉”。

“他在等我们内乱，等我们粮尽自溃。”姜维站在关墙上，望着远处魏军营垒上升起的袅袅炊烟，语气冰冷。邓艾这是阳谋，用时间和饥饿来磨灭绵竹关最后一点抵抗意志，甚至期待着成都方面自毁长城的“助攻”。

诸葛瞻点头，眉宇间忧色更深：“更可怕的是，这些流言恐怕不全是空穴来风。邓艾在用攻心之计。” 他担心的是军心士气。将士们可以忍受饥饿，可以面对刀剑，却难以承受来自背后的冷箭和绝望的未来。一旦“朝廷欲弃绵竹”或“陛下已决意求和”的谣言在关内散开，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斗志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匆匆来报：“大将军，卫将军，关外有一魏军使者手持信箭，要求面见二位将军，称有邓将军书信送至。”

姜维与诸葛瞻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邓艾派人送信？在这个时候？

“带他上来。”姜维沉声道。他倒要看看，邓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片刻后，一名魏军小校被引上关墙。此人倒也镇定，依礼见过姜维诸葛瞻后，取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函呈上：“此乃我家征西将军亲笔书信，命末将送呈姜大将军、诸葛卫将军。”

姜维拆开信，快速浏览，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将信递给诸葛瞻，诸葛瞻接过一看心头也是猛地一沉。

信的内容并不长，措辞甚至称得上“客气”。邓艾在信中先是对姜维的军事才能表示了一番“钦佩”，随后笔锋一转，开始“痛心疾首”地指出蜀汉朝廷的“昏聩无能”：黄皓弄权，闭塞圣听；后主刘禅，暗弱不明；忠良如姜维诸葛瞻者，非但不受重用，反遭猜忌迫害，粮草断绝，后路被断。信中直言，如此朝廷，岂值得效死？最后，邓艾“诚恳”地提出，若姜维、诸葛瞻愿“弃暗投明”，他必以将军之位虚席以待，麾下士卒皆可保全，并可保益州百姓免遭刀兵之祸。

这封信恶毒至极！它避而不谈军事胜负，而是精准地撕开了蜀汉内部最血淋淋的伤口，将所有的矛盾、猜忌、不公赤裸裸地摆在面前。这哪里是劝降信？分明是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直插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