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像一盘棋（2/2）

这是赤裸裸的利诱加威胁了。范文程心中一凛，知道皇上这是真急了。

“另外，”多尔衮喘了口气，平复一下心绪，“告诉济尔哈朗，金州必须尽快拿下！不要怕伤亡！朕再给他调一千巴牙喇护军，并从朝鲜征调粮草民夫助战！告诉他，三月之内，朕要看到金州城头换旗！陆上不行，就用水师封锁，绝一粒米、一丸药都不得入城！”

“再传旨登莱、天津水师残部，所有能动的船只，全部出海巡逻！凡遇不明船只，靠近海岸者，一律击沉！宁错杀，勿放过！”

一连串命令，透着焦躁与狠厉。多尔衮已经意识到，这场战争，正在从他所熟悉的陆地铁骑对决，滑向一个更复杂、更让他难以掌控的维度——那个波诡云谲的蓝色世界。

武昌，摄政王府。

林慕义的书房内，灯火常常亮至深夜。他面前的书案上，来自真定、辽东、南京、乃至福建的密报堆积如山。他需要从这些纷繁甚至矛盾的信息中，理清脉络，判断局势，做出决策。

真定暂时稳住，但消耗巨大；辽东金州苦苦支撑，海上补给线初见曙光却风险重重；江南新政在利益交换中艰难推进；郑成功毅然站队，但其父态度依旧暧昧；清廷显然已感受到海上压力，必有反制……

他走到那幅巨大的、包含了陆地与海洋的舆图前。手指从武昌出发，向北划过真定、保定，直至北京；向东划过南京、松江、泉州，直至茫茫东海和辽东半岛；更远处，舆图边缘，是轮廓模糊的朝鲜、日本、南洋……

“王爷，夜深了，歇息吧。”陈忠端着一碗安神汤进来，低声道。

林慕义摇摇头，目光依旧停留在舆图上。“陈伯，你看这天下，像什么？”

陈忠愣了一下，摇头表示不知。

“像一盘棋。”林慕义缓缓道，“只是这棋盘，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以往我们只盯着中原这块，觉得占了中原便是赢了。但现在看来，辽东、江南、海上……甚至更远的番邦，都是棋盘的一部分。多尔衮的棋风，还在中原打转；而我们的棋子，已经开始落向四方。”

他接过安神汤，却没有喝，只是捧着暖手。“郑成功这步棋，下得及时，也下得险。他是在用自己和郑家一部分的未来，赌一个更大的可能。我们，不能让他赌输。”

“传令，”林慕义放下汤碗，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一，以我的名义，正式行文福建，表彰郑森（成功）‘忠义奋发，襄助王师’之功，授‘钦命协理沿海剿虏水军事务’职衔，并许其‘便宜联络，共商海防’。文书要公开，大张旗鼓地送去。”

“二，告诉陈子龙和沈文渊（若其能安全返回），江南‘护商船队’名额，可考虑预留一个，给‘有心报国、且有实绩’的闽海商贾。具体条件，让他们斟酌。”

“三，令襄阳方面，加快新兵编练和物资转运。真定、辽东，都需要后继之力。另外，让赵铁柱和那几个弗朗基匠人，集中精力，解决新式战舰的远航续航和火炮射击稳定性问题，我要的是一支真正能纵横海上的力量，不是只能在近海活动的舰队。”

一条条命令，不再局限于一时一地的得失，而是放眼于更广阔的天地与更久远的未来。林慕义知道，与清廷的决战或许还在陆上，但决定华夏文明能否真正挣脱桎梏、走向新生的关键，或许就在那波涛汹涌的蔚蓝深处。

砥柱中流者，不仅要有顶住惊涛骇浪的坚韧，更需有洞察潮流走向的远见。而他，正试图握住那根引领潮流的舵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