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像一盘棋(1/2)

辽东海上那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胜负在次日清晨便有了分晓。

郑成功派出的四艘“飞虹”快船与两艘双桅哨船,凭借船速快、转向灵、水手精悍,与三艘清军登莱水师的旧式赶缯船周旋了近一个时辰。郑家船队不求全歼,只以骚扰、迟滞为主,用轻型火炮和火箭不断袭扰,终于抓住机会,集中火力击伤其中一艘赶缯船的舵叶和主帆,使其失去操控,在风浪中打横。见目的达到,郑家船队毫不恋战,立刻借着晨雾和岛屿掩护,分散脱离,向着预定汇合点撤去。

清军剩余两艘船顾忌受伤同伴,也未敢深追,只救起落水者,拖着伤船悻悻返航。这场规模不大的海战,本身战果有限,但其象征意义和带来的连锁反应,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迅速发酵。

首先得知消息的是旅顺口外的黄得功。当郑家联络小船趁着夜色,冒险穿过清军巡逻缝隙,将一包用油布严密包裹的物品和一份简短战报送到“扬武一号”上时,黄得功正在为金州城日益危急的局势忧心忡忡。他打开包裹,里面是两百斤上好的颗粒火药、五十枚做工明显精良于自产的开花弹、一批治疗冻伤和金疮的药材,还有一封郑成功的亲笔信。

信很简短,字迹刚劲:“黄帅钧鉴:晚辈郑森,闻王师北伐,血战辽东,心驰神往。今冒昧以微薄之物资相济,略表寸心。海上路艰,然义之所在,百死无悔。若他日有缘,当亲赴麾下,并肩杀贼。郑森顿首。”

黄得功握着这封信,良久不语。郑成功此举,等于是公然违逆其父郑芝龙“首鼠两端”的方略,旗帜鲜明地站到了武昌一边。这份决断和勇气,让他这个老行伍也不由动容。更关键的是,这批物资虽不多,却正是金州守军眼下最急需的!尤其是那五十枚做工精良的开花弹,威力远胜军械监自产,哑火率也低得多。

“立刻准备快船!挑最可靠的水手,今夜就把这批东西,特别是开花弹,给我送到小窑湾预定地点!让李九成省着点用,关键时刻保命!”黄得功压下心中激荡,立刻下令。海路虽险,但有了这批“及时雨”,金州或许就能多撑十天半月,而十天半月,在战场上可能就意味着转机。

几乎在黄得功收到补给的同时,沈文渊所在的江南补给船,也在经历了一番惊险后,与郑家另一支接应小队在韭山列岛更东南的一处荒僻礁湾汇合。由于遭遇清军哨船,原定航线已不安全,郑家向导提出了一个更大胆的方案:不再试图直接靠近辽东半岛,而是向东绕过朝鲜半岛南端,从日本海方向,借助对马海流,迂回接近辽东半岛东海岸的“龙川”(今丹东附近)一带,那里清军控制相对薄弱,且有早年逃亡朝鲜的辽民可以暗中联络接应。

这条路更长、更险,海况不明,且可能遭遇朝鲜水师甚至倭寇。但好处是出乎意料,或许能避开清军主要封锁线。

沈文渊与船老大、几位江南士绅代表商议后,一致认为险中求生,值得一试。船队补充了淡水和少量新鲜菜蔬后,在郑家向导引领下,再次扬帆,向着浩渺的东海深处驶去。这一次,他们承载的不仅是物资,更是江南士绅对开海愿景的第一次实质性投注,以及两个新兴势力跨越千里、基于共同信念的初步携手。

北京,紫禁城。

多尔衮几乎在同一日收到了来自辽东和东南的两份急报。

济尔哈朗的奏报详细描述了金州攻城受阻、海上出现不明船队袭扰的情况,虽言语间试图淡化影响,但字里行间透出的焦虑与对海路的无力感,让多尔衮眼皮直跳。更让他心惊的是奏报末尾附上的,从俘获的振明军伤员口中拷问出的只言片语——金州守军似乎坚信“海上必有接济”,且提及“武昌新式火器,海上亦能造”。

而另一份来自福建的密报,则言辞闪烁地提及,郑芝龙之子郑森(成功)近日“行为异常”,似有“私自调船出海”之举,且与武昌方面“或有隐秘联络”。密报末尾,探子小心翼翼地写道:“郑老帅似有约束不力之嫌,然家事难断,外人不便深究。”

两份报告放在一起,指向一个让多尔衮脊背发凉的可能性:武昌的林慕义,不仅在陆上难缠,更已将触手伸向了海上,甚至可能说动了郑家内部的重要人物!若郑家真的倒向武昌,以其雄厚的海上力量,配合武昌的新式战舰和火器,则大清漫长的海岸线将处处漏风,辽东、乃至山东、直隶都可能永无宁日!

“郑芝龙……这个老滑头!”多尔衮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茶盏乱跳。他之前派出的使者,带着“海澄公”的许诺和重金,至今还在泉州与郑芝龙扯皮。现在看来,郑芝龙根本就是在待价而沽,甚至可能暗中纵容其子与武昌往来,两头下注!

“必须立刻切断武昌与海上的联系!至少,要逼郑芝龙明确表态!”多尔衮眼中凶光闪烁,“范文程!”

“奴才在。”范文程应声上前。

“再拟一道给郑芝龙的旨意!不,以朕的口吻,写一封私信!告诉他,朕知道他家事繁杂,年轻人难免气盛。只要他管好自家船队,莫要掺和不该掺和的事,朕许他的‘海澄公’即刻册封,闽粤海贸之利,可尽予其手!若再首鼠两端,纵容逆子通南……朕虽在北方,亦知澎湖、台湾并非天堑!让他掂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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