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涪城宴·匕现杯光(2/2)
杀机!浓烈到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机,弥漫在整个欢迎仪式的空气中!刘璋那真诚的懦弱是真的,但黄权、王累、张任等人的戒备和杀意也是真的!甚至,刘璋身边那些看似恭顺的近侍中,也藏着几道如同毒蛇般阴冷的目光!
刘禅小小的身体瞬间绷紧,小手死死抓住了赵云的衣襟!赵云立刻感受到了少主的紧张,他不动声色地将刘禅抱得更紧,身体微微侧转,如同护崽的猛虎,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可能威胁到少主的角落。他低声在刘禅耳边道:“少主不怕,云在。”
盛大的欢迎仪式后,便是接风宴席。地点设在涪城官署正厅。厅堂开阔,装饰虽不奢华却也足够气派。主位自然是刘璋与刘备并坐,以示“兄弟”平等。庞统作为刘备首席谋士,坐在刘备下首。法正作为益州方面的重要代表,坐在刘璋一侧靠前的位置。黄权、王累、张任等蜀中重臣分列两旁。赵云抱着刘禅,与魏延、刘封以及刘备的少数几名白毦亲卫,被安排在靠近门口的下首位置,距离主位有相当一段距离。厅外,隐隐可见双方甲士林立,气氛肃杀。
美酒佳肴流水般呈上,丝竹管弦悠扬奏响。刘璋频频举杯,言辞恳切,表达着对刘备的感激和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刘备应对得体,谈笑风生,不断强调着同宗之谊和共抗张鲁的决心。庞统则显得异常活跃,他妙语连珠,引经据典,不断劝酒,试图活跃气氛,但其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狡猾的猎手,时刻锁定着刘璋和他身边那几个气息阴沉的近侍,以及对面黄权、王累等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的右手,一直虚握着案几上那只温润的玉杯,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刘禅(李世民)安静地坐在赵云腿上,面前摆着几样精致的糕点,但他毫无食欲。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灵魂深处那越来越尖锐、越来越灼热的警兆之中!青铜碎片疯狂震颤,如同濒临极限的弓弦!他能清晰地“看到”庞统那只握着玉杯的手下蕴含的决死杀机!他能“感知”到张任按在腰间佩剑上的手肌肉紧绷!他能“嗅到”厅外阴影中,那数百名埋伏甲士散发出的浓重汗味和铁腥气!
杀戮!一场即将爆发的、足以改变无数人命运的宫廷杀戮!就在这觥筹交错的宴席之上!庞统要掷杯了!张任要拔剑了!伏兵要冲进来了!兄弟相残、血溅五步的惨剧,即将在他眼前重演!那画面,与他灵魂深处玄武门兄弟染血的台阶、李渊绝望的眼神…疯狂重叠!
“不…” 刘禅小小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他不能!他绝不能让历史以另一种方式重演!绝不能让这蜀汉的根基,从一开始就浸泡在背信弑主的污血之中!更重要的,他灵魂深处那个“避免另一个玄武门”的誓言在疯狂咆哮!
“哇——!!!”
就在庞统眼中厉色一闪,手腕微抬,即将用力将玉杯掷向地面的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凄厉到极致、痛苦到极致的孩童尖嚎,如同平地炸响的惊雷,瞬间撕裂了宴席上虚假的祥和!
是刘禅!
他小小的身体在赵云怀中猛地剧烈抽搐起来!不是伪装,而是真正的、源于灵魂过载和极度抗拒引发的生理剧变!他的小脸在刹那间变得赤红如火,随即又转为骇人的青紫!原本清澈的眼眸瞬间翻白,口角不受控制地溢出白沫!浑身滚烫得如同烧红的炭火!他像是被无形的巨力扼住了咽喉,四肢痉挛般抽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响!
“少主!!” 赵云魂飞魄散!他抱着如同火炭般滚烫、剧烈抽搐的刘禅,猛地站起,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恐和心痛而完全变了调,“主公!少主突发恶疾!!”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在即将引爆的火药桶上泼下了一盆冰水!整个大厅瞬间死寂!所有的谈笑、所有的丝竹、所有的暗流涌动,全部戛然而止!
刘备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随即化为无边的恐惧和震怒!他猛地推开案几,霍然起身,几步就冲到赵云面前!看着儿子那副如同濒死的惨状,刘备只觉得眼前一黑,心如刀绞!
“阿斗!我的儿!!” 他一把从赵云怀中抢过抽搐不止、气息微弱的刘禅,触手那滚烫的体温让他心胆俱裂!什么王图霸业,什么鸿门宴,什么掷杯为号,在这一刻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眼中只剩下怀中这个命悬一线的孩子!
“医官!快传医官!!” 刘备抱着刘禅,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嘶吼,声音在大厅中回荡,充满了绝望的疯狂!他猛地转头,赤红的双目如同喷火,死死盯住同样被这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的刘璋,那眼神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刘季玉!我儿若有三长两短!我必让你涪城上下,鸡犬不留!!”
这赤裸裸的、充满血腥味的威胁,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刘璋的心上!他本就懦弱胆小,此刻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他身边的黄权、王累等人也脸色煞白,他们虽想除掉刘备,但绝不想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承受刘备疯狂的怒火!尤其看到刘备怀中那孩子确实一副垂死模样,绝非作伪!
“快!快传最好的医官!把全城的医者都给孤找来!快啊!!” 刘璋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对着手下官员歇斯底里地大吼。整个大厅瞬间乱作一团!蜀中官员惊慌失措,奔走呼号;刘备带来的将领亲卫则刀剑半出鞘,将刘备和刘禅死死护在中间,虎视眈眈地盯着每一个蜀人,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庞统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那只温润的玉杯不知何时已失手滑落,滚在厚厚的毛毡上,无声无息。他精心策划、孤注一掷的雷霆一击,还未发动,就被少主这突如其来、惨烈无比的高烧惊厥彻底搅乱、粉碎!他看着刘备抱着孩子那疯狂而心痛欲绝的背影,看着乱成一团的大厅,看着刘璋那吓得魂飞魄散的模样,再看看蜀中官员眼中那未及掩饰的惊愕和一丝…庆幸?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挫败感和一种更深沉的、源自灵魂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庞统。少主的病…是巧合?还是…天意?!他想起公安城的白虹贯日,想起少主指向成都那恐惧的哭喊…难道…难道这杀兄夺地之事…当真为天所不容?!
混乱的宴席中央,刘备紧紧抱着如同火炭般滚烫、抽搐渐渐微弱下去的儿子,感受着那微弱却依旧存在的心跳,巨大的恐惧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交织在一起。他抬起头,透过混乱的人群,目光与同样惊魂未定的刘璋在空中相遇。两人眼中都充满了后怕、猜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涪城宴,这场暗藏刀锋的会面,就在一个孩子濒死般的高烧惊厥中,以一种所有人都未曾预料的方式,草草收场。那杯终究未能掷出的玉杯,静静地躺在毛毡上,倒映着厅堂内摇曳的烛火和一片狼藉,如同一个无声的嘲讽。而一场更汹涌的暗流,已然在表面的平静下,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