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涪城宴·匕现杯光(1/2)
公安城头那道贯穿天地的白虹凶谶,如同在刘备集团西征的雄心上浇了一盆冰水。少主刘禅那指向成都、撕心裂肺的哭喊“坏!杀!痛!怕!不去!”更是化作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知情者的心头。刘备的应对迅速而冷酷:先锋张飞率精兵五千,轻装疾行,直扑入蜀第一道雄关——葭萌关,名为助刘璋守备张鲁,实为楔入蜀地的钉子,探查虚实,掌控前哨;中军主力则暂缓开拔,对外宣称粮秣不济,实则等待诸葛亮布下的暗线从成都传回确切消息,尤其是关于刘璋的真实态度和内应张松、法正的处境。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流逝。深冬的寒意浸透荆南,也浸透了刘备的心。他表面上依旧沉稳,处理政务,接见士人,但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凝重和不时投向西北的目光,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刘禅(李世民)在赵云精心的照料下,情绪虽已平复,但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却似乎沉淀了更多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静与忧虑。他变得比以往更黏赵云,也更安静,常常一个人抱着刘备送他的小木马,坐在铺着厚厚毛毡的窗边,望着西北的天空出神,小小的背影透着一种难言的孤寂。那场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爆发,似乎耗尽了孩童本就不多的精力,也让他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有了更深的体悟。
终于,在张飞抵达葭萌关并初步站稳脚跟,传来“关隘已控,蜀中暂无异常大军调动”的消息后不久,诸葛亮布下的“罗网”也终于有了回音。一只疲惫的信鸽带来了密报,内容简短却至关重要:
“松、正处境暂安。璋心疑未决,左右相争。黄权、王累等力谏拒主公子涪城之外,甚或…除之。张任等将暗备甲士。宴无好宴,望主公慎之又慎!——暗羽”
密报印证了白虹之凶与少主的恐惧!刘璋并非毫无防备,其内部反对势力强大,甚至已在谋划在会面时除掉刘备!这所谓的“涪城之会”,分明是一场鸿门宴!
刘备捏着密报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眼中寒光四射。他猛地看向诸葛亮和庞统:“孔明!士元!果然不出阿斗所料!刘季玉其心叵测!这涪城,是龙潭虎穴!”
诸葛亮羽扇轻摇,神色凝重:“主公,此局凶险异常。刘璋优柔,其心难测,然黄权、王累刚直忠烈,张任乃蜀中名将,勇冠三军,若彼等决意发难,宴席之上,咫尺之距,凶险万分!亮以为,当务之急,是立刻密令翼德将军,自葭萌关提一支精兵,星夜兼程,秘密潜行至涪城左近山林之中,以为接应!同时,主公赴宴之军,人数不在多而在精,需选最忠勇剽悍之士随行护卫,甲胄之内需着软甲,席间务必寸步不离!”
“孔明兄未免太过谨慎!” 庞统猛地站起,脸上带着一种被轻视的激愤和孤注一掷的狂热,“此正是一举定乾坤之天赐良机!刘璋暗弱,其麾下虽有心怀叵测者,然张任不过匹夫之勇,黄权、王累乃迂腐书生!彼等敢在宴席发难,正是自取灭亡!统有一计,可反客为主,毕其功于一役!”
他目光灼灼,语速极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主公可率精兵赴宴,表面示之以弱,只带少量亲卫入席。待酒过三巡,刘璋及其心腹放松警惕之时,主公可假意失手,掷杯于地为号!埋伏于厅外的魏延、刘封等猛将,闻声即可率甲士突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当场格杀刘璋及其死党(如黄权、张任)!擒贼先擒王!只要刘璋一死,蜀中群龙无首,又有张松、法正为内应,传檄可定!此乃‘假途灭虢’之计的雷霆手段!速战速决,方为上策!若瞻前顾后,坐失良机,等刘璋缓过神来,调集大军围困涪城,则我军孤悬险地,进退维谷,悔之晚矣!”
庞统的计策如同毒蛇吐信,狠辣、直接、充满血腥的诱惑!厅堂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刘备脸色变幻不定,眼中闪烁着激烈的挣扎。他渴望益州,渴望摆脱寄人篱下的屈辱,庞统的计策确实是最快、最彻底的解决之道!然而…阿斗那恐惧的哭声,白虹贯日的凶兆,还有密报中“宴无好宴”的警告,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着他的杀心。
“不可!” 诸葛亮断然否决,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士元!此计太过凶险!且不论能否成功,即便成功,主公在蜀人眼中,便成了背信弃义、鸠占鹊巢的暴徒!失却大义名分,如何收服蜀中人心?那些被迫臣服的豪强士族,他日必成心腹大患!更遑论此举必将彻底激怒忠于刘璋的力量,蜀地处处皆敌,我军立足未稳,何以自处?此乃饮鸩止渴,断不可行!”
“大义名分?” 庞统冷笑,寸步不让,“成王败寇!高祖入咸阳约法三章,谁还记得他是如何进的武关?只要主公速定成都,掌控中枢,再施仁政,时间自会洗刷一切!孔明兄的‘怀柔’,在黄权、王累这等死硬之徒面前,不过是妇人之仁,徒增变数!”
“你!” 诸葛亮气结,羽扇指向庞统,一时竟无言以对。两人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
刘备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庞统的激进与诸葛亮的持重,如同他心中的魔鬼与天使在激烈交战。一边是唾手可得的王霸基业,一边是难以预料的凶险和道义的重压…还有阿斗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
“够了!” 刘备猛地睁开眼,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庞军师之计…容我再思!孔明之策,立刻执行!密令翼德,选精骑一千,由他亲自统领,偃旗息鼓,昼伏夜出,务必于三日内潜至涪城以北三十里山林待命,不得暴露行踪!中军主力,三日后拔营,兵发涪城!随行护卫,由子龙亲选五百白毦精锐!魏延、刘封为副,寸步不离!入席者…只我、士元、及三五亲随!”
他终究还是无法完全割舍庞统那雷霆一击的诱惑,但也将诸葛亮的戒备提到了最高!这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决定,带着赌博的性质。他看向庞统:“士元,赴宴之时,见机行事!若…若事不可为,万不可轻掷玉杯!”
庞统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更多的是被信任的激动和孤注一掷的疯狂,他深深一揖:“统,明白!必不负主公重托!”
三日后,刘备中军启程。旌旗猎猎,车马辚辚,近两万大军(含后勤)沿着崎岖的山路,向着西北方向的涪城缓缓开进。队伍中段,一辆由四匹健马拉动的、铺着厚厚毛毡的宽大马车格外醒目。车内,刘禅(李世民)裹着温暖的裘袍,依偎在赵云怀里。车窗外,是不断后退的、冬日萧索的巴山蜀水。他的小脸依旧没什么血色,精神也有些恹恹的,那场灵魂层面的巨大冲击似乎还未完全消退。青铜碎片在靠近蜀地后,一直散发着一种低沉而持续的嗡鸣,仿佛在感应着这片土地下涌动的暗流和即将爆发的血腥。
“云叔…” 刘禅的声音带着一丝孩童的虚弱和依赖,“还有多久?”
“快了,少主。” 赵云紧了紧怀抱,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车窗外险峻的山势,“过了前面那座山,就是涪城地界了。主公他们…应该已经到了。”
涪城,这座扼守金牛道要冲的城池,终于出现在视野中。城墙不高,但地势险要。城门外,已经扎起了彩棚,鼓乐喧天。刘璋亲自率领蜀中文武官员,在道旁相迎。他身材微胖,面容敦厚,带着明显的富态和养尊处优的苍白,眼神中充满了真诚的…或者说,是懦弱的惶恐和期待。看到刘备车驾,他急忙快步上前,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
“哎呀呀!玄德公!远道而来,辛苦辛苦!季玉盼公如久旱盼甘霖啊!张鲁在北,日夜侵扰,季玉夙夜忧叹,寝食难安!今得玄德公虎威相助,益州百万生灵有救矣!” 他的热情洋溢,姿态放得极低,甚至带着几分讨好。
刘备早已换上一副感激涕零、义薄云天的面孔,滚鞍下马,一把扶住欲要行礼的刘璋,声音洪亮而充满“真诚”:“季玉兄!何须如此大礼!备与兄同为大汉宗亲,守望相助,分所应当!今见兄长安好,备心甚慰!张鲁跳梁小丑,何足道哉?有我刘备在,必保益州无恙!” 两人执手相看,一副兄友弟恭、感人肺腑的场景。双方将领、官员也纷纷上前见礼,场面一时间竟显得颇为融洽和谐。
然而,在这表面的祥和之下,暗流汹涌!刘禅被赵云抱着下了马车,他那双沉静得过分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瞬间扫过刘璋身后的蜀中文武。他看到了面容刚毅、眼神警惕、手不自觉按在剑柄上的将军张任;看到了须发皆白、一脸忧愤、看着刘备如同看洪水猛兽的老臣黄权、王累;也看到了混在人群中、眼神闪烁、与刘备目光有短暂交汇的法正…更让他灵魂深处青铜碎片骤然刺痛的是,那些侍立在彩棚两侧、看似普通的仆役和乐师,他们低垂的眼皮下,偶尔闪过的寒光和身上那股掩饰不住的、淡淡的血腥气与铁锈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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