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才名初播,麻烦暗生(1/2)
宴会结束后的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东边的天际泛着一层淡淡的橘红色,像被打翻的胭脂染过,渐渐晕开。
西市还没完全热闹起来,只有几家早点铺的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白色的烟雾在晨光里轻轻飘荡。
包子铺的蒸笼 “滋滋” 地冒着热气,麦香混合着肉馅的鲜香顺着风飘远,引得早起的行人频频回头;油条铺的油锅 “噼里啪啦” 作响,金黄的油条在油锅里翻滚,油香浓郁得让人垂涎;偶尔能听到商贩推着小车 “轱辘轱辘” 的声响,车上装满了新鲜的蔬菜,菜叶上还沾着晶莹的露水。
可 “陈记香料铺” 门口却已经围了不少人,比早点铺前的食客还多。
有提着菜篮的妇人,菜篮里装着带着泥土气息的青菜、萝卜,叶子上还挂着水珠;有背着布包的商贩,布包里鼓鼓囊囊的,不知装着什么货物;还有几个闲着无事的老人,手里拄着拐杖,慢悠悠地晃过来,都踮着脚尖往铺子里张望,像在等什么稀罕事,连早点都忘了买。
几个买菜的妇人站在铺子对面的石阶上,手里的菜篮晃来晃去,几片青菜叶掉了出来都没察觉,凑在一起压低声音议论着,语气里满是兴奋,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穿蓝布衫的王婶先开口,她把菜篮放在石阶上,双手拢在嘴边,声音压得低却透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听说了吗?昨天周县令的宴会上,陈掌柜一首诗把那些乡绅都镇住了!我家那口子在周府当杂役,回来跟我说,陈掌柜吟完诗,整个正厅都静得能听到烛火‘噼啪’响,连刘万山那老狐狸都张着嘴说不出话,脸憋得跟猪肝似的!”
旁边穿青布裙的李婶立刻接话,她一把抓住王婶的胳膊,眼里闪着光,手里的菜篮晃得更厉害了:“何止啊!还有他女儿小花姑娘,跳了支舞,周夫人都拉着小花姑娘的手,说‘这舞跳得像仙女下凡,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舞’呢!我以前总去陈掌柜铺里买香料,每次去都见他安安静静地称香料,小花姑娘在旁边绣布偶,怎么没看出来,这父女俩这么有本事!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可不是嘛!”
另一位头发花白的张婶叹了口气,她拄着拐杖,慢慢挪到两人身边,语气里满是感慨,
“以前只觉得陈掌柜懂粮价,上次我跟他聊起粮价上涨,家里快揭不开锅了,他跟我说‘再等等,会有办法的’,还教我怎么用便宜的杂粮做饼子。现在想想,人家哪是普通的商贩啊,分明是隐于市井的才俊,故意低调过日子,真是深藏不露啊!”
这些议论像长了翅膀,乘着清晨的风,短短半日就传遍了永安府的大街小巷,比早点铺的香气传得还快。
茶馆里,刚开门就坐满了客人,桌子都被占满了,晚来的客人只能站在旁边听。
说书先生原本准备讲《三国》,他把醒木放在桌上,刚要开口,就见下面的客人都在小声议论 “陈掌柜宴惊乡绅”,立刻临时改了话本。
他清了清嗓子,把醒木一拍,高声道:“今日咱们不讲三国英雄,来讲讲咱们永安府的奇才 —— 陈则宏陈掌柜!这位陈掌柜,本是青州世家子弟,因避狄戎战乱隐居西市,开了家香料铺度日,却胸有丘壑、腹有诗书,深藏不露……”
他把 “隐士父女宴惊乡绅” 的故事添油加醋编进了《才子传》,说陈则宏 “吟诗作对震乡绅,一句‘举头望断南飞雁’让满座皆惊;治理民生有奇招,‘产储信’三策解粮荒”,听得客人连连叫好,手里的茶杯举着忘了喝,茶水都凉了。
有客人忍不住问:“先生,陈掌柜真有这么厉害?他那首诗到底有多好啊?”
说书先生立刻摇头晃脑地把诗念了一遍,引得客人纷纷赞叹:“好诗!好诗!比那些酸秀才写的强多了!”
布庄里,掌柜一边给客人扯布,一边拿着尺子比划,嘴里却没闲着,唾沫星子飞溅:“您是不知道,陈掌柜那首‘举头望断南飞雁,低头思亲泪两行’,我家公子读了之后,连夜找了最好的宣纸抄下来,贴在书房墙上,说‘这诗有真感情,比学堂先生教的那些空泛的诗好百倍’!现在府里的读书人,不管是学堂的学生,还是文社的士人,都在传这首诗,有的还特意去西市,就为了看看陈掌柜长什么样!”
客人听得好奇,连布的尺寸都忘了问,追着掌柜打听:“陈掌柜真这么有文采?他女儿的舞真像仙女下凡?我改天也去西市看看!”
连街头玩耍的孩童,都学着小花跳舞的模样,踮着脚尖转圈。
穿裙子的小姑娘提起裙摆,像模像样地模仿小花的动作;没穿裙子的小男孩就拽着衣角,歪歪扭扭地转圈,裙摆(衣角)飘来飘去,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大笑。
他们嘴里还奶声奶气地念叨着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虽然吐字不清,却也让 “小花姑娘舞姿出众” 的名声传得更响,连不识字的老人都知道,西市有个会跳 “仙女舞” 的小花姑娘。
才名传开的第一日,“陈记香料铺” 就迎来了第一批访客。
辰时刚过,两位身着长衫的士人走了进来,他们穿着浆洗得发白的长衫,袖口却缝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线头,一看就是爱干净的读书人。
两人手里提着纸墨笔砚,砚台是普通的青石砚,却擦得干干净净,墨锭也透着光亮,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
为首的士人对着陈则宏拱手,语气客气却带着几分审视:“在下是永安府文社的社员,姓柳,这位是我的同窗姓杨。听闻陈掌柜文采出众,特来登门,想与掌柜交流诗文,不知掌柜是否有空?”
陈则宏连忙放下手里的香料罐,罐子里的五香粉撒了一点在柜台上,他都没顾上擦,笑着迎上前:“柳先生、杨先生客气了,快请坐!小花,泡两杯热茶来,用咱们上次买的明前绿茶。”
他请两人坐在柜台后的小桌旁,心里却暗暗警惕 —— 刚出名就有士人上门,而且一来就是两位,恐怕不只是 “交流诗文” 这么简单,说不定是来探他底细的。
小花很快泡好了茶,茶杯是粗瓷的,却洗得干干净净,茶叶在热水里舒展,散发出清新的茶香。
柳先生端起茶杯,却没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茶叶,话锋一转问道:“陈掌柜方才说老家在青州,不知青州可有什么有名的世家?在下曾在青州游学三年,认识几位世家子弟,比如青州的陈家、李家,说不定与掌柜是旧识。”
杨先生也跟着附和,他放下茶杯,目光落在陈则宏身上,带着几分探究:“听闻掌柜祖父曾在京城任职,不知是在哪个衙门?官居几品?在下有位长辈也在京城为官,在吏部当主事,或许认识令祖父,也好日后有个照应。”
这些问题句句都往 “身份”“渊源” 上靠,像两把小锤子,一下下敲在陈则宏的心上。
他心里早有准备,按之前编好的 “爷爷履历” 从容应答,语气平和,没有丝毫慌乱:“家祖父只是京城户部的小官,官居八品,负责粮食统计,算不上有名,想必柳先生、杨先生的长辈不会认识。老家青州的世家,在下也不太熟悉,毕竟狄戎战乱后就离开了,多年没回去过,亲戚也断了联系,不敢胡乱攀附。”
他既不透露过多细节,也不显得敷衍,每一句话都滴水不漏。
两人又聊了几句诗文,从李白聊到杜甫,陈则宏按小花教他的唐诗,随口应答,虽不算精通,却也没露出破绽。
柳先生和杨先生见陈则宏应答得体,却始终不透露隐私,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只能起身告辞,临走时柳先生还不忘叮嘱:“日后若有诗文交流,还望陈掌柜不吝赐教,咱们文社随时欢迎掌柜来访。”
陈则宏笑着应下,目送两人离开后,才悄悄松了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的薄汗 —— 应付这些读书人,比跟乡绅争论还累。
没过多久,又有几位乡绅模样的人上门,为首的是城西的绸缎商林老爷。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锦袍,袍角绣着精致的暗纹,腰间挂着一块硕大的翡翠玉佩,走路时玉佩 “叮当” 作响,身后跟着两个随从,手里提着礼盒,一看就派头十足。
他走进铺子,目光扫过柜台上的香料罐,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屑,仿佛这些廉价的香料配不上他的身份,最后落在柜台后的陈则宏身上,皮笑肉不笑地说:“陈掌柜,久仰大名!今日特来登门,一是想认识认识咱们永安府的‘奇才’,二是想请教掌柜关于民生治理的见解,毕竟掌柜对粮价、流民的看法,都很有见地,连赵通判都夸赞不已。”
陈则宏心里清楚,这哪里是 “请教见解”,分明是来探他的底细,说不定还想给他一个下马威。
他请林老爷坐下,亲手倒了杯茶,语气客气却不卑不亢:“林老爷过奖了,草民只是随口说说,谈不上‘见解’,更不敢当‘奇才’的称呼,不过是个普通的商贩罢了。”
林老爷端着茶杯,却没喝,只是用手指摩挲着杯沿,盯着陈则宏问道:“陈掌柜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见识,想必是师从名家吧?不知令师是哪位高人?也好让我们这些后辈瞻仰瞻仰,说不定还能请令师给咱们永安府的乡绅讲讲民生之道。”
这话看似客气,实则是在查他的 “师门”—— 若是答不上来,很容易露馅,让人怀疑他的见识来路不明,甚至会觉得他之前的表现都是装出来的。
陈则宏从容笑道:“林老爷过奖了。草民并没有什么名师指点,只是家祖父曾在京城户部任职,负责民生事务,草民从小跟着祖父读书,听他讲些治理民生的道理,比如‘民以食为天’‘仓廪实而知礼节’,慢慢就懂了些皮毛,算不上有见识,更谈不上师从名家。”
一句话既回应了疑问,又不卑不亢,把 “见识来源” 归结到 “祖父教导”,与之前编好的履历一致,让林老爷找不出破绽。
林老爷碰了个软钉子,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却也没发作,又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从西市的生意聊到北境的战乱,陈则宏都敷衍着应答,不发表过多看法。
林老爷见问不出什么,只能悻悻离开,临走时看陈则宏的眼神,带着几分不甘,像没吃到猎物的狼。
接下来的几日,访客越来越多,像赶庙会一样。
有的是真心来请教民生问题的读书人,他们拿着纸笔,认真地记录陈则宏说的 “开垦荒地”“建立双重粮囤”,还时不时提问,比如 “开垦荒地需要多少种子”“如何说服富户捐粮”,陈则宏都耐心解答,把自己的想法详细地告诉他们;
有的是来试探身份的乡绅、士人,拐弯抹角打听他的过往,比如 “小时候在青州哪里读书”“祖父在京城有哪些朋友”,陈则宏都按 “爷爷履历” 应答,不卑不亢;
还有的纯粹是来看热闹,想亲眼见见 “宴惊四座的父女” 长什么样,买不买香料不重要,主要是想跟陈则宏说几句话,回去好跟街坊炫耀 “我见过陈掌柜本人,他比说书先生说的还儒雅”。
小花原本还觉得新鲜,有人来夸她跳舞好看,她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嘴角却偷偷上扬;
有人来问她跳舞的技巧,她也会耐心解释 “跳舞要跟着音乐的节奏,动作要轻柔”。
可应付了几波人后,也渐渐觉得疲惫 —— 有的访客一坐就是大半天,问东问西,从她的年龄问到她的爱好,耽误了铺子里的生意;
有的还会对她的穿着、发型评头论足,说 “姑娘这裙子颜色太素了,应该穿红的”“姑娘这发型太简单了,应该梳个发髻”,让她很不自在,觉得自己像个被观赏的物件。
有一次,一位自称 “江南才子” 的士人上门,他穿着一身白色长衫,面料是上等的丝绸,手里摇着一把画着山水的折扇,一进门就盯着小花看,眼神里带着几分轻薄,像苍蝇盯着蜜糖。
他不顾陈则宏在场,拉着小花的手腕,语气暧昧地问:“小花姑娘,听闻你舞姿出众,不知师从何人?是否还懂琴棋书画?若是姑娘愿意,在下可以教姑娘弹琴、下棋,咱们一起切磋才艺,日后姑娘若是想参加文社的活动,在下也能帮姑娘引荐。”
他的手劲很大,小花想挣脱却挣脱不开,只能皱着眉,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先生请放手!我不懂琴棋书画,也不想切磋才艺!”
可那士人却不放手,还想往小花身边凑。
小花急了,说了句 “我还有事”,用力甩开他的手,快步躲进里屋,锁上房门,直到那士人骂骂咧咧地离开,才敢出来。
陈则宏看着女儿通红的眼眶和被捏红的手腕,心里又气又心疼,暗暗决定以后要多留意,再有人敢轻薄小花,他绝不会客气。
麻烦来得比预想中更快,像夏日的暴雨,说来就来。
第三日午后,阳光正烈,晒得地面发烫,连狗都趴在树荫下吐舌头。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 “陈记香料铺” 门口,马车是上等的枣木做的,车身雕刻着精美的龙纹图案,涂着鲜亮的红漆,车轮上裹着厚厚的棉垫,行驶时几乎没有声音,一看就价值不菲。
车夫穿着青色的短褂,腰里别着一把短刀,脸上带着倨傲的神色,跳下来后,叉着腰高声喊道:“陈掌柜在吗?我家公子有请陈姑娘过府一叙,商讨才艺交流之事!”
周围的行人都被吸引过来,围在马车旁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这不是李公子的马车吗?他怎么来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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