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受邀赴宴,父女惊场(1/2)
三日后清晨,天刚蒙蒙亮,东边的天际泛起一层淡淡的鱼肚白。
陈则宏刚将香料铺的木门推开半扇,清新的空气裹着西市特有的烟火气涌进来 —— 有隔壁包子铺飘来的麦香、远处铁匠铺传来的打铁声、早起商贩的叫卖声,交织成一幅鲜活的市井画卷。
就在这时,他瞥见一名身着青色公差服的衙役站在铺前,身姿挺拔,像棵小杨树。
衙役手里捧着一封烫金信封,封边用红绳系着,打成了一个精致的蝴蝶结,见他出来,立刻拱手行礼,声音洪亮得像敲锣:“可是陈则宏陈掌柜?小人是永安府衙的差役,奉赵通判之命,特来送请柬。”
陈则宏走上前,双手接过信封,指尖触到厚重的宣纸,质地细腻如丝绸,是上等的贡宣。
烫金的 “请柬” 二字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泽,边缘还隐约能看到暗纹,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用的物件,倒像是官府或富贵人家才有的规制。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红绳,红绳的线头还缀着一颗小小的琉璃珠,晶莹剔透。
抽出里面的信纸,毛笔字迹工整秀丽,笔画间透着一股书卷气,竟是永安府县令周怀安设下的地方士绅宴。
请柬上写着 “特邀陈掌柜莅临,共商民生之事”,措辞恭敬;落款处除了周县令的朱红印章,还有赵文渊的亲笔署名,笔画遒劲有力,带着几分为官者的郑重。
“劳烦差役小哥跑一趟,辛苦了。”
陈则宏从柜台里取出两个刚做好的芝麻饼,递到衙役手里,
“这点小东西,小哥路上垫垫肚子。还请回禀赵大人与周县令,草民届时必到,定不辜负二位大人的抬爱。”
衙役接过芝麻饼,连声道谢,转身快步离开,青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
陈则宏将请柬小心折好,放进长衫内侧的口袋里,那里贴着心口,能感受到纸张的温度。
刚转身回铺,就对上小花探出来的脑袋 —— 她顶着一头刚梳好的长发,发梢还沾着几根木簪的碎木屑,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微飘动,像只好奇的小猫,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他。
二十岁的小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单蠢的女孩了。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棉麻长裙,领口绣着一圈细小的白色碎花,针脚细密,是她自己绣的;长发用一支简单的桃木簪松松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纤细的脖颈。
眉眼间既有现代农村女孩的爽朗利落,笑起来时眼角弯弯,像月牙一样;又带着几分经岁月沉淀的沉静,说话做事多了几分从容不迫。
“爹,是赵大人送的请柬吧?”
她快步走过来,目光像雷达一样扫过陈则宏的口袋,嘴角带着促狭的笑,
“看您这嘴角快压不住的笑意,准是要去参加官绅宴!是不是那种穿着绫罗绸缎、说话都要拐三个弯,连喝茶都得小口抿的场面?”
“嗯,周县令设的宴,邀了本地的乡绅名流,赵大人特意把我也加进去了。”
陈则宏从口袋里掏出请柬递给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斟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柜台边缘的木纹,
“这是个好机会,能接触到永安府的精英阶层,往后咱们递建议、推动民生举措,会更方便。但也意味着要抛头露面 —— 那些乡绅一个个眼尖得很,比咱们铺里筛香料的细绢还精,稍有不慎就会露馅。到时候别说帮百姓做事,咱们父女俩在永安府都难安身。”
小花快速扫完请柬内容,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感受着贡宣的细腻,忽然 “噗嗤” 一声笑了,伸手拍了拍陈则宏的胳膊,力道不轻不重,带着现代女孩特有的利落劲儿:
“爹,您这担心纯属多余!您懂民生、知治理,那些乡绅不过是守着自家田产的老顽固,论见识,他们连您的脚后跟都够不着。您忘了上次您跟赵大人聊‘供需失衡’,赵大人都听得连连点头?至于我,您更不用怕!我在村里跟着文艺队学过民族舞,还跟着支教老师读过不少唐诗宋词,什么《静夜思》《春晓》,我都能背得滚瓜烂熟。真要露才艺,咱就是‘六边形战士’,啥都不怕!再说了,就算露馅,咱就跟他们说‘祖上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保准吓他们一跳,让他们以为见着神仙了!”
陈则宏被她逗得笑出声,紧绷的神经瞬间松了几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就你鬼点子多,别瞎说,小心被人当成疯子抓起来。咱们还是稳妥点,别惹麻烦。”
赴宴当日,天朗气清,微风和煦。
陈则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青布长衫 —— 是小花前几日特意去西市最好的布庄挑的布料,颜色是沉稳的藏青色,还在衣襟内侧缝了暗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既低调又不失体面。
小花则穿了件水绿色的襦裙,裙摆绣着几支淡雅的兰草,叶片舒展,栩栩如生,是她熬了两个晚上,就着油灯的光绣好的。
两人坐着一辆租来的小马车,马车虽不华丽,却收拾得干净整洁,车帘是浅蓝色的棉麻布料,随风轻轻飘动。
抵达周县令的府邸时,门口早已停满了装饰华丽的马车。
马车上刻着各种家族印记,有龙纹、凤纹,还有复杂的花卉图案,一看就价值不菲。
衣着华贵的乡绅们三三两两往里走,手里摇着精致的折扇,扇面上画着山水、花鸟,低声交谈间满是倨傲,眼神扫过旁人时,都带着几分审视,像在评估对方的身份地位。
刚踏入正厅,一股暖香扑面而来,混合着上好米酒的醇香与精致糕点的甜香,还有燃着的熏香气息,浓郁却不刺鼻。
几道审视的目光立刻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来,落在陈则宏和小花身上,带着几分探究与轻视 —— 陈则宏的青布长衫虽整洁,却难掩朴素;小花的水绿色襦裙虽雅致,却没有名贵的装饰,与周围乡绅的绫罗绸缎格格不入。
为首的是本地最大的粮商刘万山,他穿着一身藏青色锦袍,领口、袖口都绣着金线,腰间挂着一块硕大的和田玉玉佩,走路时玉佩碰撞发出 “叮当” 的声响。
他手里捻着山羊胡,上下打量着陈则宏,眼神里满是探究,像在评估一件商品:“这位便是赵通判举荐的陈掌柜?看着面生得很啊。不知陈掌柜是哪乡哪村的世家子弟?祖上是做什么营生的?家里有多少田产?”
语气里的试探像细针一样,句句都往 “身份”“家世” 上扎,显然是看不起陈则宏的商贩出身。
陈则宏心里冷笑 —— 果然,这些乡绅第一眼先看家世背景。
他从容拱手,语气平和却不卑不亢,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草民陈则宏,不过是永安府西市的一介商贩,开了家小小的香料铺,哪是什么世家子弟?只是前几日与赵大人闲聊时,多提了几句关于民生、粮价的浅见,承蒙赵大人抬爱,才得此机会赴宴,向各位前辈学习请教。”
“哦?一介商贩也能谈民生?”
刘万山身旁的盐商张富贵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的人听见,带着浓浓的嘲讽。
他穿着一身紫色长衫,面料是上等的云锦,腰间挂着一串翡翠珠子,走起路来珠子碰撞作响,像在炫耀财富。
“我听说陈掌柜懂粮价?正好,如今永安府粮价飞涨,百姓买不起粮,都说是我们这些开粮铺的抬价。陈掌柜倒说说,这粮价该怎么降?总不能让我们这些开粮铺的,亏本卖粮,喝西北风去吧?我们也要养家糊口,总不能为了百姓,把自己的家底都赔进去吧?”
这话一出,周围的乡绅们纷纷附和,像事先约定好一样。
做绸缎生意的王元宝摇头晃脑地说:“是啊,做生意哪有不赚钱的?无利不起早,要是不赚钱,谁还愿意开粮铺?到时候百姓连粮都买不到,更惨!”
做茶叶生意的李老板小声嘀咕:“一个小商贩也敢妄议粮价,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读过几本书就懂治理了?”
他们的目光里满是看戏的意味,像在等着看陈则宏出丑,等着看他被问得哑口无言。
陈则宏心里稳得很 —— 早就料到他们会拿粮价说事,甚至连他们会说什么话,他都提前琢磨过。
他不慌不忙,走到厅中站定,身姿挺拔,声音清亮,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张掌柜说的是,粮商逐利本无可厚非,做生意嘛,谁不想赚钱养家?但如今北境战乱,朝廷调走大量粮食支援前线,本地粮食储备紧张。百姓们连饭都吃不上,有的人家已经开始吃野菜、啃树皮,甚至有孩子因为饿肚子哭着找爹娘要吃的。若咱们一味囤积居奇,把粮食藏起来不卖,等着粮价涨到天价再出手,涨的是粮价,冷的是民心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乡绅,看着他们或变了脸色、或眼神闪烁的模样,继续道:“民心一冷,到时候百姓没饭吃,被逼得走投无路,乱了起来,抢粮铺、砸商铺,咱们的生意还能做安稳吗?咱们的家产还能保住吗?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去年青州就发生过这样的事,粮商囤粮抬价,最后百姓暴乱,粮铺被抢,粮商也被打得半死。”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乡绅们头上,让他们脸上的倨傲少了几分,多了几分凝重。
陈则宏见状,话锋一转:“草民倒有个法子,既能让粮商赚钱,又能救百姓,还能让官府放心 —— 官府牵头,粮商出粮,联合开‘平价粮铺’。粮价按成本价出售,不赚差价,但官府给粮商补贴三成赋税,相当于粮商还是有利润可赚。另外,官府还会给每家参与的粮铺挂块‘惠民粮铺’的木牌,让百姓知道哪家粮铺是真心为他们好,往后百姓买粮,自然会优先选择这些粮铺。既不亏了粮商,也救了百姓,还能落个好名声,岂不是两全其美?”
他话音刚落,王元宝就跳了出来,他肥头大耳,穿着一身油腻的绸缎长衫,脸上满是质疑:“补贴赋税?官府哪来那么多银子?去年县里修城墙就花了不少钱,今年又要支援北境,县库早就空了吧?要是再补贴粮商,收不上税,县里的开支怎么办?难道要我们这些乡绅捐钱不成?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这就要说到‘开源’了。”
陈则宏早有准备,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的麻纸,展开后竟是一幅简易的 “永安府资源图”,上面用木炭笔清晰地标注了城郊的铁矿、城西的荒山、河边的芦苇荡,甚至还标注了每种资源的储量和用途,
“永安府城郊有铁矿,之前一直没人开采,主要是因为缺人手。咱们可以组织流民开采,流民有饭吃、有活干,就不会闹事;铁矿开采出来后,卖给州府的铁器铺,赚的钱一部分补贴粮商,一部分充实县库,一举两得。”
“城西的荒山上可以种果树,比如枣树、苹果树、梨树,这些果树耐旱,不需要太多照料,三年后就能结果。果子成熟后,既能卖给百姓当口粮,也能做成果干、果酱,卖到外地去,又是一笔收入。既能给百姓添份收入,也能让县库多笔进项。”
“还有河边的芦苇荡,芦苇可以编席子、做纸、织帘子,都是百姓日常生活用得上的东西。组织百姓收割芦苇,加工成商品,卖给商铺,赚的钱分给百姓一部分,剩下的归县库。只要肯动脑子,合理利用资源,何愁没钱?何愁县库空虚?”
这番话有理有据,连图都画得清清楚楚,细节周全,乡绅们一时语塞,没人能找出反驳的理由。
刘万山脸色难看,手指用力捻着山羊胡,胡尖都被捻得变了形,半天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只能悻悻地坐下,心里暗骂 “这小子怎么比官府的师爷还懂算计,真是邪门了”。
赵文渊坐在主位旁,端着茶杯,看着陈则宏从容应对的模样,眼中的欣赏更浓了几分,悄悄对身旁的周县令说:“周大人,我没说错吧?陈掌柜是个难得的人才,不仅懂民生,还懂经济,要是能为永安府所用,百姓定能受益。”
周县令连连点头,目光里满是赞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上的菜肴已经换了三波,乡绅们脸上都带了几分酒意。
周县令忽然放下酒杯,拿起筷子敲了敲碗沿,笑着提议:“今日各位乡绅齐聚,又有陈掌柜这样的才俊在,真是难得的盛会。不如咱们行个酒令,活跃活跃气氛?就以‘思乡’为主题,每人作一首诗,不管是律诗还是绝句,只要应景就行。谁要是作不出来,就罚酒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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