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餐具里的温和感化(1/2)

“多多麻辣烫”的日常,如同后厨那锅永不熄灭的骨汤,在看似恒定的翻滚中,悄然沉淀着时间的味道与人心的重量。经历了结账台前与李姨、张大姐们的“博弈”,我对于这种市井间的微观较量,已然有了更深的体会。它不再是单纯的忍耐,更像是一种精准的心理拿捏,一种在方寸之间维系平衡的艺术。而真正的考验,往往来自于那些不按常理出牌,甚至带着明显恶意的“客人”。

一个细雨绵绵的午后,店里的客人稀稀疏疏。雨水敲打着玻璃窗,划出一道道蜿蜒的水痕,将窗外的世界模糊成一片灰蒙蒙的水彩。店内暖黄的灯光显得格外温馨,空气中弥漫着骨汤醇厚的气息和雨水的湿润土腥味。徐国俊趁着空闲,在仔细擦拭着灶台每一个角落,孙阿姨则坐在靠门口的凳子上,一边摘着晚上要用的青菜,一边竖着耳朵留意着门外的动静,这是她获取街坊八卦的重要渠道。

我正站在收银台后,核对上午的账目,同时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最近的收支。稳定,是稳定了,但离我暗中所图,还差得太远。每一分钱的积攒,每一个信息的收集,都显得如此缓慢而珍贵。

店门被推开,带进一阵潮湿的冷风和几片被雨打湿的落叶。一个身影走了进来,收拢了滴着水的雨伞。

这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质地尚可但款式过时的米色风衣,头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盘成一个发髻,脸上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略显紧绷的端庄。她的眼神有些游离,看人时带着一种审视和不易接近的疏离感。我依稀记得她,大概一周前来过一次,当时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第一次来时,也是这样一个不太忙的下午。点了一份最基础的麻辣烫,却在前台拿取免费餐具时,一次性拿了三套——一套碗筷,两套备用。

当时我并未多想,或许是她为人谨慎。但当她吃完后,我收拾桌子时却发现,那另外两套餐具,连塑料包装都未曾拆开,就被她随意地丢弃在满是油渍和残渣的碗里,显然是打算直接倒入垃圾桶。

那种浪费,让我心里有些不舒服。这些一次性餐具虽然是免费提供,但也是成本,更重要的是,这种毫无必要的浪费,透着一股对他人劳动和资源的漠视。

当她第二次、第三次依旧如此时,我确定这不是偶然。在她又一次将未拆封的餐具丢进残羹剩饭中,准备离开时,我忍不住了。

我端着收拾好的碗碟,在她经过收银台时,脸上带着尽可能温和、不具攻击性的笑容,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聊家常:“女士,看您每次都很讲究卫生。其实我们店里的餐具都是符合卫生标准的一次性产品,您放心用一套就够了。这免费提供的东西,虽然不值什么钱,但能省一点是一点,也算给环保做点贡献不是?”

我以为我的措辞已经足够委婉,既点明了问题,又给了对方台阶。

我错了。

那女人的脚步猛地顿住,霍然转身,刚才那点伪装的端庄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几乎是勃然的怒色。她的脸颊迅速涨红,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一样剜在我脸上。

“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尖利起来,在安静的午后显得格外刺耳,“我花钱消费,用几套餐具怎么了?轮得到你来教我节约?你是觉得我浪费不起,还是怀疑我的人品?”

我愣住了,完全没料到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徐国俊和孙阿姨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讶地望过来。

“不是,女士,您误会了,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我试图解释,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误会?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她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声音越来越高,“开门做生意,这么小家子气!几毛钱的餐具也斤斤计较!你这店能有什么格局?怪不得只能开在这种地方!”

她连珠炮似的攻击着,话语越来越难听,甚至开始上升到人身攻击和店铺的档次。周围的客人都纷纷侧目,窃窃私语。

我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但也没有动怒。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脸,看着她眼神深处那一丝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过度防御下的心虚与敏感。《食卦要诀》云:“观气辨色,察其本源”,此刻我虽未动用异能,但长久以来察言观色的本能告诉我,这个女人,她的愤怒并非全然源于我的那句话,我那句话,更像是一根引线,点燃了她内心某种积压的情绪。

她发泄了一通,见我只是沉默地看着她,既不反驳也不道歉,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更是气结。她猛地从口袋里掏出饭钱,狠狠地拍在收银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然后指着那碗几乎没动几口的麻辣烫,厉声道:“这饭我没法吃了!看到你就倒胃口!钱给你,就当喂……”后面那个不洁的字眼她似乎碍于最后的体面没有说出口,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说完,她狠狠瞪了我一眼,抓起雨伞,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雨幕中,留下店内一片诡异的寂静和桌上那碗还在微微冒着热气的麻辣烫。

徐国俊气得脸都红了,走过来低声道:“老板,这什么人啊!明明是她浪费,还有理了!”

孙阿姨也撇撇嘴:“就是,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儿,心理肯定有点毛病。”

我看着台上那几张有些凌乱的钞票,又看了看那碗被遗弃的麻辣烫,心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淡淡的无奈和明悟。我知道,我可能确实有些“小气”了,为了几毛钱的餐具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烦。但我也更清楚地认识到,一味的纵容和退让,并不会换来尊重,只会让某些人觉得你软弱可欺,进而更加得寸进尺。 这次是浪费餐具,下次呢?

这件事像一个小插曲,很快被忙碌的日常淹没。但我心里清楚,以那个女人表现出来的偏执和易怒,这件事,恐怕不会就这么轻易结束。

果然,大概过了半个月左右,一个晴朗的周三下午,她又来了。

这一次,她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推门而入。依旧是那身米色风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的表情却比上次更加冷硬,眼神里带着一种明确的、来找茬的意味。

“一份麻辣烫,老样子。”她走到前台,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看我的眼神如同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好的,您稍等。”我面色平静,仿佛从未发生过上次的不愉快。我示意徐国俊去准备。

她付了钱,却没有立刻去找座位,而是转身走到了自助调料区。

接下来的一幕,让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只见她拿起一个又一个调料碟,开始旁若无人地调配。一碟纯辣椒油,一碟堆成小山的蒜泥,一碟满满的麻酱,一碟几乎全是香菜和葱花,一碟混合了花椒粉和花生碎,最后一碟,她甚至将陈醋、生抽、香油混合在一起,几乎将每个调料盆里的东西都舀走了大半!

整整六个调料碟!被她一个人端在手里,像端着一座五颜六色、却毫无美感的小山。她点的只是一份最普通的麻辣烫,这些调料,别说一份,就是十份也绰绰有余了!她几乎把我们当天准备的、供所有客人使用的调料,消耗了将近三分之一!

徐国俊在灶台那边看得眼睛都直了,手里的漏勺差点掉进汤锅里。他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转头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这还能忍?”的质问。孙阿姨也张大了嘴巴,忘了唠叨,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女人端着六碟调料,像个得胜将军一样,昂着头走到一个显眼的位置坐下。

店里的其他客人也注意到了这异常的一幕,纷纷投来诧异、好奇,甚至有些厌恶的目光。

一股火气也瞬间冲上我的头顶。这已经不是浪费,这是赤裸裸的、故意的挑衅和破坏!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报复我上次对她“浪费餐具”的“指责”!

徐国俊忍不住了,解下围裙就要冲过去理论。我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力道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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