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餐具里的温和感化(2/2)

“老板!”徐国俊急道,“她这明摆着是来找事的!太欺负人了!”

我摇了摇头,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个正慢条斯理、仿佛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般蘸着调料的女人身上。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刻意表演的优雅,但眼神深处,却泄露出一种扭曲的快意。

“观气辨色,察其本源;五味调和,窥见心垣;食材择取,运数自显;火候分寸,命理藏焉……”

这一次,我没有再仅仅依靠常理的判断。我悄然运转了那沉寂许久的“食卦”异能。我的目光变得深邃,仿佛穿透了表象,直接落在了她面前那碗麻辣烫上。

在我的“视野”中,那碗普通的麻辣烫仿佛活了过来。汤汁的气息不再是单纯的香气,而是呈现出一种滞涩、混乱的波动;那些食材——几片青菜、两块豆皮、三五个丸子,它们散发出的“食气”微弱而驳杂,与她面前那六碟堆积如山的、气息浓烈到刺鼻的调料形成了极其可笑而不协调的对比。更关键的是,我从她进食的动作、她对食物的态度上,感受到的不是享受,不是满足,而是一种发泄,一种通过糟蹋东西、通过挑战规则来获取扭曲存在感的恶意。

卦象虽未直接显现她的命格,但那浓烈到几乎凝成实质的负面情绪和针对性的恶意,已如明镜般照在我心中。

她,就是故意来找茬的。 目的就是为了激怒我们,制造事端。

我彻底冷静了下来。心中那点因被挑衅而升起的怒火,如同被冰水浇灭。对付这种人,愤怒和争执,正是她想要的。一旦我们与她发生冲突,无论有理没理,在这讲究和气生财的老街区,对我们这家新店的口碑,都将是一次打击。

我松开徐国俊的肩膀,对他,也对一脸担忧的孙阿姨,轻轻摇了摇头,用只有我们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理她。她就是想激怒我们。当她是空气。”

徐国俊愣了一下,看看我平静无波的脸,又看看那个还在做作表演的女人,虽然依旧愤愤不平,但还是咬着牙,重新系上围裙,转过身,用力地擦拭着早已光洁的灶台,仿佛要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抹布上。孙阿姨也反应过来,低下头,继续摘她的菜,但耳朵却竖得更直了,显然在密切关注着那边的动静。

我则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核对我的账目,偶尔抬头招呼一下新进来的客人,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职业笑容。

店内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一方在极力表演着她的“挑衅”,另一方却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其他客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对峙,大多匆匆吃完,结账离开,离开前还忍不住好奇地多看那女人几眼。

那女人似乎也没料到我们会是这种反应。她预想中的争吵、指责、甚至驱赶都没有发生。我们就像看不见她面前那六碟夸张的调料,就像她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客人。她那种通过挑衅来获取关注和满足感的方式,仿佛一拳打空,力道反噬自身。

她蘸调料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脸上的那种刻意维持的冷硬和得意,开始出现裂痕。她开始有些不安,眼神时不时地瞟向我们,似乎想从我们脸上找到一丝她期待的反应,但什么都没有。

她吃得越来越慢,越来越心不在焉。那六碟调料,她其实根本没动多少,大部分只是被她胡乱搅合在一起,变得一团糟。

最终,当她发现真的没有任何人搭理她,就连其他客人投来的目光也从最初的诧异变成了看笑话般的意味时,她脸上那种虚假的镇定终于维持不住了。她猛地放下筷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她站起身,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愤怒,有挫败,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狼狈。

她没有再说任何话,也没有动那几乎没怎么吃的麻辣烫和那六碟狼藉的调料,径直快步走向门口,几乎是逃离般地冲出了“多多麻辣烫”。

在她离开后,店里那种无形的压力骤然消失。孙阿姨立刻长舒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哎哟我的妈呀,可算走了!这女的,脑子肯定有问题!”

徐国俊也走过来,虽然解了气,但还是有些郁闷:“老板,就这么让她走了?太便宜她了!”

我看着窗外她消失的方向,缓缓摇了摇头:“跟她纠缠,浪费我们的时间和心情,还会影响其他客人。她想要的就是我们的反应,我们偏不给她。” 我顿了顿,语气深沉,“这种人,就像水面的浮萍,看似张牙舞爪,实则无根无基,不必在她身上耗费太多精力。我们的目标,不在这里。”

徐国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走到那个女人坐过的桌子前,看着那六碟几乎没动、却已混杂不堪的调料,以及那碗凉透了的麻辣烫,心中一片平静。

这次事件,没有激烈的冲突,没有言语的交锋,却是一场无声的心理战。我动用了许久未用的“食卦”,不是为了窥探天机,而是为了确认人心中的那点魑魅魍魉。我选择了最冷静,也最有效的应对方式——无视。

这同样是一种“铸甲”。 铸造一种面对无端恶意时,能够保持绝对冷静、不被其情绪左右、精准判断并选择最有利应对策略的心智甲胄。

收拾完那片狼藉,我将那些被浪费的调料和食物倒入垃圾桶,心中没有太多惋惜。这点损失,相较于心性的又一次淬炼,微不足道。

傍晚时分,雨早已停了,夕阳的金辉透过玻璃窗,给店里镀上了一层温暖的色彩。客流渐渐增多,店里恢复了往常的忙碌与生气。

这时,一位经常光顾的熟客,附近文具店的老板赵胖子,挺着便便大腹走了进来,他看起来心情不错,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袋。

“老板,老规矩,多放辣!”他嗓门洪亮地喊道,随即又压低声音,凑近我神秘兮兮地说,“老板,刚才走那女的,我好像在哪见过……有点像街尾那家新开的、装修得花里胡哨的‘巧媳妇’麻辣烫老板家的亲戚?听说他们家生意不行,尽搞些歪门邪道……”

我心中微微一动,“巧媳妇”麻辣烫?似乎有点印象。但我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笑着对赵胖子说:“赵哥说笑了,可能只是长得像。您先坐,麻辣烫马上好。”

赵胖子嘿嘿一笑,也没再多说,找了个位置坐下。

我一边让徐国俊准备麻辣烫,一边暗自思忖。如果赵胖子所言非虚,那么今天这场闹剧,恐怕就不是简单的个人泄愤了……这小小的街区,水似乎比我想象的要深一些。

不过,无论水深水浅,我自岿然不动。在这“多多麻辣烫”的烟火气中,我的甲胄正一寸寸变得厚重,我的锋刃,也在一日日的磨砺中,悄然积蓄着寒光。

打烊,锁门。夜空清澈,星子寥落。我回头看了一眼在夜色中静静伫立的小店,招牌的灯光温暖而坚定。

今日之忍耐,绝非懦弱。今日之无视,实为洞察。一切,皆为了那终将到来的……

我转身,融入夜色,步伐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