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深夜的哭诉（2/2）

他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我手里的碗，又抬头看看我，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不知所措。那眼神，像是在冰天雪地里冻僵的人，突然看到一簇篝火，既渴望靠近，又害怕是幻觉。

“拿着。”我又说了一遍，语气不容拒绝。

他颤抖着伸出那双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水里而有些发白、起皱的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碗。碗很烫，但他似乎感觉不到，只是紧紧地捧着，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他低下头，看着碗里微微晃动的、乳白色的汤汁，眼泪又开始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砸进汤里，漾开一圈圈微小的涟漪。

我没有催他，也没有离开，只是靠在旁边的灶台上，默默地等着。

他终于鼓起勇气，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他似乎终于找回了一点力气，也找回了一点……倾诉的勇气。

“……张店长，”他声音依旧沙哑，带着哭腔，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恐惧，“我……我不是故意偷懒……我就是……就是心里难受……”

“嗯。”我简单地应了一声，表示我在听。

“我以前……在‘好味’那边干……”他开始了，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抽噎，“他们……老板和老板娘……不是人……”

“他们让我从早干到晚，卸货、洗菜、切配、洗碗、打扫……什么脏活累活都让我干……一天干十几个小时……说好一个月两千八，可最后……最后两个月，一分钱都没给我……”

他的声音带着屈辱的颤抖。

“我找他们要……他们就说我干活慢，摔了碗，还偷吃店里的东西……骂我……骂我是‘农村来的土包子’‘窝囊废’‘活该穷一辈子’……”他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他们……他们还动手……用炒勺打我后背……用脚踢我……”

他猛地撩起t恤的下摆，转过身。

在后腰靠近脊椎的位置，一片深紫色的、尚未完全消退的淤痕，狰狞地盘踞在那里。在周围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我的瞳孔微微一缩。尽管早有猜测，但亲眼看到这实实在在的伤痕，一股无名火还是猛地窜上了我的心头。那不仅仅是对小刘的同情，更是对那种肆意践踏他人尊严、恃强凌弱行径的强烈憎恶。

他放下衣服，转过身，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像个终于找到大人告状的孩子：“张店长……他们……他们不是人……我没办法了……才跑出来的……那两个月工资……我……我……”

他说不下去了，只剩下压抑不住的哭声。

我看着眼前这个被生活摧残得几乎失去所有希望的年轻人，看着他身上那象征着苦难和屈辱的淤青，听着他绝望的哭诉。

脑海中，一些早已被封存的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我曾是“张总”时，对那些底层员工不经意流露的轻视；我跌落谷底后，在招聘会上被hr像丢垃圾一样扔掉简历的瞬间；还有邹帅，那张带着伪善笑容、却在我背后捅刀子的脸……

恃强凌弱。无处不在。

而“好味麻辣烫”那对夫妻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这丑陋规则在最底层、最赤裸的一种呈现。

一股冰冷的、带着决绝意味的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毒芽，在我心中疯狂滋长。

帮小刘讨回公道？

让那对黑心夫妻付出代价？

甚至……把这家现成的、位置不错的店铺……夺过来？

这几个念头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几乎无法抗拒的诱惑。这不仅仅是为了所谓的“正义”，更是一种……一种为我那蛰伏的、关于“多多麻辣烫”的计划，找到一个最完美起点的契机！一个既能践行我内心某种模糊准则，又能为我自身谋求出路的、一石二鸟的机会！

我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眼神变得锐利而深沉。

我伸出手，拍了拍小刘仍在颤抖的肩膀，力道沉稳。

“别哭了。”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心的力量，“这件事，我知道了。”

小刘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一丝微弱的希冀。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安慰的话。有些路，一旦决定要走，就不再需要虚无的承诺。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两个月工资，我会帮你想想办法。”

“至于那家店……”我顿了顿，目光越过他，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那条街上的“好味麻辣烫”，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有些人，不配开店。”

小刘怔怔地看着我，似乎不太明白我话里的深意。

但我心里清楚。

“鸠占鹊巢”的计划，在这一刻，因为小刘这深夜的哭诉和身上的伤痕，被彻底点燃了火种。

一场针对“好味麻辣烫”的、没有硝烟的战争，即将拉开序幕。

而我，将不再是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