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女子学堂,破旧立新(1/2)

《大靖绣典》编纂馆内,一派繁忙却井然有序的景象。

巨大的案几上,摊开着数张丈余长的宣纸,上面以工整的小楷和精细的墨线,勾勒出日渐清晰的绣艺体系框架——“技、法、纹、用、料”五大支柱下,细密的分支如同大树的根系,不断延伸、丰满。各地绣娘带来的智慧结晶,那些口口相传的诀窍、独步天下的针法、充满地域风情的纹样,正被小心翼翼地分门别类,记录在特制的册页上,或绘制成标准的图谱。

苏清辞穿梭于各个工作区域之间,时而驻足在一位正在演示“粤绣盘金”技法的绣娘身旁,仔细观察着金银线在阳光下如何折射出不同的光泽;时而又与翰林院的编修低声讨论某个纹样的古籍出处与民间变体。她的目光锐利而专注,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确保每一种被收录的技艺都能得到最准确、最传神的表达。

然而,在这份专注于“总结过去”的繁忙之下,一股更深沉的思绪,如同地下暗流,在她心中涌动、汇聚。连日来与这些来自天南地北、身份各异的绣娘们朝夕相处,倾听她们的故事,感受她们对技艺的赤诚与传承的忧虑,让她无法仅仅满足于将这一切凝固在纸页之上。

那是一位来自巴蜀深山的老绣娘,双手布满老茧,却能以一套家传的“衣锦纹针”绣出漫山遍野的杜鹃,绚烂如火。她嗫嚅着说,儿子不愿学,孙女还小,只怕这手艺要带进棺材里了。

那是一位江南水乡的年轻寡妇,在互助总会的帮助下才重拾绣针,她绣的蜻蜓薄翼近乎透明,却因早年丧夫,家境贫寒,几乎错过了最好的学习年华,眼中常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遗憾与不甘。

还有织云部的林秀,若非机缘巧合,她那融合了沙漠魂魄的“绞股针”或许永远只能在白水河畔自生自灭。

太多这样的面孔,太多这样的双手。她们有的出身世家,背负着传承的荣耀与压力;更多的则散落在民间,如同蒙尘的明珠,才华在生活的重压下悄然磨损,甚至从未有机会被点亮。

夕阳的余晖再次透过高窗,将一层温暖而朦胧的金纱铺洒在堆积如山的卷宗上。苏清辞刚刚审阅完一册关于“苏绣双面异色绣”的详尽记录,其技法之精妙,令人拍案叫绝。她轻轻合上册页,指尖拂过光滑的封面,心中却无多少喜悦,反而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

她站起身,缓步走到窗边。窗外是长安城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每一盏灯下,或许都有一位女子,在飞针走线,为生活奔波,或是在深闺之中,对着绣架抒发着无人知晓的情怀。她们的命运,她们的才华,难道只能依附于家族、夫君,或是偶然的机遇吗?

“盛世修典,旨在传承。然典籍固可传世,集先人智慧之大成,可若无人习之、继之、发扬之,使之生生不息,这部《绣典》终究是沉睡的巨人,空有磅礴身躯,却无奔腾的血脉。”她望着窗外浩瀚的夜空,声音低沉,仿佛是在与自己对谈,又仿佛是在叩问这片承载了无数女子悲欢的天地,“岂不负了这‘盛世’之名,亦负了天下女子那颗渴望凭借自身力量,挣出一片天地的心?”

一直坐在不远处灯下,安静批阅着边境军报的萧惊寒,闻声抬起头。跳跃的烛光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放下手中的朱笔,目光落在妻子凭窗而立的背影上。那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单薄,却透着一股不容折弯的韧劲。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平静语调下那汹涌的情感,那是一种超越了个人成就、关乎更广阔群体命运的责任与忧思。

“你想如何?”他开口,声音是一贯的低沉平稳,在这静谧的室内却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激荡开无形的涟漪。

苏清辞缓缓转过身,眼眸在渐暗的光线中亮得惊人,如同淬炼过的寒星,燃烧着理想与信念的火焰。

她没有丝毫犹豫,字句清晰,掷地有声:

“我想请旨,于京城创办一所‘女子绣艺学堂’。”

她走向他,步履坚定,裙裾拂过光滑的地面,几无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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