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夏雨(2/2)
“刘玉兰平时和谁走得近?”李振邦问人事科长。
“没什么特别近的人,”科长想了想,“她话不多,每天下班就回家,说是要照顾女儿。上个月她说母亲在启东病重,非要辞职,我们挽留了好几次,她都不同意。”
李振邦和老吴来到文印室。文印室不大,靠墙摆着两台“上海牌”油印机,桌上堆着很多文件和印油。新来的文印员小王正在油印通知,手上沾满了黑色油墨。
“小王,你刚来,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李振邦问。
小王摇摇头:“没什么不对劲的,就是废纸篓里有很多揉皱的草稿纸,上面有数字,我以为是之前的文印员留下的,就没在意。”
李振邦走到废纸篓前,蹲下来翻看。里面的草稿纸大多是油印文件的废纸,但有几张上面有模糊的数字印记,是用铅笔写的,数字是“0312”“0313”——正好是失踪布票的编号!他小心地把这些草稿纸收进证物袋,对老吴说:“刘玉兰有问题,立即联系启东公安局,查她的下落。”
回到局里,老刘对草稿纸进行了鉴定:“上面的铅笔印记,和布票编号的字体一致,应该是练习书写编号时留下的。而且纸上有‘英雄牌’印油的残留,和假布票的油墨成分一样。”
第二天,启东公安局传来消息:刘玉兰确实回了启东,但她母亲早在1949年就去世了,现在住在启东县城的向阳街,租了一间小平房,经常有陌生人来找她。
“立即出发去启东。”李振邦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跟林淑娴打了个电话——电话是里弄的公用电话,需要手摇,接通后声音很模糊。
“我去启东出差,可能要两三天回来。”李振邦说。
“小心点,”林淑娴的声音带着担忧,“安安昨天有点咳嗽,我带他去卫生院看过了,医生说是受凉,开了点药。”
“别担心,妈会帮忙照顾的。”李振邦挂了电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作为父亲,他连孩子生病都不能在身边。
启东县城不大,向阳街是条老街道,两旁都是低矮的平房。李振邦和老吴在刘玉兰住处对面租了间房子,从窗户里能清楚地看到她的房门。
第一天没什么动静。第二天傍晚,一个戴草帽的男人走进了刘玉兰的家,手里提着个黑色的布包。半个小时候后,男人出来了,布包鼓了起来。李振邦用望远镜盯着男人——他左手小指确实少了一截,走路有点跛,像是受过伤。
“就是他!”老吴低声说,“和陈桂英描述的一样。”
男人走后,刘玉兰也出门了,提着个竹篮,去了镇上的邮局。李振邦和老吴跟过去,看见她寄了一个包裹,收件地址是“上海市虹口区四川北路123号,王收”——这是个死信箱,之前破获的敌特案里出现过。
“收网!”李振邦下令。
便衣们冲上去,把刘玉兰按在邮局门口。她挣扎着想去扔竹篮里的东西,老吴一把夺过——里面是个笔记本,记着假布票的交易记录,还有几张没卖出去的假布票。
审讯室里,刘玉兰一开始不肯说话,直到李振邦拿出她女儿的照片——照片是从她住处搜出来的,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笑得很开心。
“妞妞现在在镇上的幼儿园,”李振邦说,“如果你配合,我们会安排人照顾她;如果你不配合,她就只能去孤儿院。”
刘玉兰的眼泪掉了下来:“我说...我说。那个戴草帽的男人叫宋志强,大家都叫他‘老宋’,是台湾保密局的人,负责假票证的印刷和销售。他让我在国棉十七厂当文印员,趁机偷布票的样本,然后模仿着印假的。”
“假布票是在哪印的?”
“在启东县城的一个废弃油坊里,有两台油印机,是老宋从上海运过来的。”刘玉兰说,“我们计划在秋收前印一万张假布票,在上海和周边城市流通,搅乱市场。”
李振邦让启东公安局去废弃油坊搜查,果然找到了两台油印机和大量假布票,还有印版和油墨。而“老宋”宋志强,也在第二天被抓获——他躲在启东乡下的一个亲戚家,正准备逃往台湾。
从宋志强的住处,搜出了一本密码本,里面记着敌特组织的联络方式和人员代号。李振邦翻开一看,一个代号“杜鹃”的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代号在去年破获的敌特电台案里出现过,当时只抓到了“夜莺”,“杜鹃”一直没找到。
“宋志强,‘杜鹃’是谁?”李振邦在审讯室里问。
宋志强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才说:“‘杜鹃’是我们的上级,负责协调上海的所有敌特活动。我只见过他一次,戴着口罩,听声音像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
李振邦意识到,这个“杜鹃”才是真正的大鱼。他立即组织人手,根据密码本上的线索,在上海展开排查。经过三天三夜的工作,终于锁定了“杜鹃”的身份——市纺织局的退休干部张松林,1949年前是国民党的特务,一直潜伏在上海。
抓捕张松林那天,正好是安安的满月。李振邦在抓捕现场,看着张松林被戴上手铐,心里松了口气。他拿出手机——1952年还没有手机,是他前世的习惯,总是想第一时间和家人分享消息。
晚上回到家,林淑娴和岳母正在准备满月酒,桌上摆着几个菜:炒青菜、鸡蛋羹、红烧肉,还有一碗长寿面。安安穿着新做的蓝布小褂子,躺在摇篮里,睡得很熟。
“回来了?”林淑娴走过来,帮他接过外套,“案子办完了?”
“办完了。”李振邦抱起安安,在孩子的脸上亲了一下,“以后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安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