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各自利用(1/2)

秋诚顺势望去,只见那碑上依稀刻着几行小字,什么“秋风”、“寒蝉”、“白露”,确是几分萧索之意。

“此碑乃是前朝一位雅士所立,后故居几经易主,此物便被废弃于此。”

郑思凝负手而立,学着文人的模样,感慨道,“世人只爱那泼天富贵,又有几人,能懂这‘穷途末路’的真正风骨?”

她这话说得极妙。

既是借着这残碑,抒发了自己“曲高和寡”的清高,又是不动声色地,将“富贵”与“风骨”对立了起来,分明是在试探秋诚的态度。

更深一层的,便是在暗暗点出她自己——她郑思凝,便是这块无人赏识的“残碑”,而柳家那等,不过是正堂上那匠气十足的“仿品”。

秋诚何等人物,岂能听不出她这弦外之音。

他心中暗笑,这郑家小姐,当真是个妙人。

比起柳清沅那等只知脸红心跳的小白兔,此人......才更像一个棋手。

他也不急着接话,只是走上前,装作细细辨认那碑上的字迹,口中却淡淡道:“郑兄此言,未免偏颇。”

“哦?”郑思凝一愣,没想到他竟会反驳。

秋诚负手立于碑前,那清晨的阳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极长。

“富贵也好,风骨也罢,皆是皮相。”他声音平淡,却如那古井之水,深不见底,“《三都赋》也好,这《咏怀诗》也罢,皆是先生所作。”

“世人爱富贵,便去捧那《三都赋》,亦无可厚非;郑兄爱风骨,故而独怜这块残碑,亦是人之常情。”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直直地望进了郑思凝那双故作镇定的眸子里。

“只是在秋某看来......”他微微一笑,“能写出《三都赋》之人,未必便没有风骨。而守着这块残碑之人,也未必......就不羡慕那‘洛阳纸贵’。”

“郑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她那双明亮的眸子,猛地一缩!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点我吗?

他是在说我郑思凝,守着这“清高”的风骨,实则......也不过是在羡慕那些泼天的富贵?

一股被看穿的窘迫与恼怒,瞬间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自诩聪慧,设下这“残碑”与“仿品”的言语机锋,本是想试探他,却不想,竟被他这般轻描淡写地,反将了一军!

“秋兄......”她强自镇定,想要辩解,“在下并非此意......”

“郑兄不必紧张。”秋诚却忽地一笑,那笑容温和,仿佛方才那番暗藏机锋的话,不过是寻常的学术探讨。

“秋某只是觉得,郑兄你......是个很有趣的人。”

这句“有趣”,比方才那番话,更让郑思凝心头一跳。

“能在这冷僻故居,独具慧眼,寻到这前人遗迹,足见郑兄非寻常俗流。”秋诚的语气,变得真诚了几分,“今日能与郑兄一席话,秋某只觉......胜读十年书。”

这一下,倒把郑思凝给弄糊涂了。

他时而如利刃般锋芒毕露,时而又如春风般温和谦逊,这般收放自如,让她竟是半点也看不透此人的深浅。

但无论如何,她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

“秋兄谬赞。”郑思凝压下心中的波澜,拱手道,“能与秋兄这等高士结交,亦是郑聪三生有幸。”

“哈哈哈,”秋诚朗笑一声,“郑兄快人快语,我亦不喜那些繁文缛节。你我一见如故,不如......便交个朋友如何?”

郑思凝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心中狂喜,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几分矜持:“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好!”秋诚抚掌道,“如此,便不扰郑兄雅兴了。舍妹还在前院等着,秋某便先告辞。”

“只是......”他话锋一转,那双桃花眼里,又带上了几分真挚的笑意,“秋某在洛都,人生地不熟,难得遇上郑兄这般‘本地’的知音。秋某现下榻于城南‘听雨轩’,不知......过几日,可否有幸,再邀郑兄一叙?或同游龙门,或泛舟洛水,岂不快哉?”

“听雨轩……”郑思凝将这名字牢牢记下,心中那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她强压着喜悦,故作沉吟了片刻,才笑道:“秋兄盛情,岂敢推辞。待过两日,郑聪定当......登门拜访。”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二人相视一笑,各自拱手作别。

秋诚转身,步履从容地离去,那青色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月洞门之后。

郑思凝立在原地,直到那脚步声彻底远去,她才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扶住了身旁的枯井边缘。

“小姐!您没事吧?”佩玉连忙上前扶住她,才发现,自家“公子”那月白色的直裰之下,手心竟已全是冷汗。

“我没事......”郑思凝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方才那一番交锋,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步步惊心。她只觉得,自己这十几年读的圣贤书,用的所有心智,加起来,都未必是此人的对手。

“小姐,那......那咱们还看吗?”佩玉指了指那块破碑。

“还看什么?”郑思凝白了她一眼,那股子清冷的傲气,又回到了她的脸上,只是这次,多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走,回府!”

“哦......”佩玉乖乖应了,却又忍不住嘀咕,“小姐,您说......那位秋公子,他......他有没有看出来,您是......”

郑思凝的脚步,猛地一顿。

她想起秋诚方才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心中......也没了底。

“......多嘴。”她斥了一句,加快了脚步,“他看不看得出,又有何妨?我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了。”

......

另一头,陈思故居的正堂里。

陈簌影正蹲在地上,拿一根小树枝,无聊地戳着一只路过的蚂蚁。

薛绾姈则含笑立在一旁,看着那副《三都赋》的碑拓出神。

“......走了走了。”秋诚的声音从跨院传来。

“啊?这么快?”陈簌影立刻丢了树枝,跳了起来,“那破石头看完了?真迹呢?长什么样?”

“字迹斑驳,看不清了。”秋诚随口敷衍了一句,领着二人便往外走。

待出了故居,坐上了马车,那车帘一放,隔绝了外界的视线,陈簌影才终于憋不住了。

“哎,公子,”她凑了过来,一脸八卦,“方才那个‘郑公子’,长得可真白净,比那柳清沅还白!就是......瞧着也太弱了,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你跟他神神秘秘地聊了那么久,聊什么呢?”

秋诚闭目养神,还未答话,一旁的薛绾姈却先掩唇笑了起来。

“傻丫头,”她那双风情万种的狐狸眼,瞟向秋诚,“你当真以为,那位......是‘公子’?”

“啊?”陈簌影一愣,那小嘴张成了圆形,“二师姐,你什么意思?他不是公子......难不成......”

薛绾姈笑道:“那等身段,那等肌肤,那般细巧的喉结与耳垂......便是我隔着十步远,都能闻见一股子女儿家的幽香。也就是你这野丫头,不识风月。”

她转而看向秋诚,那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与戏谑:“倒是公子,竟是与那位‘郑公子’相谈甚欢。莫不是......公子您,竟是没有瞧出来?”

陈簌影闻言,眼睛更亮了,她猛地一拍大腿:“哎呀!我就说嘛!我就说你怎么会对一个男人那么客气,还主动邀请人家!”

她贼兮兮地凑到秋诚面前,仔细打量着他的脸:“我懂了!公子,你定是看上人家姑娘了!是不是?是不是?”

“她长得是挺可爱的,”陈簌影摸着下巴,老气横秋地点评道,“白白净净,瞧着又文静又娇俏,正是你们这些男人最喜欢的那一款!比柳清沅那种哭哭啼啼的,倒是多了几分风骨......”

“噗。”

秋诚终是没忍住,睁开了眼,被她这番高论给逗笑了。

“公子,你笑什么!”陈簌影不依,“被我说中了心思,不好意思了?”

秋诚摇了摇头,他端起车内的小几上那杯早已凉透的茶,轻轻啜了一口。

“绾姈,”他看向薛绾姈,“你只猜对了一半。”

薛绾姈的笑意敛去了几分:“哦?还请公子指点。”

“我的确,”秋诚放下茶杯,那双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洞察一切的清明,“没有瞧出来。”

“啊?”这下,连薛绾姈都愣住了。

陈簌影更是一脸“你骗鬼呢”的表情。

秋诚却慢条斯理地笑道:“我不是‘瞧’出来的。”

“我是‘猜’出来的。”

他看着两女那迷惑不解的神情,那股子属于“执棋人”的、智珠在握的笑意,又浮上了他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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