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昙花（1/2）

狮驼国，摩柯切页用佛界法门暂时稳住了国王和大臣。他本人却没有闲着。待到大家散去以后，摩柯切页脸上那悲天悯人的平和神情，瞬间变得冷若冰霜，变得无比凝重与锐利。

他回到住所。没有丝毫犹豫，双手迅速结出一个极其繁复玄奥的法印——正是佛门至高秘传之一的 “心灯万里印”！

随着法印结成，他周身佛光骤然内敛，凝聚于眉心，仿佛在那里点燃了一盏无形却炽热的心灯。他闭上双目，整个人的气息变得缥缈而悠远，神识已然超脱此界。

他的意念，借助这无上心印，化作一缕纯粹而坚韧的流光，无视万里之遥与诸界壁垒，沿着冥冥中与西天极乐世界的感应，向着那佛光永恒普照的灵山圣地，疾驰而去！

这缕意念之中，蕴含着他以最高优先级传递的、清晰而急促的警示：

“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弟子摩柯切页，于南瞻部洲狮驼国急奏！”

“太乙真人封印已破，‘玄水定坤鉴’被收回！上古妖孽‘暗之大鹏’本体元神已然脱困，不日必将重现世间，其怨毒滔天，恐将倾覆狮驼佛国，屠戮百万信众以泄愤并恢复修为！”

“此獠凶威非比寻常，弟子恐难独力护持周全。伏乞我佛慈悲，早察天机，速降法旨，预作安排，以防生灵涂炭，佛法蒙尘！”

传讯完毕，摩柯切页依旧保持着结印的姿态，眉心的那点‘心光’明灭不定，等待着来自灵山的回应。他深知，大劫将至，风暴正在狮驼山深处酝酿。他这提前发出的警讯，能否为狮驼国，也为佛门在此地的布局，争取到一丝宝贵的应对之机？

......

三十三重天外，昆仑之巅，瑶池胜境。

此处非人间言语所能尽述。但见仙云缭绕，霞光万道，瑞气千条。巍峨的宫殿以白玉为基，琉璃作瓦，廊柱上盘旋着栩栩如生的金龙彩凤，檐角悬挂着叮咚作响的玉铃清音。空气中弥漫着非世间所有的异香，是那万年灵芝、千载雪莲与蟠桃熟透时散发出的混合芬芳，闻之令人神清气爽，飘飘欲仙。

瑶池之水，澄澈如无瑕水晶，池中盛开着的并非凡间莲花，而是由纯粹灵气凝结而成的七彩仙葩，随着池畔仙乐缓缓摇曳。

仙乐缥缈，非丝非竹，乃是由诸多仙真以自身道韵共鸣所发，或清越如凤鸣九天，或悠扬如泉水漱石，交织成一曲洗涤灵魂、忘却尘俗的天籁。

众多仙姿绝伦的飞天仙子，身着霓裳羽衣，在云端、在水上、在殿宇间翩翩起舞。她们的身姿曼妙无双，舞步踏在无形的韵律之上，长袖挥洒间，带起点点晶莹的光屑，如同洒落漫天星辉。

一张张蟠桃木打造的案几陈列其间，上面摆满了龙肝凤髓、熊掌猩唇等珍馐百味，更有那琉璃盏中盛放的琼浆玉液，酒色澄碧，香气醇厚，只需浅酌一口，便觉周身暖洋洋，法力似有微增。

而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那紫纹缃核、氤氲着磅礴生命精气的 蟠桃。三千年一熟者，人吃了成仙了道；六千年一熟者，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九千年一熟者，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此刻，诸天仙真、各方大能，皆手持仙桃，谈笑风生，或论道弈棋，或赏舞听乐，一派祥和惬意，仿佛世间一切纷争、一切劫难，都与这永恒极乐之地无关。

就在这歌舞升平、其乐融融之际，端坐于上首莲台、受万仙敬仰的佛祖如来，正拈花微笑，与身旁的菩萨低语。忽然，他那蕴含无尽智慧、观照三千大千世界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微澜。一道来自下界、带着急切与预警的意念——“心灯万里印”的传讯，已抵达他的无上心海。

讯息的内容，正是摩柯切页关于‘暗之大鹏’脱困、狮驼国危在旦夕的急奏。

如来佛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 微微一蹙。这细微的变化，若非有心，绝难察觉。他的目光，似是不经意间，掠过瑶池仙霭，落在了不远处正与赤精子对弈、仙风道骨的太乙真人身上。

巧合的是，太乙真人也恰在此时抬眸，二人的目光于空中相遇。

一瞬间，仿佛有无数未尽的因果、过往的博弈在目光中流转。太乙真人面色如常，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得道真仙的淡然笑意。

为了避免尴尬，亦或是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如来佛祖率先举起了面前的琉璃盏，杯中琼浆荡漾着慈悲与智慧的光辉。太乙真人亦从容举杯示意。

二人隔空，遥遥一敬，随即各自微啜一口仙酿。一切尽在不言中，仿佛刚才那瞬间的交汇只是宴席间一次寻常的礼节。

然而，就在这举杯共饮的刹那，如来佛祖意念已动，一道无形无质、却蕴含无上法旨的意念，沿着那‘心灯万里印’建立的连接，瞬间跨越无尽时空，降于狮驼国皇宫大殿中、正在焦急等待的摩柯切页心间。

法旨仅有四字，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重重烙印：

汝当 ‘战’ 之！

......

狮驼国皇宫大殿内，正凝神等待的摩柯切页，浑身猛地一颤！

他收到了佛祖的法旨，但内容却让他先是一愣。‘战’？面对‘暗之大鹏’这等上古凶妖，佛祖竟要他‘战’？

然而，他毕竟是修行有成的圣僧，心思剔透。他立刻凝神，仔细‘观摩’起这道法旨中蕴含的真意。他敏锐地捕捉到，那个‘战’字之上，竟被佛祖加持了两重无形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引号’！

这并非鼓励他真刀真枪、与‘暗之大鹏’决一死战。这‘引号’仿佛是一种界限，一种提示，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演要求。

摩柯切页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随即，一抹深沉的、不易察觉的悲悯之色，缓缓浮现在他那平日里只有慈悲与平和的脸庞上。他明白了佛祖的用意，也预见到了这‘战’之后，狮驼国乃至更多生灵可能面临的命运。

他缓缓收起‘心灯万里印’，周身佛光内敛，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背负起了更沉重的因果。他望着殿外依旧晴朗，却仿佛已有血色预兆的天空，低声宣了一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众生皆苦，红尘如狱啊……”

这声佛号，不再是安抚人心的工具，而是发自内心的、对即将到来的、注定无法以真正佛法慈悲去化解的劫难的……叹息。

......

狮驼国皇宫，此刻已乱作一团。宫人奔走，窃窃私语中弥漫着无法掩饰的恐慌。当那名浑身尘土、脸色煞白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进金銮殿，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嘶喊出，“妖族大军……围城了！漫山遍野，数……数不清啊！”句话时，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彻底击碎。

端坐在龙椅上的尉迟散跋，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华丽的锦袍也掩盖不住他此刻筛糠般的战栗。他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扶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如同濒死般的异响。巨大的恐惧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和理智，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城破人亡、自己被妖族撕碎的惨状。

就在这绝望弥漫的时刻，一个平静而熟悉的声音，如同破开乌云的月光，在殿门口响起：“阿弥陀佛。”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圣僧摩柯切页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殿门之外。他依旧是那身简单的赤色袈裟，手持念珠，面容悲悯而沉静，仿佛殿内这末日般的恐慌与他所处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他没有等待宣召，步履从容地踏入殿中，所过之处，那祥和的气息似乎让空气中弥漫的恐惧都淡去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