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昙花（2/2）
他径直走到御阶之下，微微躬身，目光平静地迎向国王那充满恐惧与无助的眼神。
“陛下，”摩柯切页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妖兵势大，气焰嚣张，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他顿了顿，环视一圈那些面如土色的群臣，最后目光重新落回国王身上，语气加重：“值此之际，陛下万不可深居宫中。陛下当亲登城墙，直面妖氛，慰劳守城将士！让三军将士、满城百姓皆知，陛下与他们同在！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此乃凝聚人心、激发士气之根本！若陛下显现怯懦，则军心必散，民心必乱，城不攻自破矣！”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尉迟散跋耳边，让他颤抖的身体猛地一僵。登城？亲自面对那些狰狞的妖怪？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看着国王那写满抗拒与恐惧的脸，摩柯切页上前一步，声音更加沉凝，带着一种舍我其谁的担当：“陛下勿忧。贫僧虽不才，愿寸步不离，护持陛下左右。陛下登城之日，便是贫僧与那‘暗之大鹏’决死斗法 之时！”
他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周身隐隐有金色佛光流转，气势陡然攀升：“贫僧在此立誓，必竭尽所能，以我佛无上神通，阻挡妖王于城墙之外，护佑狮驼城安危！只要贫僧一息尚存，绝不容妖魔踏入王城半步！”
摩柯切页的话语，如同给即将溺亡之人投下了一根坚实的浮木。他那不容置疑的自信与舍身护国的决心，像一道强心剂，注入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
尉迟散跋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位宝相庄严、仿佛散发着无量光明的圣僧，心中的恐惧似乎被驱散了一些。他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声音依旧颤抖，却带着一丝希冀：“圣……圣僧……果真……果真愿与朕同往？果真能敌那妖王？”
“出家人不打诳语。”摩柯切页单掌竖于胸前，语气斩钉截铁，“贫僧愿以性命担保，护陛下周全，卫王城安宁！”
最终，在摩柯切页坚定的目光和群臣复杂（混合着期盼、怀疑与一丝羞愧）的注视下，尉迟散跋咬了咬牙，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准！”
他知道，这或许是狮驼国最后的希望，也是他个人唯一的生机。而城下，是无边无际、杀气腾腾的妖族大军。
狮驼城高耸的城墙之上，原本被绝望与恐惧笼罩的守军，忽然产生了一阵骚动。他们看到，在那象征着皇权的、刺绣着金狮图案的黄罗伞盖之下，他们的国王——尉迟散跋，竟然在圣僧摩柯切页的陪同下，亲自登上了这最危险的前线！
尽管国王的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在华丽却沉重的龙袍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需要两名内侍在旁搀扶才能站稳，但他的出现本身，就如同在阴霾中投下了一道刺目的光！
“陛下！是陛下！”
“陛下亲自来了！与我们同在！”
“圣僧也来了！佛祖保佑！”
一时间，城墙上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与难以抑制的激动。低迷的士气如同被投入烈焰的干柴，瞬间 爆燃！士兵们挺直了原本有些佝偻的脊背，紧握住了手中的兵刃，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君王亲临险境，这比任何赏赐和口号都更能激励这些即将赴死的士卒。
与此同时，城下黑压压的妖族大军阵营中，黄风、青虎等一众妖族将领也眯起了眼睛，锐利的目光穿透空间，牢牢锁定了城头那醒目的黄罗伞盖，以及伞下那瑟瑟发抖的人影和旁边那身刺目的赤色袈裟。
“哼，那昏君居然敢上来？”青虎舔了舔嘴唇，露出嗜血的狞笑。
黄风则目光微凝，更多地落在了摩柯切页身上，心中暗道：“果然是他……这和尚，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城头之上，尉迟散跋被无数道混合着期望、狂热与祈求的目光注视着，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履行他作为君王鼓舞士气的职责。然而，极致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喉咙，牙齿咯咯打颤，只能发出一些毫无意义的、断断续续的音节，连一句完整的话都组织不起来。他那副狼狈不堪、与帝王威仪全然不符的模样，让刚刚提升的士气隐隐又有了回落的迹象。
就在这尴尬而危急的时刻，摩柯切页向前迈出一步。他轻轻扶住几乎要瘫软的国王手臂，一股温和却坚定的力量传入后者体内，让他勉强站住。随即，摩柯切页转向城下如潮的妖兵与城上期盼的守军，他深吸一口气，运起佛门神通，声音并不洪亮，却如同暮鼓晨钟，清晰地传入了战场每一个角落，甚至压过了妖族阵营那低沉的咆哮：“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涤荡人心。他取代了失语的国王，成为了此刻城墙上唯一的声音核心。
“狮驼国的勇士们！佛国的忠诚卫士们！”摩柯切页的声音充满了悲悯与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看！你们的身后，是你们的父母妻儿，是你们世代居住的家园！而你们的面前，是意图毁灭一切、亵渎我佛的妖魔！”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金色的闪电，扫过城下无尽的妖族：
“它们，欲夺我等性命！欲毁我等家园！欲灭我等信仰！”
“但我告诉你们——痴心妄想！”
他猛地举起右臂，指向苍穹，周身佛光骤然炽盛，如同在城头点燃了一轮小太阳：
“此城，受我佛庇佑！此战，乃正邪之战，乃存亡之战！陛下与你们同在！贫僧与你们同在！我佛——亦与你们同在！”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狮子怒吼，震撼云霄：
“勇士们！握紧你们手中的刀剑！记住你们为何而战！”
“为父母！为妻儿！为家园！为我佛荣光！”
“今日，这狮驼城墙，便是尔等功勋碑！这漫天妖氛，便是尔等试金石！”
“以我佛之名——杀妖！卫道！守城！”
“杀妖！卫道！守城！！”
“陛下万岁！佛光普照！！”
摩柯切页充满煽动力与佛门威严的话语，如同最终点燃的火把，将守军心中所有的恐惧化作了滔天的战意！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从城墙上冲天而起，声浪之强，甚至一度盖过了城外百万妖兵的凶戾之气！士兵们双眼赤红，青筋暴起，用力捶打着盾牌和胸甲，士气高昂到了！
摩柯切页站在狂热的守军之中，佛光笼罩，宝相庄严。他成功地代国王完成了战前动员，将这座城池的命运，与宗教信仰和生存之战牢牢绑定。然而，在他那悲悯的眼眸深处，无人能窥见其背后所收到的，带着引号的‘战’之法旨，以及那深藏的一丝无奈。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