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原委（1/2）

‘暗之大鹏’那充满复仇火焰与毁灭意志的咆哮，如同万载寒冰凝结的巨锤，狠狠砸在黄风的心头。山谷中万妖沸腾的狂热呐喊，此刻在他耳中却如同丧钟轰鸣，让他从脚底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寒意，直透天灵盖！

这与当初说好的完全不同！

黄风的脑海中，瞬间闪回当初与那‘暗之大鹏’残魂在洞府内的密谈。彼时，残魂虽也怨恨滔天，但谈及未来，更多是强调利用佛道矛盾，在夹缝中寻求妖族生路，建立‘乐园’更多是一种长远的目标和煽动口号。其核心策略是 隐忍、周旋、借力打力，而非如此刻这般，赤裸裸地、迫不及待地宣告要‘踏平狮驼国’！

这根本不是谋求生路，这是在自取灭亡！是在点燃一个足以将整个狮驼山妖族烧成灰烬的火药桶！

狮驼国再衰败，也是人间国度，与佛门气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此悍然灭国，引发的将不仅仅是道门的关注，更会触怒那些依赖人间香火的佛界势力！届时，佛道即便不和，在面对妖族如此猖獗、挑战秩序底线的事情上，也极有可能暂时联手！

那将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他黄风苦心经营狮驼山，助其脱困，不是为了和大家一起冲向悬崖的！

冷汗，悄无声息地浸湿了黄风的内衫。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提醒‘暗之大鹏’！或许……或许这只是它刚刚脱困，情绪激动下的宣泄？或许它冷静下来后，会重新权衡利弊？

黄风想到此处，不敢有丝毫耽搁。他立刻收敛心神，将全部意念集中，试图循着过去十数年间早已熟悉的那条精神纽带，沟通那道曾经与他多次密谋、相对‘理性’的残魂意识。

在他的识海中，那原本应该如同幽暗灯塔般清晰存在的残魂印记，此刻却……空空如也！

黄风心中猛地一沉。他不死心，再次凝聚神识，如同最精细的渔网，向着那片熟悉的灵魂波段笼罩而去。

没有回应。

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

那缕残魂，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彻底消失在了‘暗之大鹏’那庞大而混乱的本体意识海洋之中。它或许是在融合时被主元神彻底同化、吞噬了；或许是主动消散，将所有的记忆与执念都归还给了本体；又或许……它本就只是本体极端情绪的一个投影，当本体归位，这相对‘理智’的投影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这种尝试如同石沉大海。黄风只觉得一股更深的寒意攫住了他。他失去了与‘暗之大鹏’内部那可能存在过的、唯一一丝‘理性’声音沟通的渠道。

此刻站在高台上，沐浴在万妖狂热目光中的，只有一个被万载镇压仇恨彻底吞噬、形神尚未稳固、却迫不及待要宣泄毁灭欲望的 完整版上古凶妖！

黄风站在原地，周遭是震耳欲聋的咆哮，身前是那散发着无可匹敌气息的恐怖存在。他感觉自己如同怒海狂涛中的一叶扁舟，原本以为握在手中的舵，此刻已然断裂。前路是万丈深渊，而他，似乎已无力改变航向。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与危机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了他的心脏。他之前的种种算计、步步为营，在这绝对的力量与疯狂的意志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他必须尽快想出新的对策，否则，不仅狮驼国将成焦土，这狮驼山万千妖族，包括他自己，恐怕都要为这疯狂的复仇陪葬！

就在黄风因沟通失败而心绪翻腾之际，一股庞大而冰冷的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悄然缠绕上他的神识——是‘暗之大鹏’的召唤！

黄风心头一凛，不敢怠慢，立刻收敛心神，在万妖依旧沸腾的喧嚣声中，默默转身，重新步入那幽暗的狮驼洞。

洞内，方才万妖朝拜的狂热余温尚在，但核心区域却弥漫着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氛围。‘暗之大鹏’那带着残影的真身已重新盘踞在王座区域，那双深渊般的眼眸正静静地注视着他走进来。那由血池化成的“阴阳二气瓶”，此刻正悬浮在它巨爪旁的虚空中，缓缓旋转，瓶身上流转的黑白二气仿佛活物，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

“黄风，”‘暗之大鹏’开口了，那带着残音的声音在相对封闭的洞内更显诡异，它直接切入核心，仿佛能看穿黄风心中所想，“你是否觉得……本王方才的宣告，过于疯狂？急于求成，会引来灭顶之灾？”

黄风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在这位刚刚重获力量、心思难测的上古妖神面前，言多必失。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确认。

“呵……”‘暗之大鹏’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那笑声仿佛来自不同的时空叠加，“你以为，本王被镇压万载，只剩下仇恨与疯狂了么？你以为，之前与你交谈的那缕残魂，便是本王的全部智慧？”

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虚空，带着一种俯瞰万古的冷漠：“残魂不过是本王求生本能所化的执念，所见所虑，终究有限。本王的智慧，岂是它所能匹及？”

“你可知，为何偏偏是此时？”它的话锋陡然锐利起来，“蟠桃盛宴，佛道顶尖之人，皆赴瑶池！此乃千载难逢，不，是 万载难逢之机！”

它微微动了动那带着残影的翅膀，周身气息起伏不定，显露出它真实的状态：“你看本王如今形神重聚，似乎威势无两？哼！那太乙老儿的‘玄水定坤鉴’，万载以来，无时无刻不在汲取、炼化本王的本源修为！他哪里是什么除魔卫道？不过是打着正义的幌子，行那巧取豪夺之事！若他真想彻底泯灭本王，当初为何不做？是做不到吗？非也！”

它的声音中充满了讥诮与洞悉：“似他这等活了不知多少元会的老怪物，岂会不知‘斩草除根’的道理？他留本王一线生机，借法器徐徐图之，便是想将本王这身修为，化作他悟道炼丹的资粮！”

‘暗之大鹏’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死死盯住黄风：“如今本王虽脱困，实则外强中干，形神不稳，修为十不存一！若不趁此刻那些老怪物无暇他顾，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实力，难道要坐等太乙从蟠桃会上归来，携滔天之怒，将本王与你等……一网打尽，彻底炼化吗？！”

它猛地抬起巨爪，指向那悬浮的‘阴阳二气瓶’，瓶口的漩涡仿佛骤然加速：“什么血海深仇，什么踏平狮驼国，那不过是说给外面那些蠢货听的，用以凝聚人心、激发凶性的口号！”

它的声音变得无比冰冷、残酷，带着一种视众生为蝼蚁的漠然：“本王真正的目的，是要用那狮驼国百万生灵的血肉精魄、生魂怨力，以此 ‘阴阳二气瓶’ 尽数吸纳、炼化！以此……弥补本王万载的亏损，重登巅峰之境！”

洞内一片死寂，只有阴阳二气瓶旋转时发出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微弱嗡鸣。

黄风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他之前的担忧是对的，但远未触及这恐怖的真相。这并非简单的复仇，而是一场以百万生灵为祭品的、残酷到极致的修为掠夺！而整个狮驼山妖族，都成了这场血腥献祭的马前卒！

他看着“暗之大鹏”那锐利而毫无感情的眼眸，又看了看那仿佛连接着幽冥的阴阳二气瓶，终于明白，自己放出来的，不仅仅是一个复仇者，更是一个为了恢复力量可以不择手段、行此逆天之举的 …… 魔！

而他黄风，此刻已彻底绑在了这辆冲向毁灭与血腥的战车之上。

暗之大鹏”那冰冷彻骨、视百万生灵为修炼资粮的话语，如同最终审判的钟声，在黄风脑海中回荡不息。洞内那阴阳二气瓶幽幽旋转的微光，此刻在他眼中，仿佛映照出了尸山血海、万魂哀嚎的惨烈景象。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与隐隐的恶心感涌上心头。他知道，任何劝解，任何关于‘后果’、‘道义’乃至‘长远’的言辞，在这位一心只想吞噬生灵、弥补自身亏损的上古妖神面前，都将是苍白无力，甚至可能引火烧身的愚蠢行为。力量的绝对差距与目标的根本分歧，使得任何交流都失去了意义。

黄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翻腾的心绪强行压下，脸上重新恢复了那种近乎刻板的平静。他不再去看那令人心悸的阴阳二气瓶，而是微微垂下目光，避开‘暗之大鹏’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黑洞眼眸，向前一步，躬身，拱手，动作流畅而恭敬，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大王深谋远虑，非属下所能及。既然大王已有决断，小的……这就去着手准备，定不负大王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