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满清想干嘛?(2/2)
他对着东南京师的方向,深深一揖,几乎折腰到地。再直起身时,脸上所有的彷徨、自责、悲壮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冷硬与清明。
孙传庭固然有其疏失,但眼下的局面,确也不能全数归咎于他。任谁能料到,那些世代沐浴皇恩、享尽大明富贵的衣冠之辈,竟能做出此等“吃着大明的饭,却要砸烂大明的锅”的勾当,甚至不惜引狼入室,与建奴勾结至此等地步?
然而,追责是后话。当务之急,是解开眼前这团战略迷雾,尤其是陕西方向的危局。
暖阁内,朱由检的目光在地图上延安、长安、太原几个点之间来回逡巡,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案。
“不对……”
他低声自语,像是要说服自己,“这帮完蛋玩意,费了牛劲绕过重兵把守的太原,突袭拿下延安,接着就想去打长安?逻辑不通啊……”
他站起身来,走到地图前,比划着距离和地形。
“打长安,和直接打太原,有本质区别吗?硬要说,太原反而还好打点,毕竟城里还有那帮吃里扒外的乡绅能当内应。陕西呢?他们在陕西可没这种根基,人生地不熟,补给线拉得老长,去打墙高池深的长安……这不是自找苦吃?”
这个明显的悖论让他愈发觉得清军此举背后必有深意。他托着下巴,目光顺着可能的进军路线游移。
“难道……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长安?”
一个念头闪过,“拿下延安,或许只是确保侧翼安全,或者……是虚晃一枪?”
他的手指从延安向南,划过关中平原,然后猛地向东一折,指向河南!
“难道是……想从关中快速东出,直插河南?在河南与山东的白莲教余孽汇合?或者……利用河南四通八达的位置,进一步搅乱中原,甚至威胁漕运?!”
这个想法让他心头一凛。
如果清军意图并非单纯占领陕西,而是以陕西为跳板,进行大范围的战略机动,那么其危害性和不确定性将呈指数级上升。
“或者……他们根本就没想长期占领任何地方?”
朱由检想到济尔哈朗在大同的劫掠行为,“就是单纯来破坏,来抢劫,来耗尽大明的国力民力?打长安是假,把陕西乃至中原的水彻底搅浑才是真?”
满清的终极目的究竟是什么?
紫禁城中的朱由检或许仍在迷雾中揣测,但远在盛京的满清摄政王多尔衮,心中那幅蓝图却早已清晰。
他所谋者,绝非一城一池之得失。他剑指的,是整个天下。为此,他赋予前线统帅济尔哈朗的任务,远非简单的攻城略地。
济尔哈朗大军在山西的“停顿”与劫掠,阿济格奇袭延安的迅猛,乃至此刻看似冒险的纵深穿插,所有行动都服务于一个最高战略目标:在搅乱大明腹地的同时,控制南北命脉——漕运,并进而威慑乃至夺取富甲天下的长江流域。唯有掐住经济咽喉,耗尽大明元气,才能为将来问鼎中原铺平道路。
因此,他们根本不去强攻太原、长安这类硬骨头。
当陕西三边总督李邦华在关中紧张布防,准备决战时,济尔哈朗与阿济格已悄然会师,并做出一个大胆到令人瞠目的决策——放弃陕西,全军东向,直插河南腹地!
他们何以敢进行如此深远、看似孤军深入的穿插?
答案藏在大明内部。
沿途的明朝乡绅豪族,早已不是潜在的抵抗者,而是变成了公开的协作者与补给站。 满清这十几万大军的粮秣军需,根本无需从关外千里转运。那些暗中投靠或被迫合作的山西、河南地方势力,早已为他们筹备妥当,秘密囤积于预定路线之上。
先前白莲教在河南疯狂攻击开封及黄河堤坝,其深层作用之一,正是掩护与配合这些叛逆乡绅在混乱中筹集、转运物资的行动,吸引并牵制官军主力于一点。
于是,合兵后的清军主力,对在开封严阵以待的明军视若无睹,如同一把精准的楔子,从山西南部斜刺里插入河南。
他们迅速南下汝宁府,在那里,叛变的士绅“箪食壶浆”,提供了关键补给。人马饱食、获得休整后,这支庞大的军队没有丝毫犹豫,旌旗南指,朝着帝国最富庶的核心区域——南直隶滚滚而去!
他们的目标已昭然若揭:避开中原重兵集团,以叛徒为耳目和粮台,直扑大明财政与漕运的心脏地带。
一旦得逞,半壁江山将为之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