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珠胎暗结 喜忧参半(2/2)
徐天瞥了一眼那匣子,并未打开,只是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花见羞近来的“用心”与“变化”,他自然看在眼里。
那些别出心裁的装扮,那股刻意营造的媚态,确实让他在这烦闷的政务之余,得到不少新鲜的乐趣与放松。如今又弄出个“极好的消息”……
“既然给你了,你就自己留着吧。”徐天随意地摆了摆手,对于妃嫔这种通过内侍邀宠的小手段,他早已司空见惯,并不在意。
他放下茶盏,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语气带着几分玩味与期待:“也罢,朕也有些日子没去她那儿了。倒是想看看,她今晚又能整出什么新鲜玩意儿来。摆驾凝香馆。”
“喏。”李肆应了一声,心中对花修容的“好消息”已猜到了七八分,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恭敬地躬身,随后尖着嗓子高声传令:“大家起驾——凝香馆——”
夕阳的余晖将宫墙染成一片暖金色,徐天的銮驾在内侍的簇拥下,穿过层层宫苑,向着储秀殿的方向行去。
而此刻的凝香馆内,早已是另一番光景。
花见羞得知陛下答应前来,欣喜若狂。她立刻指挥着宫人忙碌起来。
馆内再次进行了彻底的清扫,每一个角落都擦拭得一尘不染。她命人搬来更多的冰鉴,放置在殿宇四角,务必使室内清凉宜人。熏香也换上了清雅恬淡的兰芷香,以免浓烈的香气冲撞了可能存在的龙胎。
她自己则再次沐浴更衣,这一次,她选择了一件料子极为轻柔的湖蓝色云锦长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行动间泛着柔和的光泽,既不显得过于素净,又透着一股温婉娴静的气质。
发髻也梳得较为简单,只簪了一支点翠珍珠步摇和几朵小巧的珠花,脸上薄施脂粉,刻意淡化了些许平日的艳光,突出了眉眼间的柔和与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母性的光辉。
她对着巨大的琉璃镜照了又照,确保自己此刻的仪容,既能体现出喜悦,又不失庄重,更能惹人怜爱。
一切准备就绪,华灯初上时分,外面终于传来了内侍悠长的通传声:“陛下驾到——”
花见羞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口,在秋纹的搀扶下,迎至殿门处,盈盈拜倒:“臣妾恭迎陛下圣驾,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天迈步走进殿内,目光落在花见羞身上,见她今日装扮与往日那股咄咄逼人的艳色不同,倒是清新雅致了许多,眉宇间似乎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激动与羞涩的光彩,心中不由得更添了几分好奇。
“平身吧。”他随意地抬了抬手,走到主位坐下,接过宫女奉上的茶,却并不喝,只是看着花见羞,似笑非笑地问道:“爱妃今日这般郑重其事,还说什么有‘极好的消息’要亲口告诉朕,究竟是何事?莫非又得了什么稀世珍宝,或是新排了什么绝世舞蹈?”
花见羞站起身,却并未立刻回答。她示意殿内侍立的宫人都退到外间,只留李肆和秋纹在近前伺候。
然后,她走到徐天面前,并未像往常那样依偎过去,而是再次屈膝,行了一个大礼,抬起头时,眼中已盈满了激动喜悦的泪水,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臣妾……臣妾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徐天挑眉:“哦?喜从何来?”
花见羞将手轻轻覆在自己的小腹上,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而又充满自豪的笑容,声音虽轻,却如同惊雷般在殿内响起:“臣妾……蒙上天眷顾,祖宗庇佑,已怀有陛下龙种一月有余!今日太医刚刚确诊,脉象稳健!陛下……您就要再做父皇了!”
刹那间,整个凝香馆正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徐天脸上的玩味笑容瞬间凝固,他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骤然聚焦在花见羞那依旧平坦的小腹上,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以及迅速涌起的、难以掩饰的狂喜!
他子嗣不算丰盈,目前仅有皇后所出的嫡子嫡女健康长大。每一个子嗣的诞生,对于皇室,对于帝国的稳定,都至关重要!更何况,花见羞是他极为宠爱的妃嫔,她的孩子,自然也带着一份不同的意义。
“你……你说什么?”徐天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与急切,“此话当真?太医确诊了?”
“千真万确!”花见羞用力点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却是喜悦的泪水,“刘太医和张太医共同诊的脉,确是喜脉无疑!臣妾不敢欺瞒陛下!”
“好!好!好!”徐天猛地放下茶盏,霍然起身,大步走到花见羞面前,亲自伸手将她扶起,一双龙目灼灼生光,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庞,又看向她的小腹,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好!果然是极好的消息!天大的好消息!爱妃,你立了大功了!”
他心中的喜悦是实实在在的。于公,皇室添丁进口,国本更固;于私,他对自己宠爱的女人怀上自己的孩子,也感到一种纯粹的男性满足与欣喜。
“恭喜大家!贺喜大家!”李肆反应极快,立刻躬身道贺,脸上也堆满了恰到好处的笑容。秋纹也连忙跟着跪下贺喜。
“快,起来,起来!”徐天心情极好,扶着花见羞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与关切,“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万事都要小心,不可再行此大礼。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太医如何说?”
花见羞依偎在他身侧,感受着他难得的温存与重视,心中如同喝了蜜糖般甜腻,娇声道:“回陛下,臣妾只是晨起时有些恶心,并无大碍。太医说胎气甚稳,只需好生静养,注意饮食便可。”
“那就好,那就好。”徐天连连点头,握着她的手,叮嘱道,“从今日起,你便好好在凝香馆安胎,一应饮食起居,皆按最高规格,朕会吩咐尚食局、太医署,精心伺候。需要什么,缺了什么,只管开口,或是让李肆去办。”他说着,又看向李肆,“李肆,传朕口谕,晋花修容为昭仪,赐锦缎百匹,珍珠十斛,东珠一斗,玉如意两对,以示嘉奖。凝香馆上下宫人,各赏三个月月例!”
昭仪!乃是九嫔之首,地位仅在四妃之下!这不仅是品阶的提升,更是无上的荣宠!
花见羞心中狂喜,连忙又要起身谢恩,被徐天按住:“说了不必多礼。你如今最要紧的,便是给朕平平安安地诞下皇儿。”
“臣妾……臣妾谢陛下隆恩!”花见羞哽咽道,心中充满了得意与满足。她终于踏出了这最关键的一步!
昭仪!离妃位,只有一步之遥了!只要她能顺利生下孩子,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凭借陛下昔日的承诺,妃位几乎唾手可得!
凝香馆内,一时间喜气洋洋,欢声笑语不断。徐天当晚便留宿凝香馆,对花见羞更是呵护备至,温存有加。
然而,在这看似一片祥和的喜庆之下,暗流却并未停歇。
花见羞有孕并晋位昭仪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尽管徐天并未明发谕旨,但帝王的赏赐和口谕,又如何能真正瞒得住?不过一夜之间,该知道的人,便都已知道了。
宫内,皇后朱清珞正由宫女伺候着卸下钗环,准备安寝。掌事女官悄步进来,在她耳边低声禀报了此事。
朱清珞对着菱花镜的动作微微一顿,镜中映出的雍容面容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
她沉默了片刻,方才淡淡开口道:“知道了。花昭仪有孕,乃是皇家喜事。吩咐下去,按制添一份赏赐送到凝香馆,一应份例,皆按昭仪品级供给,不得有误。另,传话给太医署,务必精心伺候花昭仪龙胎,若有任何闪失,严惩不贷。”
“是。”女官躬身应下,见皇后并无其他吩咐,便悄声退了下去。
朱清珞继续卸着钗环,动作不疾不徐。花见羞有孕,在她意料之中,也是迟早的事。只要不威胁到承岳的地位,不逾越后宫规矩,她乐得展现中宫气度。
但若有人因此而忘了身份,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她捻起一枚玉簪,目光平静无波地看了看,又轻轻放下。
玉簪阁内,烛火昏黄。
徐婕妤尚未歇息,正就着灯光,翻阅着一本古籍。心腹宫女将打探来的消息低声禀报完,便垂手侍立一旁,不敢打扰。
徐婕妤翻书的指尖停顿在某一页上,许久未曾移动。昏黄的灯光在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人看不清她具体的表情。
“昭仪……”她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品阶,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似笑非笑,“倒是好运气,也好手段。”
她抬起眼,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凤目中一片清明,并无多少意外,也无多少嫉妒,只有一种洞悉世事的冷静与深沉。
“阿姐……”一旁的花蕊夫人显然没有姐姐这般沉得住气,脸上带着明显的忧色,“她如今有了身孕,又晋了昭仪,若是再生下皇子,那……”
“那又如何?”徐婕妤打断她,语气依旧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怀得上,生得下,养得大,每一步都是关口。这后宫,最不缺的,便是‘意外’。”她合上手中的书卷,发出轻微的声响,“更何况,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如今骤然得势,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有多少人心中嫉恨。我们……只需静观其变便是。”
她顿了顿,看向妹妹,目光深邃:“记住,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陛下正值盛年,子嗣只会越来越多。我们的路,不在这一时之长短。”
花蕊夫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眉宇间的忧虑并未散去。她知道姐姐智计深远,可眼看着对手步步高升,心中终究难以平静。
而后宫其他各处,得到消息的妃嫔们,反应更是各异。有真心羡慕的,有暗中嫉妒的,有不屑一顾的,也有开始重新审视风向,琢磨着是否该向如今风头正劲、又怀有龙种的花昭仪靠拢的。
柳才人之流,更是欣喜若狂,觉得自己当初“投资”正确,迫不及待地想要明日便去凝香馆道贺表忠心。
前朝之中,消息灵通的官员们也很快得知了花昭仪有孕的消息。一些心思活络之辈,尤其是那些自身在朝中根基不深、渴望寻找宫廷内援的新贵官员,也开始暗自盘算起来。
若能借此机会,与这位正当宠且有孕的昭仪搭上关系,未来或许便是一条晋升的捷径……
然而,这一切的暗流与算计,此刻都被笼罩在凝香馆那看似固若金汤的喜悦与恩宠之下。
花见羞抚摸着依旧平坦的小腹,感受着里面那孕育着的、代表着她无限希望与未来的小生命,脸上洋溢着幸福而骄傲的笑容。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晋位为妃,身着妃位吉服,接受众人朝拜的辉煌场景;看到了那对徐氏姐妹在她面前黯然失色的样子;看到了自己在这深宫之中,真正站稳脚跟,手握权柄的未来。
她却不知,这深宫之中的风云,从来不会因一个人的喜悦而停歇。她这“珠胎暗结”,带来的不仅仅是无上的荣宠与希望,也将她推向了风口浪尖,置身于更加复杂、更加凶险的漩涡中心。
未来的路,是青云直上,还是万丈深渊,此刻,无人能知。只有那夏夜的微风,依旧带着燥热,拂过宫墙内外,卷动着无数人的心绪与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