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怪就怪在这里物业说十七楼阳台是业主私人空间没有监控(2/2)

身后,赵家别墅方向,刺耳的警报声依旧撕扯着夜空,手电光柱如同巨大的探照灯,在茂密的山林间疯狂扫射,伴随着保安们气急败坏的呼喝和零星的、令人心悸的枪声。子弹呼啸着掠过树梢,打断枝叶,簌簌落下。

周正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在黑暗中凭着本能和多年刑警对地形的记忆左冲右突。他不敢走大路,专挑最崎岖、最隐蔽的山坳和林间缝隙钻。背包里那块小小的硬盘紧贴着他的后背,坚硬而冰冷,却又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时刻提醒着他刚刚目睹的真相——陈雪绝望挥舞的手臂,赵明远那蓄意而狠毒的一推!这画面如同鬼魅,在他眼前反复闪现,每一次都激起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

“畜生!”他低吼一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将牙根咬碎。三年积压的屈辱、愤怒和不甘,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必须活下去!必须把这份铁证送出去!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喧嚣终于渐渐远去,最终被山林深沉的寂静吞没。周正靠在一棵巨大的松树后,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早已浸透全身,冷风一吹,冻得他打了个寒颤。他侧耳倾听,除了风吹过林梢的呜咽和自己的喘息,再无其他声音。

暂时安全了。

他瘫软地滑坐在地,背靠着粗糙的树干。剧痛从膝盖和手掌传来,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摸索着从背包侧袋掏出半瓶水,拧开盖子,贪婪地灌了几口,冰凉的水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检查了一下伤势。膝盖处的裤子已经磨破,皮肉一片青紫肿胀,稍微活动就钻心地疼。手掌更是惨不忍睹,血污混合着泥土,几处深的地方皮肉翻卷。他咬着牙,用剩下的水简单冲洗了一下伤口,撕下相对干净的内衬衣角,草草包扎起来。动作间牵扯到伤处,疼得他额头青筋直跳。

做完这一切,他才小心翼翼地拉开背包最内侧的夹层,取出那块沉甸甸的移动硬盘。冰冷的金属外壳在月光下泛着幽光。这就是他拼死拿到的,足以将赵明远钉死在耻辱柱上的铁证!他紧紧攥着硬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仿佛握着的不是存储设备,而是陈雪沉冤得雪的希望,是他孤注一掷的筹码。

然而,就在他准备将硬盘重新收好的瞬间,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赵家既然能篡改一次监控,会不会在这份“原始”文件上也动了手脚?或者,他们会不会有后门,能远程销毁甚至篡改他手里的这份拷贝?

这个念头让他瞬间如坠冰窟。他猛地想起设备间里那排闪烁的机柜,想起那个被轻易破解却又突然触发警报的系统。赵家的手段,远超他的预估。这份证据,真的安全吗?真的足以成为翻盘的基石吗?

疑虑如同藤蔓,瞬间缠绕住心脏。他必须尽快确认证据的真实性和完整性!但在这荒山野岭,没有电脑,没有设备,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一台不受监控的电脑。

“月牙湾……”张婷母亲电话里提到的这个地名再次浮现。那是张婷恐惧躲藏的地方,也是陈雪遗言中指定他接收证据的地方。那里,或许有他需要的东西,更重要的,那里有另一个可能掌握着关键信息的人——张婷。

周正挣扎着站起身,忍着膝盖的剧痛,辨别了一下方向。月牙湾是邻市一个偏僻的滨海小镇,距离他现在的位置,至少有上百公里。以他现在的状态,徒步过去无异于天方夜谭。他需要交通工具,需要钱,需要避开所有可能的监控和追捕。

他摸遍全身口袋,只剩下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和一张早已停机的备用电话卡。身无分文,伤痕累累,举目皆敌。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感几乎将他淹没。

但他不能倒下。他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几十年的刑警生涯,追捕过无数穷凶极恶的罪犯,也无数次在绝境中寻找生路。他需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哪怕是最微小的。

他想起了林薇。那个年轻、倔强,办公室被毁却依然选择相信他的检察官。她是体制内唯一可能还在坚持调查的人,也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或许能提供有限帮助的人。但他不能直接联系她。赵家能渗透检察院的匿名系统,能精准定位林薇的办公室进行毁灭,她的通讯必然也在严密监控之下。联系她,等于暴露自己,也等于害了她。

周正的目光落在手中那张废弃的电话卡上。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两天后,清晨。滨海小城月牙湾笼罩在薄薄的晨雾中,空气里弥漫着咸腥的海风气息。

周正坐在一辆破旧的长途大巴最后一排,帽檐压得很低,脸上带着疲惫和刻意留下的胡茬。他换上了一身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沾着鱼腥味的廉价工装,混在下早班回镇的渔民中间,毫不起眼。膝盖的伤依旧疼痛,但经过简单处理,加上强效止痛药的作用,勉强可以行走。手掌的伤口结了痂,但动作起来依旧僵硬。

他用仅剩的现金买了这张长途车票,辗转了三次车,像真正的流浪者一样,在车站、码头的长椅上熬过了两个夜晚。每一次看到巡逻的警察,每一次听到警笛声,他的神经都绷紧到极致。他不敢在任何地方停留太久,不敢使用任何需要身份证明的服务。

月牙湾比他想象的还要偏僻。狭窄的街道,低矮的房屋,大部分居民似乎都靠打渔为生。他按照张婷母亲模糊的描述,在镇子边缘靠近一片礁石滩的地方,找到了一栋孤零零的、刷着白漆的旧平房。房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窗户紧闭,院子里晾晒着渔网。

周正没有贸然靠近。他远远地观察了很久,确认周围没有可疑的人和车辆,才装作路过的样子,慢慢踱步过去。他敲了敲斑驳的木门。

里面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然后是警惕的问话:“谁啊?”

“送信的。”周正压低声音,用了一个事先想好的暗号,“老家托我带点干货给张婷妹子。”

门内沉默了几秒,门栓响动,门被拉开一条缝。一个面容憔悴、眼神里充满惊惧的年轻女人出现在门后,正是照片上的张婷。她比照片上瘦了很多,眼窝深陷,看到周正陌生的面孔,下意识地就要关门。

“陈雪让我来的。”周正迅速说道,声音压得更低,“她说,东西在你这里。”

听到“陈雪”的名字,张婷浑身一颤,关门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死死盯着周正,似乎在辨认,又似乎在挣扎。最终,恐惧和对陈雪的信任让她稍稍放松了戒备,她侧身让开:“进…进来吧。”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弥漫着一股潮湿和鱼腥混合的味道。张婷紧张地关好门,拉上窗帘,才转过身,声音带着哭腔:“周…周队长?真的是你?他们…他们是不是在找你?外面到处都是……”

“是我。”周正摘下帽子,露出疲惫但坚定的面容,“别怕,暂时没人跟到这里。我需要你这里安全,也需要你手里的东西。”

张婷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捂着脸,身体微微发抖:“雪儿…雪儿死前…把那个u盘交给我…她说…她说如果她出事,就交给一个叫周正的警察…她说只有你能信…可我…我好怕…他们势力太大了…我躲到这里,连电话都不敢用…”

“u盘还在吗?”周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张婷用力点头,走到里屋,从床板下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里,取出了一个用防水袋层层包裹的黑色u盘,颤抖着递给周正:“就…就是这个。”

周正接过u盘,感觉比那块硬盘还要沉重。这是陈雪用命换来的证据!他强压下激动,问道:“有电脑吗?我需要立刻查看里面的东西,还有…验证我手上这份监控。”

张婷指了指墙角一张旧书桌:“有…有一台旧笔记本,没联网的…我不敢连…”

周正立刻走过去,打开那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开机速度很慢,他焦急地等待着。张婷则紧张地守在窗边,透过窗帘缝隙观察外面的动静。

电脑终于启动。周正深吸一口气,先将陈雪的u盘插了进去。里面只有一个加密文件夹。他尝试输入了几个可能的密码(陈雪的生日、名字缩写等),都提示错误。他的心沉了一下。

“密码…”张婷凑过来,小声说,“雪儿说过…是她最喜欢的那本书…扉页上的那句话…”

周正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飘》?‘明天又是新的一天’?”(tomorrow is another day.)

他输入“tomorrow”。文件夹应声而开!

里面是几段录音文件和扫描的文档。周正点开其中一个标注着“清荷苑”的录音。

嘈杂的背景音中,陈雪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颤抖:“…王副市长…张局长…还有李厅…他们和赵家…土地置换…洗钱…数字我都记下了…证据在u盘里…”接着是几个男人模糊的交谈声,内容涉及巨额资金流向和违规操作。

周正的心跳加速。这录音,结合陈雪日记里的线索,足以形成一个指向高层保护伞的证据链!

他立刻拔出陈雪的u盘,插上自己那块从赵家别墅拼死带出的移动硬盘。找到了那个标注着“顶楼露台-陈雪案”的监控视频文件。他屏住呼吸,双击打开。

画面再次出现——陈雪的挣扎,赵明远的狠推,那绝望的坠落……

文件完整!播放流畅!没有被篡改的痕迹!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连日来的疲惫和伤痛!有了这个,赵明远再也无法抵赖!陈雪的冤屈终于可以昭雪!

然而,这份喜悦仅仅持续了几秒钟。

就在周正准备拷贝文件备份时,电脑屏幕右下角,一个他从未安装过的、图标怪异的程序突然闪烁起来,弹出一个小小的对话框:

【警告:检测到非法访问痕迹。文件自毁程序已激活。倒计时:10…9…8…】

周正瞳孔骤缩!赵家果然留了后手!他们在原始文件里嵌入了追踪和自毁木马!

“不!”他低吼一声,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试图终止进程,但无济于事。倒计时冷酷地跳动着。

7…6…5…

千钧一发之际,周正猛地拔掉了移动硬盘的连接线!

屏幕上的倒计时停在【3】,然后对话框闪烁了一下,消失了。

周正瘫坐在椅子上,后背全是冷汗。差一点!就差一点!他拼死拿到的证据就化为乌有了!虽然物理断联阻止了自毁程序,但这也意味着,只要这块硬盘再次接入任何联网设备,木马很可能会再次激活,甚至可能反向追踪他的位置!

证据拿到了,却成了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就在这时,一直守在窗边的张婷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周…周队长!快来看!”

周正心头一凛,冲到窗边,顺着张婷颤抖的手指望去。

只见小镇唯一的主干道上,两辆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越野车正缓缓驶过。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的人。但那种冰冷、肃杀的气息,与月牙湾这个宁静渔村格格不入。

他们来了!赵家的人,竟然这么快就摸到了这里!

周正猛地拉紧窗帘,脸色铁青。他刚刚拿到关键证据,还没来得及喘息,更致命的危机已经降临。张婷这里,已经不再安全!

“收拾东西!马上走!”周正当机立断,声音斩钉截铁。

张婷吓得脸色惨白:“走?去哪?他们…他们找到这里了…”

“必须走!”周正快速将两个u盘和硬盘用防水袋包好,塞进贴身的衣服里,“他们不确定我们具体在哪,但肯定在撒网了!留在这里就是等死!”

他环顾简陋的屋子,目光落在墙角那台老旧的小电视上。他走过去,打开了电视。本地新闻台正在播放午间新闻。

漂亮的女主播用字正腔圆的语调念着稿子:“…本台最新消息,备受关注的‘陈雪坠楼案’重启调查风波持续发酵。据悉,此前匿名提交所谓‘新证据’的原刑警队长周正,因涉嫌伪造证据、违规操作,已被检察机关正式立案调查。有知情人士透露,周正近年来因工作压力巨大,精神状态极不稳定,存在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症状,其提交的证据真实性存疑。法律专家呼吁,应秉持客观公正原则,警惕个人情绪对司法公正的干扰…”

电视屏幕上,甚至还配上了一张周正多年前穿着警服、眼神疲惫的照片。

周正死死盯着屏幕,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污蔑!赤裸裸的污蔑!赵家动用媒体,开始对他进行人格毁灭了!质疑他的精神状况,否定他的职业操守,将他塑造成一个因执念而疯狂的偏执狂!这是要彻底斩断他的公信力,让所有人,包括司法机关,都不再相信他手里的证据!

“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张婷看着新闻,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再次涌出,“周队长你明明…”

“这就是他们的手段。”周正的声音冰冷刺骨,眼神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他关掉电视,拿起背包,“用权力操控舆论,用谎言掩盖真相。他们想让我身败名裂,想让我说的话,没人再信。”

他看向惊恐无助的张婷,又摸了摸怀里那几块滚烫的存储设备。

“但现在,我们手里有他们害怕的东西。”周正的眼神锐利如刀,“走!在他们把网收拢之前,杀出去!”

屋外,海风呜咽,乌云正从海平线滚滚而来。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然降临。而周正知道,他和他所守护的真相,已经站在了这场风暴的最中心,退无可退。

第九章 绝地反击

咸腥的海风裹挟着水汽,狠狠拍打在斑驳的木窗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周正猛地将窗帘拉严实,隔绝了外面那条死寂的小路和远处礁石滩的轮廓。屋内光线骤然昏暗,只有老旧电视屏幕闪烁的微光,映照着张婷毫无血色的脸和因恐惧而剧烈起伏的胸口。

“他们…他们真的来了?”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指死死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来了。”周正的声音低沉而紧绷,像拉满的弓弦。他快速扫视这间简陋的屋子,目光锐利如鹰。赵家的追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月牙湾这个最后的避风港,瞬间变成了捕猎的陷阱。他摸了摸贴身口袋里那几块滚烫的存储设备——陈雪的u盘,赵家别墅的硬盘,还有张婷交出的那份。希望与毁灭,仅在一线之间。

“听着,”周正转向张婷,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们不确定我们在哪间屋子,但挨家搜查是迟早的事。你留在这里,锁好门,无论谁敲门,都别开,别出声,装没人。明白吗?”

张婷惊恐地点头,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去引开他们。”周正抓起墙角那顶沾着鱼鳞的破旧草帽扣在头上,又迅速脱下身上那件显眼的工装外套,露出里面一件洗得发白的深色t恤。他走到窗边,再次确认外面暂时没有动静,然后猛地拉开后门——那扇门正对着屋后一片茂密的防风林和乱石嶙峋的海岸线。

“周队长!”张婷失声叫道,带着哭腔。

周正回头,眼神如磐石般坚定:“保护好自己。如果我回不来…记住,东西在我身上。”说完,他像一道影子,无声地融入了屋后那片昏暗的树林和礁石之中。

几乎就在周正消失的同时,小镇主干道上那两辆黑色越野车骤然加速,轮胎摩擦着粗糙的路面,发出刺耳的尖啸。它们没有在张婷藏身的屋子前停留,而是径直朝着周正消失的方向追去!显然,对方有更精准的定位手段,目标直指周正本人!

周正在嶙峋的礁石间跳跃奔跑,膝盖的旧伤在每一次蹬踏时都传来钻心的疼痛,但他强迫自己忽略。海风呼啸,海浪拍岸的轰鸣掩盖了他的脚步声。他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在礁石缝隙和低矮的灌木丛中穿梭,像一条滑溜的鱼。身后,越野车的引擎声越来越近,车灯的光柱粗暴地撕开薄雾,扫过乱石滩。

他故意暴露了一次身影,让车灯捕捉到,然后猛地扑进一个被海浪冲刷出的岩洞。冰冷的咸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裤腿。他屏住呼吸,蜷缩在黑暗里,听着引擎声在洞口附近徘徊、停下,然后是车门开关声和沉重的脚步声。手电光柱在洞口来回扫射。

“分头找!他跑不远!”一个粗粝的声音命令道。

周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摸向腰间,那里只有一把从旧货市场买的、用来防身的劣质水果刀。硬拼是死路一条。他必须赌一把。

脚步声在洞口外分散开。周正深吸一口气,猛地从岩洞另一侧湿滑的出口钻出,借着海浪的掩护,手脚并用地爬上一块更高的礁石。下方,两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正背对着他,在滩涂上搜索。

就是现在!

周正像一头蓄势已久的猎豹,从礁石上无声跃下,精准地扑向落在后面的那个男人。对方猝不及防,被周正从背后死死勒住脖子,同时,周正的另一只手闪电般捂住了他的口鼻。男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便因窒息和颈动脉受压而瘫软下去。

前面那人听到动静猛地回头,手电光直射过来。周正将昏迷的同伙推向对方,同时矮身翻滚,抓起一把沙石扬向对方的脸。那人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周正已经欺身近前,一记凶狠的肘击砸在他的太阳穴上。那人哼都没哼一声,软倒在地。

周正剧烈喘息着,汗水混合着海水从额头流下。他迅速搜走两人身上的通讯器和车钥匙,将他们拖进那个潮湿的岩洞深处,用海草简单掩盖。然后,他捡起掉落在地的一支强光手电,朝着远离月牙湾镇的方向,打开开关,对着漆黑的海面有规律地晃了几下。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忍着膝盖的剧痛,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礁石滩的另一头。

距离月牙湾五十公里外,临海市一家嘈杂的网吧角落。林薇戴着棒球帽和口罩,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加密聊天窗口。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周正失联已经超过三十个小时,办公室被毁,上级的质询一次比一次严厉,调离此案的命令随时可能正式下达。她感觉自己像在走钢丝,脚下是万丈深渊。

突然,聊天窗口弹出一条只有她能看懂的乱码信息。林薇瞳孔一缩,迅速输入解码密钥。一行字显现出来:

【月牙湾东礁,亮三长两短。鱼已惊,速备船。老地方见。】

是周正!他还活着!而且引开了追兵!

林薇猛地站起身,差点带倒椅子。她强迫自己冷静,快速回复:【收到。船备好。技术员有变,速来老地方。】发送完毕,她立刻清除记录,关机,像普通网民一样起身离开网吧,汇入街道的人流。她的指尖冰凉,但眼神却燃烧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周正拿到了东西,现在,轮到她兑现承诺了——找到那个能解开硬盘木马、让铁证真正安全的人。

废弃的造船厂仓库里,弥漫着铁锈、机油和陈年海藻混合的刺鼻气味。昏暗的光线从破损的高窗投射下来,形成一道道倾斜的光柱,灰尘在其中飞舞。周正背靠着一根冰冷的生锈钢柱,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膝盖的疼痛一阵阵袭来,他撕下衣角,重新紧了紧简陋的包扎。

仓库侧门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然后是两下重叩。暗号对了。

门被轻轻推开,林薇闪身进来,迅速关上门。她摘下帽子和口罩,露出一张同样疲惫但眼神锐利的脸。看到周正狼狈的样子和腿上的伤,她眉头紧锁:“你怎么样?”

“死不了。”周正声音沙哑,从怀里掏出那个层层包裹的防水袋,“东西都在。但硬盘有木马,一联网或接入设备就可能自毁或反追踪。”

林薇接过防水袋,入手沉重。她没有丝毫犹豫,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厚重的、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黑色笔记本电脑:“试试这个。物理断网,自带独立电源,屏蔽所有无线信号。我托人弄的,专门对付这种情况。”

周正眼睛一亮,立刻将硬盘连接上去。电脑启动,屏幕亮起。他找到那个致命的监控视频文件,双击。

画面再次出现。陈雪的挣扎,赵明远那蓄意而狠毒的一推,绝望的坠落……清晰,完整,没有任何干扰或中断。

“播放正常。”周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尝试复制文件,进度条顺利走完。没有警告,没有倒计时!

“成功了!”林薇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振奋,“屏蔽起了作用!”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周正立刻冷静下来,“我们需要原始数据,需要能证明这份拷贝未经篡改的证据链。否则,在法庭上,赵家的律师团依旧可以质疑它的来源和真实性。”

“所以,我带来了‘钥匙’。”林薇看向仓库深处更黑暗的角落,“李明,出来吧。”

阴影里,一个穿着灰色连帽衫、身形瘦削的男人慢慢走了出来。他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但整个人透着一股浓重的颓丧和不安。正是当年负责处理赵家别墅监控录像的技术员,李明。

周正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死死钉在李明身上。三年前,就是这个人的“疏忽”和“技术失误”,导致关键监控片段“丢失”,让赵明远得以逍遥法外。

李明感受到周正的目光,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头垂得更低。

“李工,”林薇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周队长拼了命拿回了这份拷贝。现在,我们需要你手里的原始数据,需要你证明这份拷贝的真实性,更需要你站出来,说出三年前的真相。”

李明猛地抬起头,帽檐下是一张苍白、憔悴、布满胡茬的脸,眼窝深陷,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他嘴唇哆嗦着:“我…我做不到…他们会杀了我…杀了我全家…”

“你以为你现在就安全吗?”周正的声音冰冷,向前逼近一步,“赵家连检察官的办公室都敢毁,连刑警队长都敢追杀灭口!你以为你躲起来就没事了?他们找不到你?还是你以为,你当年帮他们‘处理’掉监控,他们就会念你的好,保你平安?”

周正的话像刀子一样捅进李明的心窝。他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

“看看这个!”林薇将她的手机屏幕转向李明,上面是一张照片——一个躺在病床上、插着呼吸管的小女孩,脸色苍白,紧闭双眼。“你女儿,萌萌。先天性心脏病,急需手术,对吗?手术费还差一大截。”

李明的目光落在女儿的照片上,瞬间崩溃了。他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压抑的呜咽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赵家承诺给你钱救女儿,所以你昧着良心做了伪证,删掉了那段致命的录像。”周正的声音低沉而压抑着怒火,“可结果呢?钱呢?你女儿等得起吗?”

“他们…他们只给了一小部分…说事成之后…”李明泣不成声,“萌萌…萌萌快不行了…医院下了最后通牒…我…我走投无路了…”

“现在,我给你另一条路。”林薇的声音斩钉截铁,“交出原始数据的备份,出庭作证。你女儿的医疗费,我们想办法解决。这是你赎罪的唯一机会,也是救你女儿的唯一希望!”

李明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林薇和周正,眼神里是绝望中迸发出的最后一丝疯狂和希冀:“你们…你们真能救萌萌?”

“我们尽力。”周正沉声道,“但前提是,你拿出诚意。”

李明颤抖着手,从连帽衫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比指甲盖略大的微型存储卡。他像捧着救命稻草一样,递向林薇:“原始数据…所有日志…操作记录…都在里面…我没敢删…一直留着…”

林薇迅速接过存储卡,插入那个特制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复杂的日志文件和原始视频数据流快速滚动。她快速浏览着,眼神越来越亮:“没错!时间戳、设备id、操作记录…全部吻合!足以证明周队长拿到的拷贝是原始文件的直接复制,未经任何后期篡改!”

铁证!真正无可辩驳的铁证链,在这一刻终于拼凑完整!

巨大的释然和疲惫感同时向周正袭来,他靠着钢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三年了,这条布满荆棘、浸透血泪的路,终于看到了终点前的曙光。

“还有这个,”李明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串复杂的密码,“这是…这是赵家内部一个加密通讯服务器的后门密码…是我…是我偷偷记下的…或许…或许有用…”

周正和林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这简直是意外之喜!林薇立刻将密码输入电脑,尝试连接那个神秘的服务器地址。

短暂的等待后,连接成功!屏幕上开始滚动下载大量加密的通讯记录和文件。

就在这时,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点开一个刚刚下载完毕的音频文件,按下了播放键。

一个经过变声处理、但依旧能听出几分熟悉的傲慢腔调传了出来:“…王副市长那边不用担心,清荷苑那块地,他点头了。老规矩,置换后的溢价,三成走‘明远慈善基金’洗出来…至于那个不知死活的周正…李副厅长已经安排好了,媒体那边会把他彻底搞臭,一个‘精神病’的话,谁会信?检察院内部也会施压,让那个姓林的小丫头片子滚蛋…陈雪那件事,尾巴必须处理干净!那个张婷,还有那个姓周的老东西,找到后,不留活口…”

声音冷酷,带着掌控一切的漠然。说话的人,正是赵明远!而他口中的“王副市长”,赫然指向了临海市那位位高权重的常务副市长——王振海!

仓库里一片死寂。只有电脑风扇低沉的嗡鸣和那段录音冷酷的回响。

周正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瞬间冻结了刚刚燃起的希望。赵明远的狂妄和狠毒在意料之中,但王振海的深度卷入,却像一记重锤,砸碎了他们对“保护伞”层级的最后想象!这不再仅仅是一桩谋杀案的掩盖,而是一个盘根错节、深入权力核心的庞大犯罪网络!他们面对的,是一头真正的庞然巨兽!

林薇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她握着鼠标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原以为扳倒赵明远就是终点,却没想到,这仅仅是掀开了冰山一角!而她和周正,已经站在了足以将他们碾得粉身碎碎的巨大漩涡中心。

窗外的风声陡然变得凄厉,如同野兽的咆哮。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浓重的乌云翻滚着压向海岸线,一场酝酿已久的台风,终于要登陆了。而他们刚刚点燃的微弱希望之火,在这片即将到来的、由权力与罪恶交织成的黑暗风暴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倔强地不肯熄灭。

第十章 正义代价

法庭的空气凝滞得如同灌满了铅。高悬的国徽下,审判长敲击法槌的余音在肃穆的空间里回荡,却压不住旁听席上压抑的骚动和无数道聚焦在证人席的目光。闪光灯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周正布满风霜的脸上舔舐。

赵明远坐在被告席,昂贵的西装依旧笔挺,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仿佛置身事外。他身后,是赵家庞大的律师团,个个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隼,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猎物踏入陷阱。

轮到周正作证。他拄着临时找来的手杖,每一步都牵扯着膝盖深处未愈的伤痛,缓慢而坚定地走向证人席。他拒绝了法警的搀扶,挺直了脊梁,尽管那脊梁在三年追凶的岁月里,早已被无形的重担压得微微佝偻。

公诉人林薇站起身,她的脸色略显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如同淬火的钢。她直视着周正,声音清晰而沉稳:“证人周正,请陈述你向检察机关提交关键证据——即赵家别墅原始监控视频拷贝——的经过。”

周正的目光扫过被告席上那张傲慢的脸,扫过旁听席角落里陈雪母亲那双饱含血泪、死死盯着赵明远的眼睛,最后落在审判席中央的国徽上。他深吸一口气,海风咸腥的气息似乎还残留在肺腑,混合着废弃船厂铁锈的味道。

“那份证据,”周正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瞬间压下了法庭内所有的杂音,“是我在台风登陆前夜,于临海市东郊废弃船厂仓库内,从技术员李明手中接收的。它包含赵家别墅监控系统的原始数据日志、操作记录,以及陈雪坠楼当晚的完整视频文件。”

赵明远的首席律师,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立刻像嗅到血腥的鲨鱼般站了起来:“反对!审判长!证人周正所述行为,涉嫌非法获取证据!其作为公职人员,明知程序违法,却仍……”

“反对有效。”审判长眉头微蹙,“证人周正,请回答公诉人问题,直接陈述提交证据的经过,无关细节不必赘述。”

周正没有看那位咄咄逼人的律师,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审判席上,平静得可怕。

“审判长,公诉人,”周正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关于证据的提交过程,我必须说明一个事实。”

法庭内落针可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林薇的指尖微微蜷缩,她预感到周正要说什么,却无力阻止,也无法阻止。这是他们唯一能撬动铁幕的机会,代价或许就是周正自己。

“那份证据,”周正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并非由我本人,按照正规程序提交至检察院。”

旁听席一片哗然!记者们的手指疯狂地按动着快门。

“什么?!”赵明远的律师脸上瞬间露出狂喜,他立刻抓住机会,“审判长!证人亲口承认证据来源非法!程序严重违法!这份证据根本不能作为呈堂证供!我请求法庭立即……”

“请听我说完!”周正猛地提高了音量,那声音里蕴含的威严和不容置疑的决绝,竟让喧哗的法庭瞬间安静下来。他拄着手杖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目光如炬,直射向被告席:“证据的来源,是技术员李明主动交予检察官林薇同志。而我,在得知证据存在后,利用了我尚未被正式停职的权限便利,伪造了提交人信息,将我的名字填在了提交人一栏。”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了。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近乎自毁式的坦白惊呆了。赵明远脸上的讥诮凝固了,随即转化为难以置信的错愕。他的律师张着嘴,准备好的慷慨陈词卡在喉咙里,一时竟忘了反应。

林薇闭上了眼睛,又猛地睁开,眼底有水光一闪而逝。她知道,周正这是在用自己最后的职业生涯,甚至可能是自由,为这份铁证铺平道路。他主动承认程序瑕疵,堵死了对方攻击证据合法性的最大借口,将焦点强行拉回到证据内容本身——那无可辩驳的真相!

周正的声音在寂静中继续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坦荡:“我伪造提交资格,违反了纪律,触犯了相关条例,我接受任何调查和处理。但——”

他猛地转身,手杖重重顿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目光如利剑般刺向赵明远:“这份证据本身,是真实的!是完整的!是未经任何篡改的!它清晰地记录了,三年前那个夜晚,在临海市滨海大道七号赵家别墅的露台上,被告人赵明远,是如何将被害人陈雪,推下高楼!”

“哗——!”

法庭彻底炸开了锅!记者们疯了似的往前挤,闪光灯连成一片刺目的白光。旁听席上惊呼声、议论声鼎沸。

“肃静!肃静!”审判长连敲法槌,脸色铁青。

赵明远猛地站起来,脸色煞白,指着周正嘶吼:“他撒谎!他污蔑!他精神有问题!他是个疯子!他的话不能信!证据是假的!是他伪造的!”

“被告人赵明远!注意法庭纪律!”审判长厉声呵斥。

周正无视赵明远的咆哮,他的视线越过混乱的人群,落在公诉席上。林薇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站起身,声音恢复了检察官的冷静与力量:“审判长,公诉方申请当庭播放证据视频,并传唤关键证人技术员李明出庭作证,对证据链的完整性、原始性进行说明!”

接下来的庭审,变成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拉锯战。赵家的律师团使出了浑身解数,质疑李明的证词可靠性(因其曾受胁迫),质疑视频在特殊屏蔽环境下播放的“真实性”,甚至再次抛出周正“精神状况不稳定”、“为私怨伪造证据”的论调。

然而,铁证如山。

当那清晰无误的坠楼画面再次投射在法庭的屏幕上;当李明顶着巨大的压力,详细解释了原始数据的特征、日志记录的不可篡改性,以及他当年被迫删改证据的经过;当林薇条分缕析地展示从赵家服务器后门获取的通讯记录,其中赵明远指令灭口、操纵媒体的录音冰冷而残酷地回荡在法庭时——所有的狡辩和质疑,都显得苍白无力。

赵明远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傲慢被惊恐取代。他看向旁听席上家族成员的方向,那里只有一片死灰般的绝望。庞大的律师团也陷入了沉默,他们可以玩弄程序,却无法抹杀赤裸裸的真相。

最终,审判长庄严的声音宣读了判决书。漫长的法条宣读后,那一声“被告人赵明远,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落下,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心头。

陈雪的母亲发出一声压抑了三年之久的、撕心裂肺的恸哭,瘫软在旁听席上。而赵明远,则像被抽掉了脊梁骨,瘫倒在被告席里,眼神空洞。

周正默默地听着判决,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他缓缓站起身,拄着手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出证人席,走出法庭。身后是媒体的追逐和闪光灯的狂轰滥炸,他置若罔闻。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判决的喧嚣尚未完全平息,内部的审查程序已然启动。周正伪造提交资格的行为是板上钉钉的违规。听证会上,气氛凝重。调查组的人面无表情地陈述着事实,周正没有辩解,只是平静地承认了一切。

“周正同志,”调查组的一位领导最后开口,语气复杂,“你作为老刑警,本应是最知法守法的人。你的行为,严重违反了组织纪律,损害了司法公信力。经研究决定,给予你……行政记大过处分。”

这个结果,比周正预想的要轻。他沉默地点点头。

“但是,”那位领导话锋一转,声音低沉了几分,“你在陈雪被害一案中,不顾个人安危,克服重重阻碍,最终揭露真相,将真凶绳之以法……这份坚持和付出,组织上,也看在眼里。功是功,过是过。”

周正抬起头,有些意外。

“鉴于你已到退休年龄,且身体伤病情况严重,”领导继续说道,“组织决定,同意你提前退休的申请。相关手续,会尽快办理。”

提前退休。周正咀嚼着这四个字。这意味着他为之奋斗了一生的警队生涯,以一种并不完美的方式,画上了句号。没有鲜花,没有掌声,带着一个污点,悄然落幕。

他站起身,向调查组的成员微微颔首,然后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出了会议室。走廊空旷而安静,只有他手杖落地的声音,笃、笃、笃,敲打着冰冷的地砖。

回到自己那间即将清空的办公室,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桌面上一个孤零零的牛皮纸信封。信封上没有署名,只写着“周正队长亲启”。

周正拿起信封,很轻。他撕开封口,里面是一张薄薄的信纸,字迹娟秀而略显颤抖。

“周队长:

我是陈雪的母亲。三年了,一千多个日夜,我活着就像死了一样。直到昨天,听到那个畜生被判刑的消息……我知道,是您,是您和林检察官,还有那些好心人,拼了命才换来这个结果。

雪儿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我知道您为了这事,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连工作都……我心里难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给您磕个头(请原谅我无法当面),说一声:谢谢您!谢谢您给了雪儿一个公道!您是个好警察!真正的好警察!

陈雪妈妈 泣笔”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瞬间模糊了视线。周正猛地低下头,肩膀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三年来的奔波、伤痛、屈辱、绝望,还有那深藏心底、无法言说的愧疚——如果当年他能再快一点,证据再扎实一点……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这个铁汉最后的堤防。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他紧紧攥着那薄薄的信纸,仿佛攥着千斤的重量。

不知过了多久,周正慢慢抬起头,用粗糙的手掌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水。他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郑重地揣进贴身的衣兜里。

他最后环视了一眼这间熟悉的办公室,墙上挂着的警徽依旧熠熠生辉。然后,他拿起靠在墙边的手杖,挺直了腰背,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了出去。

推开市局刑侦支队那扇厚重的玻璃大门,午后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有些晃眼。周正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门外台阶下,几个年轻的警员正匆匆走过,看到他,都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站直了身体,目光复杂地望向他——有敬佩,有惋惜,也有不解。

周正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应那些目光。他拄着手杖,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膝盖的伤处依旧传来清晰的刺痛,但他走得很稳。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身后那栋承载了他半生热血与信念的大楼上。他抬起头,望向远处车水马龙的街道,望向更广阔的天空。风拂过他花白的鬓角,带着城市特有的喧嚣气息。

他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汇入了门外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背影挺直,步履蹒跚,却带着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后的释然,和一份永不熄灭的、属于老警察的孤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