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怪就怪在这里物业说十七楼阳台是业主私人空间没有监控(1/2)

污点公诉

第一章 血色黎明

雨水像冰冷的鞭子抽打着城市。凌晨三点,“蓝湾”公寓楼下刺耳的警笛声撕裂了雨幕,红蓝光芒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晕染开一片不祥的光晕。刑警队长周正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肩章。他拉高夹克领口,大步走向被警戒线封锁的区域,脚步沉稳,每一步都踏碎了积水中的倒影。

现场一片混乱。公寓楼入口处,几名年轻警员正竭力维持秩序,试图挡住闻讯赶来的记者和围观住户。闪光灯不时亮起,捕捉着这片高档社区从未有过的狼狈。周正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投向警戒线中央那片被防水布覆盖的区域。白布边缘,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无力地垂落出来,手腕上一条细细的铂金手链在警灯照射下反射着微弱却刺眼的光。

“周队。”法医老李掀开防水布一角,露出下面年轻女子惨白的面容。雨水冲刷着她脸上的妆容,却洗不去凝固在眼底的惊惧。“初步判断,从十七楼坠落。死亡时间大概在凌晨一点左右。”老李的声音低沉,带着职业性的冷静,但眉头紧锁,“不过……有些细节不太对劲。”

周正蹲下身,没有触碰尸体,只是仔细地观察着。死者陈雪,他认得。准确地说,这座城市里关注财经和八卦新闻的人,大多认得这张脸——她是本市着名地产大亨赵氏集团公子赵明远的女友。她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昂贵的真丝睡裙被泥水和血迹浸透,一只脚上还穿着精致的拖鞋,另一只则不知所踪。

“什么细节?”周正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雨声的锐利。

“坠落角度和着地点。”老李指着尸体位置和上方公寓楼,“十七楼那个阳台是内凹设计,如果失足或跳楼,落点应该更靠近楼体一些。但她落在这里……”他顿了顿,“像是被某种力量推出来,或者……挣扎过。”

周正站起身,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滴落。他抬头望向十七楼那个灯火通明的窗口,那里正是赵明远的公寓。几个技术队的同事已经在阳台上忙碌,闪光灯在窗口明灭。

“周队!”技术队的小王急匆匆从楼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是暂停的监控画面。“十七楼走廊和电梯厅的监控都调出来了。凌晨零点五十分左右,赵明远和陈雪一起回到公寓。一点零五分,监控拍到两人在客厅……发生了非常激烈的争吵。”小王滑动屏幕,调出关键片段。

画面不算特别清晰,但足以辨认。穿着浴袍的赵明远情绪激动,指着陈雪大声说着什么,面目狰狞。陈雪则步步后退,脸上满是泪水,似乎在争辩。突然,赵明远猛地挥手,一个巴掌狠狠扇在陈雪脸上,将她打得踉跄后退,撞在酒柜上,昂贵的酒瓶摔碎一地。陈雪捂着脸,惊恐地看着他,然后转身跑向阳台方向。赵明远在原地烦躁地踱步,片刻后也追了过去。画面到此中断。

“阳台呢?阳台有没有监控?”周正追问,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这段争吵画面是重要的直接证据。

小王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和沮丧:“怪就怪在这里。物业说十七楼阳台是业主私人空间,没有安装公共监控探头。但是……”他滑动屏幕,调出另一份记录,“我们查到,赵明远自己在他的阳台上安装了一个私人监控摄像头,据说是为了防盗和看夜景。可我们刚才上去检查,那个摄像头……不见了。连接线被剪断,底座还在,但设备没了。”

周正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关键证据,消失了。

“保安呢?值班保安有没有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周正的目光扫向旁边一个穿着保安制服、脸色煞白的中年男人。

保安队长被周正的眼神看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说:“周、周队长……我们……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啊!这楼隔音好得很……而且,赵先生那层,我们平时没有特别情况,是不敢上去打扰的……”

“一点零五分到一点十五分之间,你在哪里?做了什么?”周正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我……我在一楼监控室……看、看监控……”保安队长眼神闪烁,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混着雨水流下。

周正不再看他,转身对小王说:“立刻排查所有出入口监控,尤其是垃圾清运通道和后门。重点查找可能携带小型电子设备离开的可疑人员。另外,联系物业,我要赵明远私人监控设备的所有购买、安装记录,以及他公寓的完整结构图。”

“是!”小王立刻领命而去。

周正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雨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涌入肺腑。他再次抬头看向十七楼那个黑洞洞的阳台缺口。争吵,暴力,消失的监控……这绝不是一起简单的自杀或意外坠楼。直觉,或者说二十多年刑警生涯磨砺出的本能,在向他发出尖锐的警报。

然而,当清晨的第一缕惨淡天光勉强穿透厚重的云层时,周正坐在市局刑侦支队的办公室里,面对的却是冰冷的现实。

赵明远在凌晨三点,由他的私人律师陪同,主动来到警局“配合调查”。他换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除了眼底有些许熬夜的红血丝,神情平静得近乎冷漠。面对周正的询问,他承认与陈雪发生了争吵,原因是“感情纠纷”。

“我们在一起压力很大,”赵明远语气平淡,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她情绪一直不太稳定,昨晚喝了点酒,又为一些小事跟我闹。我承认我一时冲动打了她,我很后悔。但我绝对没有推她!她跑上阳台,我想去拉住她,劝她冷静……结果她自己翻过栏杆……我想抓住她,但没抓住……”他适时地流露出痛苦和懊悔的表情,演技堪称精湛。

他的律师,一位头发花白、眼神锐利的老者,适时地递上一份文件:“周队长,我的当事人已经完整陈述了事发经过。这是陈雪小姐近期的心理诊疗记录复印件,显示她有中度抑郁和焦虑症状,并伴有冲动行为倾向。我们认为,这起悲剧是在情侣激烈争吵后,当事人情绪失控导致的意外坠楼。我的当事人对此深表痛心,并愿意承担相应的道义责任。”

周正看着那份诊疗记录,又看了看技术队刚刚送来的报告——阳台栏杆上提取到的指纹杂乱,无法形成有效证据;现场除了陈雪和赵明远的痕迹,没有发现第三者的明确线索;最关键的那个消失的私人监控,如同人间蒸发,毫无踪迹。保安队长的证词含糊其辞,甚至后来改口称自己可能在那个时间段打了个盹。

证据链是断裂的。争吵视频只能证明赵明远有暴力行为,无法直接证明他杀人。而那份心理诊疗记录,成了对方律师手中最有力的盾牌。

几天后,在周正几乎能喷出火的目光注视下,赵明远在律师团的簇拥下,神态自若地走出了市局大门。没有逮捕,没有起诉。案件以“意外坠楼”草草结案。

法院最终审理的那一天,周正没有穿警服。他坐在旁听席最后一排的角落,像一个沉默的影子。法庭上,赵家聘请的金牌律师团队口若悬河,将陈雪描绘成一个精神脆弱、因情自杀的可怜女人,而赵明远则是一个因女友意外身亡而悲痛欲绝的受害者。那份消失的监控和阳台上的疑点,在缺乏直接证据的情况下,被对方轻描淡写地归咎于“巧合”和“意外”。

法官的法槌落下,宣告赵明远无罪。

周正走出庄严肃穆却又冰冷刺骨的法院大门。外面阳光刺眼,与那晚的冷雨形成鲜明对比。他看到赵明远被一群记者和保镖围在中间,脸上带着劫后余生般的、略显疲惫却难掩轻松的微笑。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无声地滑到台阶下,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赵明远在镁光灯的追逐下,弯腰钻进了那象征财富与权力的车厢。

车门关闭,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豪车缓缓启动,汇入车流。

周正站在原地,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雨水冲刷过的街道干净得刺眼,仿佛那晚的血色、绝望和不公,从未发生过。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道清晰的血痕。那双因熬夜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无法熄灭的火焰——那是愤怒,是不甘,更是对真相被权力碾碎后,刻骨铭心的无力感。

他抬头望向灰蓝色的天空,那里没有答案,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第二章 三年之痛

三年光阴,如钝刀割肉,缓慢而深刻地改变着城市的肌理,也磨损着人心。曾经喧嚣一时的“蓝湾坠楼案”,早已被层出不穷的社会新闻淹没,成为档案室里一叠蒙尘的卷宗,一个被公众遗忘的注脚。只有一个人,始终被困在那个雨夜的血色黎明里,未曾挣脱。

刑警队长周正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楼下熟悉的街道。夕阳的余晖给警局大楼镀上一层黯淡的金边,也落在他两鬓新添的霜白上。制服笔挺依旧,肩章上的警徽依然闪亮,但那份锐气,似乎被时间磨钝了几分。他即将退休的通知就压在桌面的玻璃板下,像一块冰冷的界碑,宣告着职业生涯的终结。可心底那块石头,那块名为“陈雪”的巨石,非但没有被岁月风化,反而愈发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卷宗就摊开在桌上,照片里陈雪苍白的面容、现场那只垂落的手、监控画面里赵明远狰狞的表情……一切清晰如昨。他无数次复盘,试图在那断裂的证据链里找到一丝被忽略的蛛丝马迹,但每一次都徒劳无功。赵明远早已洗脱嫌疑,继续着他光鲜亮丽的生活,赵氏集团的商业版图甚至扩张得更快。权力与财富交织成的巨网,轻易抹平了那晚的痕迹,只留下周正一人,在网外孤独地徘徊,咀嚼着不甘与愤怒。

又是一个阴沉的下午。周正没有开车,独自一人来到了郊外的南山公墓。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带着深秋特有的凉意。他穿过一排排肃穆的墓碑,最终在一方小小的、并不起眼的墓碑前停下脚步。墓碑上嵌着一张小小的照片,照片里的陈雪笑容温婉,眼神清澈,与案卷里那张惨白惊恐的脸判若两人。墓碑前放着一束新鲜的白色雏菊,花瓣上还沾着细小的水珠。

他静静地站着,没有言语。三年了,他来过很多次,有时是办案路过,有时是心绪难平。这里是他唯一能直面那份愧疚和不甘的地方。他弯腰,轻轻拂去墓碑上飘落的几片枯叶。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脚步声,很轻,带着一种迟滞的疲惫。周正抬起头,看见一个身影正缓缓走来。

那是一位老妇人,身形佝偻得厉害,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弯了脊梁。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头发几乎全白了,稀疏地贴在头皮上。她的脸像一张揉皱又勉强摊开的纸,布满了深刻的皱纹,眼窝深陷,眼神浑浊,却死死地盯着墓碑上女儿的照片。她手里也拿着一束小小的白花,是路边常见的野菊。

是陈雪的母亲。

周正的心猛地一沉。他见过她,在三年前的案情通报会上,那时她虽然悲痛欲绝,眼中尚有泪水和愤怒的光。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位老人,眼神里只剩下一种空洞的、近乎绝望的死寂。那是一种被漫长痛苦彻底掏空后的麻木,一种连哭喊都已耗尽的疲惫。

老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周正,或者说,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块冰冷的墓碑和照片上的女儿。她步履蹒跚地走到墓前,弯下腰,极其缓慢地将那束野菊放在女儿的照片下方,紧挨着周正放下的那束雏菊。她的动作僵硬而迟缓,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无声的呻吟。

她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枯瘦如柴、布满老年斑的手,颤抖着,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墓碑上女儿的名字——陈雪。她的指尖划过冰冷的石刻,动作轻柔得如同在触碰易碎的珍宝。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念着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时间仿佛凝固了。周正站在原地,喉咙发紧,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直冲眼眶。他看着老人那深陷的眼窝里,那几乎熄灭的、只剩下灰烬的眼神。那眼神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他三年来勉强维持的平静外壳,直抵内心最深处那块从未愈合的溃烂伤口。

老人终于停下了抚摸的动作。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直起一点腰,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女儿的照片,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爱,有痛,有永无止境的思念,更有一种被命运彻底碾碎后的、令人窒息的绝望。然后,她转过身,没有看周正一眼,像一缕幽魂般,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慢慢消失在暮色渐浓的墓园小径尽头。那佝偻的背影,融入苍茫的暮色,仿佛随时会被这沉重的世界彻底吞噬。

周正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老人最后那个眼神,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的视网膜上,灼烧着他的神经。那不仅仅是一个母亲失去女儿的悲痛,那是对正义缺席的控诉,是对他——一个本应守护公正的刑警队长——无声的、最严厉的拷问!三年来积压的愤怒、不甘、愧疚,在这一刻被那绝望的眼神彻底点燃,化作一股狂暴的洪流,冲垮了他所有的堤坝。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冰冷的石柱上,指骨传来的剧痛也无法抵消心口那撕裂般的绞痛。他大口喘着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却无法平息胸腔里翻腾的火焰。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暮色四合,墓园里一片死寂。周正踉跄着离开,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沉重和孤独。

回到清冷的家中,周正把自己摔进沙发里。窗外城市的霓虹闪烁,映在他空洞的瞳孔里,却照不进心底那片无边的黑暗。陈雪母亲的眼神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与三年前陈雪坠楼现场的画面交织重叠,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循环。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仿佛整个人都被抽空了。退休,或许真的是解脱?他第一次对这个念头产生了动摇,不是向往,而是更深沉的迷茫和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声突兀地响起,划破了室内的死寂。

周正有些迟钝地起身,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外面空无一人。他疑惑地打开门,门口的地垫上,静静地躺着一个毫不起眼的牛皮纸文件袋包裹。包裹很薄,没有寄件人信息,只在正面用黑色马克笔潦草地写着“周正收”。

职业的本能让周正瞬间警惕起来。他迅速扫视楼道,确认无人后,才弯腰捡起包裹。入手很轻。他关上门,反锁,将包裹拿到客厅的茶几上。没有急于拆开,他先戴上手套,仔细检查包裹的外观——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邮戳模糊不清,像是被故意磨损过。

他小心翼翼地用裁纸刀划开封口。里面没有信,只有两样东西: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u盘,和一张打印出来的、有些模糊的手机屏幕截图。

周正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深吸一口气,先将那张截图拿到眼前。截图显示的是一段录音文件的播放界面,文件名是“雪-备份”。录音的进度条很短,显然只是片段。下方的时间戳,赫然是三年多前——陈雪坠楼身亡的那个凌晨!截图下方,还有一行手写的、歪歪扭扭的小字:“原始录音片段,云端残留恢复。”

周正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立刻打开笔记本电脑,插入那个u盘。u盘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文件名是“蓝湾-1,尤其是那些提到“清荷苑”聚会和那些大人物的片段。

“王……张……”周正默念着这两个姓氏。在本市,这两个姓氏代表着什么,他心知肚明。一个是主管城建规划的副市长王振海,一个是手握土地审批大权的国土资源局局长张立峰。赵家庞大的商业帝国,尤其是地产板块,与这两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陈雪日记里提到的“地皮”、“批文”、“置换”,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周正脑中尘封的卷宗——几起涉及巨额国有资产流失、违规土地转让的旧案疑点,当时线索中断,不了了之,背后似乎都有赵家和这两位的身影。

难道陈雪就是因为无意中撞破了这些权钱交易的黑幕,才招致杀身之祸?赵明远恐怕也只是被推出来处理“麻烦”的执行者,真正的黑手,隐藏在更深处。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那个几乎被遗忘的、用于和线人单线联系的旧手机,屏幕突然微弱地亮了一下,发出极轻微的震动。没有来电显示,只有一条新信息。

周正警惕地拿起手机,点开。信息没有署名,内容只有一串看似杂乱无章的字母和数字组合,夹杂着几个标点符号。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他和极少数绝对信任的旧同事之间约定的、基于特定书籍页码的简单密码。他迅速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蒙尘的《刑法学教程》,对照着密码,手指划过一行行文字。

信息被破译出来,只有短短一行字:

王、张、李(省厅)、赵家,利益捆绑,小心灭口。证据指向清荷苑。林。

周正盯着那个“林”字,心脏狂跳。林薇!是她!这条信息证实了他的猜测,也揭示了更可怕的网络——连省厅高层都牵扯其中!而“小心灭口”四个字,更是让他脊背发凉。林薇冒险传递这个消息,意味着她也意识到了危险,并且……她选择站在了真相这一边,尽管是以这种隐秘的方式。

风暴的中心,暗流汹涌,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收紧,而网中的猎物,似乎远不止他周正一人。

地下室里,油头青年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老板!抓到了!提交系统日志里发现一个异常访问!虽然被多层伪装和清洗,但有一个微小的流量特征残留!我们比对了几十万个样本,锁定了源头的大致物理区域——城西老城区,具体范围正在缩小!同时,基站信号分析显示,周正今天下午的静默时段,信号最后消失的位置……也在那个区域!”

赵明远霍然起身,眼中寒光爆射:“给我精确位置!立刻!马上!”

第六章 危险游戏

城西老城区。这个信息像一枚烧红的铁钉,狠狠扎进周正的神经末梢。他猛地从沙发上弹起,几步冲到窗边,将厚重的窗帘拉开一条细缝。楼下街道空荡寂静,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在寒风中摇曳,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没有可疑车辆,没有徘徊的人影。但这片死寂反而更让人心悸。赵家的“作战室”已经将搜索圈缩小到这里,他藏身的这个老破小,还能安全多久?

他迅速环顾这个临时租下的、几乎家徒四壁的单间。陈雪的日记被他用防水袋仔细封好,塞进了厨房下水管道一个隐秘的检修口里。那个旧手机,他抠掉了电池,用锡纸层层包裹,塞进了抽水马桶水箱的角落。任何可能暴露位置、泄露信息的电子设备,此刻都是致命的累赘。

小心灭口。

林薇那条用密码传递的信息,每一个字都带着血的重量。她冒险送出这个警告,意味着她自己也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周正的心揪紧了。他必须做点什么,不能让她独自承受那滔天的压力。但怎么联系?常规通讯渠道必然被严密监控。

一个念头闪过。他记得林薇提过,她每周三中午会固定去市检察院对面那家叫“静心”的素食馆吃饭,风雨无阻,那是她难得的放松时刻。今天,恰好是周三。

时间紧迫。周正换上一件深灰色的旧夹克,戴上鸭舌帽和口罩,将帽檐压得极低。他没有走正门,而是从阳台翻出去,沿着锈迹斑斑的消防梯悄无声息地滑落到楼下狭窄的后巷。巷子里堆满杂物,散发着潮湿的霉味。他像一道影子,贴着墙壁快速移动,避开主路监控,朝着“静心”素食馆的方向迂回前进。

同一时间,市检察院大楼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林薇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她僵在原地,瞳孔因为震惊而放大。

她的办公室,被彻底翻了个底朝天!

文件柜的抽屉全部被拉开,里面的卷宗、文件像垃圾一样被倾倒在地上,散落得到处都是。办公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撬开,电脑主机箱的侧板被卸下,里面的硬盘不翼而飞。书架上的书籍被粗暴地扫落,甚至她养在窗台的一小盆绿萝也被打翻在地,泥土溅得到处都是,翠绿的叶片可怜地蜷缩在污浊里。

一片狼藉。

她负责调查周正涉嫌伪造证据案的所有纸质卷宗、电子备份、分析报告……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连同那台存有原始数据痕迹、她还没来得及完全分析的旧硬盘。

这不是普通的盗窃。这是精准的、毁灭性的打击!目标明确——抹掉她手上所有关于周正案、关于那份匿名证据的调查痕迹!

林薇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愤怒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心脏。她扶着门框,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对手的动作太快了!快得超出了她的想象。她只是冒险发了一条警告信息,仅仅几个小时,报复就如此迅猛地降临。这不仅仅是警告,这是赤裸裸的宣战,宣告着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林检察官?”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隔壁办公室的年轻书记员小刘,她看着林薇办公室的惨状,吓得捂住了嘴,“天哪!这……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报警?”

报警?林薇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报警抓谁?抓那些可能穿着制服、拿着合法搜查令的人吗?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事,小刘,可能是……进贼了。我自己处理就好,谢谢。”

她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地上散落的文件碎片刺痛了她的眼睛。完了。所有指向证据来源、指向幕后黑手的线索,都被掐断了。周正那边……他现在怎么样了?赵家的人,是不是已经找上他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感将她淹没。

“静心”素食馆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食物的清香。林薇坐在她常坐的靠窗角落,面前摆着一份几乎没动过的素面。她脸色苍白,眼神有些涣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桌面。办公室被毁的冲击还在她脑中回荡,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思绪。

一个穿着深灰色夹克、戴着鸭舌帽的身影在她对面坐下,帽檐压得很低。

林薇猛地一惊,下意识地要起身。

“别动,是我。”一个刻意压低的、沙哑的声音传来。

林薇的心脏几乎停跳了一拍。她认出了那个声音,是周正!他竟然真的找来了!她紧张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怎么敢来这里?他们……他们盯上我了!我的办公室……被毁了!所有东西都没了!”

周正的心猛地一沉。最坏的情况发生了。他隔着桌子,看到林薇眼中强忍的惊惶和疲惫,沉声道:“我知道。我收到了你的警告。‘小心灭口’。”

林薇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眼圈有些发红。她没想到他真的破译了那条信息。“他们……他们的能量太大了。省厅的李副厅长……可能也……”她说不下去了,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

“听着,林薇,”周正的声音异常沉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现在害怕没有用。他们越是疯狂,越说明我们接近了真相。陈雪的死,绝不只是赵明远一个人的事,背后是一张巨大的网。你办公室被毁,恰恰证明你查到了让他们害怕的东西。”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她:“我需要你的帮助。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林薇看着周正那双在帽檐阴影下依然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和燃烧的怒火。这眼神像一针强心剂,让她慌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你说,我能做什么?”

“陈雪生前,除了赵明远,和谁走得最近?有没有特别信任的朋友或者同事?日记里提到她备份了证据,但具体藏在哪里,最后几页被撕掉了。”周正语速很快,“我们需要找到那个u盘,或者找到知道内情的人。”

林薇蹙眉思索,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忽然,她眼睛一亮:“张婷!陈雪大学时的室友,也是她进赵氏集团后的同事!她们关系一直很好!陈雪出事前……大概半个月,我因为一个经济纠纷案找陈雪了解情况时,她提过一嘴,说张婷好像知道些什么,很担心她……后来陈雪出事,张婷很快就辞职了,听说回了老家,但具体哪里不清楚。”

“张婷……”周正默念着这个名字,一个新的线索点在他脑中点亮。“能找到她的联系方式或者老家地址吗?”

“我试试!”林薇立刻拿出手机,但随即又顿住了,脸上露出警惕,“我的通讯可能被监控了。”

“用这个。”周正不动声色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最老款的、屏幕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诺基亚功能机,推到她面前,“新的,没登记过。用完就处理掉。”

林薇接过那个沉甸甸的“古董”,心中稍定。她迅速拨通了一个内部档案查询的号码,用检察官的身份和一套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很快便问到了张婷老家的地址——邻省一个叫青河的小县城。

“青河县,柳林镇,向阳街17号。”林薇将地址写在餐巾纸上,连同那个旧手机一起推回给周正,“周队……小心!”

周正收起纸条和手机,深深看了林薇一眼:“你也是。保护好自己。记住,活着,才能看到真相大白的那天。”

他压低帽檐,起身,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餐馆外的人流中,转眼消失不见。

林薇看着窗外周正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那碗早已凉透的素面,心中五味杂陈。恐惧依然存在,但一种更强烈的、被点燃的斗志,正从心底悄然升起。她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面条,用力地塞进嘴里。她需要力量。

周正没有片刻停留。他不敢回城西的出租屋,那里很可能已经暴露。他辗转了几趟公交车,在确认甩掉所有可能的尾巴后,在一个偏僻的城乡结合部下了车。他用身上仅剩的现金,在一个不需要身份证的小旅馆开了个最便宜的房间。

房间狭小阴暗,弥漫着一股霉味。周正顾不上这些,他锁好门,立刻拿出那个旧手机,拨通了张婷老家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一个带着浓重乡音、略显苍老的女声传来:“喂?哪位啊?”

“您好,请问是张婷家吗?”周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

“是……是啊,你找婷婷?”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

“阿姨您好,我是张婷以前在江州市的同事,姓周。有点工作上的事情想找她了解一下,请问她在家吗?”周正编了个合理的身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女人叹了口气:“婷婷……她不在家。前阵子回来过,住了没两天,就说要出去散散心……唉,这孩子,自从她那个好朋友出事后,就一直心事重重的,问她也不说……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周正的心沉了下去。张婷不在家?是巧合,还是……她也感觉到了危险,提前躲起来了?

“阿姨,您知道她可能去哪里吗?或者,她有没有跟您提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关于她那个好朋友陈雪的?”周正试探着问。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这次更长。周正几乎能听到老人粗重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老人才压低声音,带着哭腔说:“周……周同志是吧?我……我偷偷跟你说,你可别告诉别人……婷婷回来那晚,抱着我哭了好久,说她害怕……她说小雪……小雪死得冤啊!她说小雪出事前找过她,说……说手里有东西,能扳倒一个大人物!还说要是她出了事,就让婷婷把东西交给……交给一个姓周的警察……可婷婷说,她根本不知道小雪说的东西是什么,也不知道那个周警察是谁……她怕啊!怕那些人找上门来……”

姓周的警察!

周正浑身一震!陈雪在预感自己可能遭遇不测时,竟然指定了他!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是沉甸甸的责任,更是被死者托付的悲怆。

“阿姨,我就是那个姓周的警察,周正。”他沉声说,“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张婷,保护好她。您知道她可能去哪里了吗?任何线索都行!”

老人似乎被他的身份吓了一跳,声音更低了:“她……她临走前,好像……好像说过要去海边……对,海边!她说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好像是……是叫‘月牙湾’?对,月牙湾!在咱们省东边……”

月牙湾!一个海滨小镇的名字!

“谢谢您,阿姨!太感谢了!”周正记下这个关键地名,“您自己也要多保重,关好门窗,最近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如果有人问起张婷,就说不知道!”

挂断电话,周正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一波三折,但终于找到了张婷的下落!她是陈雪生前最后托付的人,很可能掌握着关键信息,甚至是那个至关重要的u盘备份!

希望就在眼前!

他立刻开始盘算去月牙湾的路线。不能坐飞机高铁,实名制等于自投罗网。长途大巴需要身份证,风险也大。看来只能想办法搭顺风车或者走国道了。

就在他凝神思考脱身之计的瞬间,窗外楼下,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面包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小旅馆对面的阴影里。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的人影。但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杀意,却仿佛穿透了墙壁,锁定了这个狭小房间里的猎物。

周正猛地感到一阵心悸,他几乎是本能地扑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缝隙。

那辆黑色的面包车,像一头蛰伏的野兽,静静地停在那里。

他们,终究还是追来了!而且,比他预想的更快!

第七章 真相拼图

那辆幽灵般的黑色面包车像一块沉甸甸的铅块,压在周正的心口。他屏住呼吸,窗帘缝隙后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团阴影。车内的人没有立刻行动,他们在观察,在确认,如同经验丰富的猎手在围捕受伤的猎物前最后的耐心。每一秒的寂静都拉长了死亡的倒计时。

不能坐以待毙!

周正猛地缩回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肾上腺素瞬间飙升。狭小的房间此刻成了绝境。他迅速扫视四周——一张硬板床,一个掉漆的床头柜,一个布满水渍的卫生间。唯一的出口是那扇薄薄的木门,门外是狭窄的走廊,楼梯口就在不远处。

他冲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让水流哗哗作响,制造人还在里面的假象。同时,他脱下身上的深灰色夹克,反穿在身上,露出里面一件不起眼的深蓝色工装衬衣。鸭舌帽被塞进背包最底层,换上一顶同样破旧但颜色不同的棒球帽。他抓起桌上半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将水猛地泼在自己脸上和头发上,又胡乱抹了一把,让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改变轮廓。最后,他从背包角落里摸出一个备用的、更厚实的口罩戴上。

几秒钟内,他完成了最简单的伪装。镜子里的男人眼神疲惫,头发凌乱潮湿,穿着普通的工装,与几分钟前那个警惕的逃亡者判若两人。

走廊里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不止一个!很轻,但踩在老旧地板上细微的吱呀声,在周正高度集中的听觉里如同擂鼓。他们上来了!目标明确!

周正不再犹豫。他猛地拉开房门,没有冲向楼梯,反而朝着走廊另一端——那扇通往旅馆后厨和杂物间的侧门狂奔而去!这个方向出乎意料,他赌对方的主力会堵在楼梯口和前门。

果然,两个穿着黑色夹克、身形精悍的男人刚踏上二楼走廊,就看到一个身影从目标房间斜对面的门里冲出,朝着反方向狂奔。两人一愣,其中一人下意识喊:“站住!”同时拔腿就追。

周正头也不回,用尽全身力气撞开那扇油腻腻的侧门,冲进弥漫着油烟和剩菜馊味的后厨。一个胖厨师正叼着烟切菜,被突然闯入的周正吓了一跳,刀差点脱手。周正顾不上解释,推开后门,冲进堆满垃圾桶和泔水桶的后巷。

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他毫不停顿,踩着湿滑的地面,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巷子深处狂奔。身后传来追赶者的脚步声和胖厨师的叫骂声。

巷子七拐八绕,如同迷宫。周正凭借多年刑警的经验和对地形的敏锐直觉,不断变换方向,利用堆积如山的杂物和晾晒的衣物作为掩护。他听到追赶者的脚步声被甩开了一段距离,但对方显然训练有素,没有放弃。

前方出现一个岔口,一边通往车水马龙的大路,另一边则通向一片待拆迁的破败棚户区。周正毫不犹豫地钻进了棚户区。低矮的砖房摇摇欲坠,狭窄的通道仅容一人通过,晾衣绳上挂着破旧的衣物,地面污水横流。这里是城市光鲜表皮下的疮疤,也是最好的藏身之所。

他像一只受惊的狸猫,在迷宫般的棚户区里穿梭,时而翻过矮墙,时而钻进废弃的房屋。追赶者的声音渐渐被甩远,最终消失在嘈杂的市井背景音里。

周正靠在一堵断墙后,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浸透了内衣。他大口喘着气,冰冷的空气灼烧着喉咙。暂时安全了。但这次遭遇战像一盆冰水,彻底浇醒了他。

被动逃亡,只有死路一条。赵家的触手无处不在,他们的资源和决心远超他的想象。躲藏、转移,永远是被追着打。要想破局,必须主动出击,直捣黄龙!必须拿到那份能一锤定音、让赵明远再也无法狡辩的铁证!

陈雪坠楼当晚,赵家别墅的原始监控!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迷雾。赵明远当初能脱罪,最关键的就是那段被篡改、关键部分缺失的监控录像。如果能拿到完整的、未被篡改的原始文件,证明陈雪是被推下楼而非“意外失足”或“自杀”,一切谎言都将土崩瓦解!

风险?九死一生!赵家别墅的安保级别,经过陈雪一案后,必然提升到了近乎变态的程度。但那又如何?他周正早已无路可退。林薇的办公室被毁,张婷下落不明,自己如同丧家之犬,赵家步步紧逼,甚至不惜动用“灭口”的手段。与其在逃亡中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不如拼死一搏,用命去赌一个真相!

目标锁定:赵家山顶别墅。

接下来的两天,周正如同真正的幽灵,在城市的阴影中游荡。他彻底放弃了固定住所,像流浪汉一样睡在废弃工地、桥洞,甚至公园的长椅。他用仅剩的现金购买最便宜的食物和水,同时利用一切机会观察、收集关于赵家别墅的信息。

他伪装成登山客,远远绕着别墅所在的山麓观察。高墙电网,遍布墙头的摄像头如同冰冷的眼睛,无死角地扫视着周围。大门厚重,有保安亭,进出车辆都需要严格盘查。别墅主体建筑位于半山腰,视野开阔,任何靠近都极易被发现。

他混入给别墅区提供园艺服务的工人队伍,在附近打零工,从工头和其他工人口中套取零碎信息。得知别墅内部安保由一家顶级安保公司负责,除了明哨,还有不定时巡逻的暗哨。别墅内部据说还装有最先进的红外感应和压力传感系统。

他还冒险潜入附近一个高档小区的物业监控室(利用老旧的消防通道漏洞),调看了几天来赵家别墅外围道路的监控录像。发现每天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是安保人员换岗和巡逻路线调整的间隙,也是别墅内部灯光最稀少、人员最疲惫的时刻。同时,他注意到别墅后山有一片相对陡峭、植被茂密的区域,因为地形原因,摄像头覆盖存在一个微小的盲区。

一个极其冒险、成功率渺茫的计划,在周正脑中逐渐成型。他需要精确到秒的行动,需要一点运气,更需要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

第三天深夜,月黑风高。

周正如同壁虎般紧贴在赵家别墅后山陡峭的岩壁上。他穿着深黑色的紧身衣,脸上涂着油彩,背上是一个轻便的防水背包,里面装着微型强光手电、多功能工具钳、数据拷贝设备和几个自制的小玩意儿。冰冷的山风呼啸着刮过裸露的岩石,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下方,是灯火辉煌的别墅区,上方,是寂静无声的赵家堡垒。

他选择的攀爬路线极其刁钻,几乎是垂直的岩壁,布满湿滑的青苔。每一步都踩在生死边缘,手指抠进岩石缝隙,指甲崩裂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汗水混合着油彩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他全神贯注,调动起身体里每一分潜藏的力量和几十年的刑警生涯磨练出的坚韧意志。

时间一点点流逝。凌晨三点十五分。

终于,他的手指触碰到了别墅后花园那道冰冷的高墙顶端。电网近在咫尺,发出细微的嗡鸣。周正屏住呼吸,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用绝缘胶布包裹的金属装置——一个简陋但有效的电磁脉冲干扰器。这是他利用废弃电器元件和从黑市买来的零件拼凑出来的,效果未知,成败在此一举。

他将干扰器小心翼翼地贴近电网,按下了启动按钮。

嗡鸣声瞬间消失了。电网的指示灯暗了下去。

成了!周正心中狂喜,但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像一道轻烟,翻过高墙,悄无声息地落在松软的草坪上。落地瞬间,他立刻伏低身体,借助灌木丛的阴影,一动不动地观察。

别墅主体建筑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只有零星几盏夜灯亮着。他能看到远处巡逻保安手电筒的光柱规律性地扫过前院。后花园相对安静。他按照记忆中的监控盲区路线,猫着腰,利用假山、喷泉池和大型盆栽作为掩护,快速而谨慎地向别墅后门移动。

后门是厚重的实木门,配有电子密码锁和指纹识别。强攻不可能。周正的目光落在门旁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方形金属盖板上——那是安保系统的线路检修口。他用工具钳小心地撬开盖板,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线缆。他拿出一个便携式的信号解码器(同样是自制产品),连接到主控线路上。屏幕上代码飞速滚动,他在赌,赌这个安保系统存在一个不为人知的、用于紧急维护的后门程序漏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远处巡逻保安的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周正的后背被冷汗浸透。

突然,解码器屏幕闪烁了一下,跳出一个绿色的“ess granted”(访问授权)!

周正心中巨石落地,迅速将解码器切换模式,开始模拟系统指令。几秒钟后,“咔哒”一声轻响,厚重的后门锁舌悄然缩回。

他轻轻拉开一条门缝,闪身而入,迅速将门关上。一股混合着昂贵香薰和尘封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别墅内部一片漆黑,只有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灯散发着幽光。他打开微型手电,用布蒙住大半光源,只透出一束微弱的光柱。

目标明确:位于别墅三楼西侧的书房。根据他之前搜集的信息和赵明远案卷里的别墅结构图,监控主机房就在书房隔壁的专用设备间。

楼梯铺着厚厚的地毯,吸收了脚步声。周正如同鬼魅般向上移动。二楼走廊空无一人。他顺利来到三楼。书房的门紧闭着。旁边的设备间门是厚重的金属门,同样需要密码。

周正故技重施,将解码器连接到门禁面板的接口上。这一次更快,不到十秒,金属门发出轻微的“嗤”声,缓缓向内打开一条缝隙。

设备间里,一排排机柜闪烁着各色指示灯,发出低沉的嗡鸣。空气里弥漫着电子设备特有的味道。周正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标着“主存储阵列”的机柜。他快步上前,找到对应的接口,将准备好的高速移动硬盘连接上去。

屏幕上开始显示数据读取进度条。时间仿佛凝固了。周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边盯着进度条,一边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

硬盘指示灯疯狂闪烁。99%……100%!拷贝完成!

周正迅速拔下硬盘,塞进背包最内侧的夹层。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瞬间,眼角的余光扫过旁边一个监控屏幕墙。屏幕上正分格显示着别墅内外各个角落的实时画面。

突然,他的目光被其中一个画面死死钉住!

那是顶楼露台的监控视角!时间戳赫然显示着陈雪坠楼的那个雨夜!

画面中,陈雪背对着镜头,站在露台边缘,情绪激动地在说着什么。紧接着,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身影冲入画面,他粗暴地抓住陈雪的手臂,两人发生了激烈的拉扯!陈雪奋力挣扎,试图挣脱。就在拉扯的最高潮,那个男人猛地用力一推!

陈雪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后倒去,双手绝望地在空中挥舞,却什么也抓不到。她的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急速坠出了监控画面的下沿!

不是争吵后的意外失足!不是自杀!是谋杀!赤裸裸的谋杀!那个推她下去的男人,虽然画面角度没能拍到清晰正脸,但那身形,那轮廓,周正一眼就能认出来——赵明远!

一股冰冷的怒火混合着巨大的悲怆瞬间席卷了周正全身!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三年!整整三年!这个畜生,这个杀人凶手,就靠着金钱和权势,逍遥法外!而陈雪,那个年轻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无情地推下深渊!

“呜——呜——呜——!”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凄厉地划破了别墅的死寂!红色的警报灯在设备间里疯狂旋转闪烁!

周正浑身一激灵!被发现了!一定是拷贝数据的行为触发了某种他未知的深层防护机制!

他来不及多想,转身就冲向门口!刚拉开设备间的金属门,就听到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保安的厉喝:“三楼!设备间警报!快!”

周正冲出设备间,反手将门猛地关上,希望能稍微阻挡一下追兵。他朝着楼梯口狂奔!但刚跑到楼梯拐角,下方已经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和手电光柱!

前路被堵死!

周正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冲向走廊另一端的窗户!那是他之前观察好的备用逃生路线——窗外是一个连接着隔壁副楼屋顶的露台。

他冲到窗边,用力推开窗户。冰冷的夜风灌了进来。下方,几个保安已经冲上了三楼走廊,手电光柱乱晃,厉声喝道:“站住!不许动!”

周正回头看了一眼追兵,又看了一眼下方黑漆漆的、数米高的落差。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没有丝毫犹豫,单手撑住窗台,纵身一跃!

身体在空中短暂失重,然后重重地落在下方副楼平坦的屋顶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膝盖一软,差点摔倒。他强忍着剧痛,踉跄着爬起,头也不回地朝着屋顶边缘跑去。那里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枝桠伸展过来。

他跑到边缘,看准一根粗壮的树枝,再次奋力跃起!

“抓住他!”楼上的保安探出身,朝着他开枪!子弹呼啸着擦过他的耳边,打在树干上,木屑飞溅!

周正双手死死抓住湿滑的树枝,身体在空中剧烈摇晃。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顺着树枝向下滑落。粗糙的树皮磨破了他的手掌和衣服,但他浑然不觉。

落地后,他不敢有丝毫停留,一头扎进别墅后山茂密的树林中,朝着山下亡命狂奔。身后,刺耳的警报声依旧响彻夜空,手电光柱在树林间疯狂扫射,保安的呼喝声和零星的枪声交织在一起,如同死神的催命符。

冰冷的夜风刮在脸上,背包里那块小小的硬盘,此刻却重若千钧。那里装着血淋淋的真相,也装着他和周遭所有人,无法预知的未来。

第八章 权力绞杀

冰冷的山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周正的脸颊,灌进他撕裂的衣领。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喉咙火烧火燎。膝盖在副楼屋顶那一下重摔带来的剧痛并未消散,反而在亡命的奔跑中愈发尖锐,每一次蹬地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手掌被粗糙的树皮磨得血肉模糊,黏腻的血液和汗水混在一起,几乎握不紧拳头。但他不敢停,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