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5章 一片灰蒙蒙的雨幕霓虹灯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染迷离(1/2)
污点公诉
第一章 异常血迹
雨点敲打着市检察院三楼办公室的窗玻璃,留下蜿蜒的水痕。窗外,城市被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雨幕之中,霓虹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染开来,模糊而迷离。办公室里,只有台灯在堆满卷宗的办公桌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
林墨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将鼻梁上那副细框眼镜往上推了推。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摊开在眼前的这份法医报告上。报告封面上印着几个冰冷的黑体字:“周正非死亡案尸检报告”。周正非,市建筑设计院的高级工程师,三天前被发现死于郊外一处废弃厂房的顶楼,初步结论是跳楼自杀。
“自杀……”林墨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报告上那几张现场照片。照片里,周正非的身体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周围是暗红色的、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呈放射状散开。警方的现场勘查记录很详尽:无打斗痕迹,无目击者,顶楼边缘提取到属于死者的鞋印,符合失足或主动坠落的特征。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绝望灵魂的自我了断。
但林墨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她拿起旁边的另一份材料,那是周正非家属提供的举报信复印件。就在死亡前一周,周正非实名向市纪委和检察院举报了市建设局副局长王海山在多个重大市政工程项目中涉嫌收受贿赂、违规操作招标流程的问题,信中列举了部分项目名称和可疑的资金往来线索。举报信措辞激烈,证据指向明确,绝非空穴来风。
一个刚刚鼓起勇气实名举报腐败的工程师,转眼就“自杀”了?这其中的时间巧合,本身就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
林墨重新拿起那份法医报告,逐字逐句地仔细审阅。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血液检验”那一栏。报告清晰地记录着:“死者体表及现场地面提取血迹样本,经检测,ph值为了一份档案——那是去年一次全省政法系统表彰大会的合影和与会人员名单及指纹备案(用于高级别安保)。她的鼠标快速滑动,最终停在了一个名字和照片上。
照片上的男人五十多岁,面容严肃,目光深邃,肩章上的橄榄枝和四角星花显示着他的级别——省政法委副书记,高志远。
林墨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档案里高志远指纹样本的扫描图上。那独特的斗型纹,核心纹线的形态,几个关键特征点的位置……与她刚刚在证物袋封口处显现出的那个模糊指印,高度吻合!
省政法委副书记高志远的指纹,出现在周正非案被污染的关键物证袋上!
这个发现像一道惊雷,在林墨脑中炸开。高志远!他怎么会接触到这个物证袋?以他的身份和级别,根本不可能直接经手基层检察院的一线物证!除非……除非他就是那张无形巨网的核心节点之一!污染证据链,让物证消失,证人噤声甚至死亡,对她进行围剿……这一切的背后,竟然站着这样一位位高权重的人物?
林墨缓缓坐回椅子上,后背渗出一层冷汗。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暮色四合,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昏沉之中。办公室里的灯光亮起,却驱不散她心头的阴霾和那刺骨的寒意。
她面对的,不再仅仅是一个隐藏的凶手或某个腐败官员,而是一个盘根错节、深不见底的权力网络。这个网络已经张开了獠牙,要将她和真相一起吞噬。
林墨的目光落在桌面上那个残留着可疑指纹的证物袋上,又移到电脑屏幕上高志远那张不怒自威的照片上。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来,但在这恐惧的深处,一股更加强烈的、近乎决绝的火焰正在燃烧。
她拿起笔,在“周正非案疑点调查”笔记本的第三页,重重地写下:“第三章:系统阻力”。在下面,她只写了一条,笔锋几乎要划破纸页:
1. 省政法委副书记高志远的指纹,出现在物证袋封口处。
写完,她合上笔记本,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映照在她疲惫却异常坚定的侧脸上。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踏上的是一条真正的不归路。
第四章 纪律审查
办公室的灯光惨白刺眼,将林墨眼底的疲惫照得无处遁形。她合上笔记本,指尖还残留着方才用力书写时留下的微痛。高志远的名字和那个指纹像烙印一样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省政法委副书记,这个级别的人物亲自染指基层案件的物证,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周正非案牵扯出的腐败,其根系早已深扎进权力核心,盘根错节,遮天蔽日。她面对的,不再是一个案件,而是一座冰山,水面之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庞然巨物。
桌上的内线电话骤然响起,打破了死寂。铃声尖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催促意味。林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拿起听筒。
“林墨同志,请立刻到纪检组刘组长办公室。” 电话那头的声音公式化,不带任何情绪。
该来的,终究来了。宏远地产案的旧账。林墨放下电话,目光扫过桌面——笔记本、残留指纹的物证袋、高志远的档案照片。她迅速将笔记本锁进抽屉最底层,物证袋和照片则小心地混入其他几份无关紧要的卷宗里。对手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她必须比他们更谨慎。
推开纪检组办公室的门,一股混合着陈旧文件和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刘组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五十岁上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审视。他旁边还坐着一位年轻的记录员。
“林墨同志,请坐。”刘组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林墨依言坐下,腰背挺直,双手自然地放在膝盖上,维持着检察官应有的仪态。
“今天请你来,是就一些群众反映的问题,进行初步核实。”刘组长开门见山,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材料,“有人实名举报,你在去年办理‘宏远地产非法集资案’期间,收受了主犯张宏远亲属张某某的贿赂,具体是一张价值十万元的购物卡。举报人提供了相关时间、地点和细节描述。对此,你有什么需要说明的吗?”
林墨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随即又松开。她迎上刘组长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冷静:“刘组长,宏远案是我全程主办的案件,所有程序合法合规,证据确凿充分。关于张宏远亲属张某某,我记得很清楚。在案件审查起诉阶段,他确实曾试图通过中间人约见我,并暗示可以给予‘感谢’,被我当场严词拒绝。整个过程,我有详细的工作记录,并按规定向部门领导做了口头和书面报备。举报内容纯属子虚乌有,恶意构陷。”
“工作记录和报备材料,我们会调阅核查。”刘组长点点头,语气依旧平淡,“举报人声称,交易发生在去年九月十五日下午五点四十分左右,在市中心‘静雅茶社’的‘听雨轩’包间。你当时是否去过那里?”
林墨的脑子飞速运转。九月十五日……那天下午她确实去过静雅茶社,但并非约见张某某,而是和一位大学同学、现在在律所工作的陈律师见面,讨论一个法律适用问题。时间……似乎也对得上。对方连这个细节都掌握得如此精准?
“那天下午,我确实去过静雅茶社。”林墨坦然承认,“但我是应大学同学陈明律师的邀请,讨论一个法律实务问题,与宏远案及其涉案人员没有任何关系。陈律师可以作证,如果需要,我可以提供他的联系方式。”
刘组长在记录本上写了几笔,抬眼看着她:“我们会核实。林墨同志,你是业务骨干,院里一直很看重。但举报既然指向明确,并且涉及检察官廉洁自律的核心问题,我们必须按程序进行调查。这段时间,请你暂停手头所有案件的办理工作,全力配合调查组的问询和核查。你的工作证和办公室钥匙,需要暂时交由纪检组保管。”
暂停工作?交出证件和钥匙?林墨的心猛地一沉。这不仅仅是调查,这是变相的隔离和软禁!对手的目的昭然若揭——彻底切断她与周正非案的所有联系,将她困在“纪律审查”的泥潭里,动弹不得。
“刘组长,”林墨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我理解组织的程序。但我目前负责的几个案件,尤其是‘周正非自杀案’,正处于关键阶段,疑点重重,突然更换承办人,恐怕……”
“院里已经做了统筹安排,你的工作会由其他同志妥善接手。”刘组长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林墨同志,配合调查是你的义务。请相信组织会查清事实,还你清白。现在,请交出证件和钥匙。”
那双镜片后的眼睛,平静无波,却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林墨知道,任何辩解和争取在此刻都是徒劳。她沉默地从制服内袋里取出深蓝色的检察官证,又从钥匙串上解下办公室钥匙,轻轻放在桌面上。证件上庄严的国徽和她的照片,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谢谢配合。”刘组长示意旁边的记录员收好证件和钥匙,“调查期间,请保持通讯畅通,未经允许不得离开本市。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走出纪检组办公室,走廊里空无一人。午后的阳光透过高窗斜射进来,在光洁的地砖上投下长长的光影,却驱不散林墨周身弥漫的寒意。她感到无数道无形的目光从各个办公室的门缝里透出来,带着探究、同情、幸灾乐祸,或者更深的冷漠。她挺直脊背,目不斜视地走向楼梯间,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
回到公诉处楼层,气氛更加诡异。原本忙碌的办公室此刻异常安静,同事们看到她,眼神闪烁,有的欲言又止,有的干脆低下头假装忙碌。她的办公室门敞开着,助理小陈站在门口,脸色苍白,手足无措。
“林处……”小陈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他们刚才来过了,说……说要暂时封存您办公室的文件和电脑……”
林墨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她快步走进办公室。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缩——办公桌抽屉被拉开,文件柜门虚掩,电脑主机箱的侧盖被卸下,几个技术科的人正在里面操作着什么。她的私人区域,她存放卷宗、笔记、物证的地方,正被粗暴地侵入和检查。
“你们在干什么?”林墨的声音冷得像冰。
一个技术科的人抬起头,表情有些尴尬:“林处,是纪检组和保密办联合下的通知,对您的办公设备进行保密检查和电子数据固定……我们也是执行命令。”
执行命令。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哪里是检查,这是搜查!是对她个人空间的彻底侵犯!对手不仅要剥夺她办案的权力,还要挖地三尺,找出任何可能对他们不利的东西,或者,制造出新的“证据”。
林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幸好,最重要的笔记本和物证袋,她提前做了处理。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技术人员在她电脑上插上检测设备,看着他们翻动她桌上的文件。愤怒在胸腔里燃烧,但比愤怒更强烈的,是一种彻骨的冰冷——她终于看清了,自己面对的是一台何等庞大、精密的权力机器,它运转起来,碾碎一个检察官的职业生涯,如同碾碎一只蚂蚁般轻易。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像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的领地被侵占。直到技术人员完成操作,贴上封条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她和小陈。
“林处……”小陈的声音带着恐惧和担忧。
林墨抬手制止了她的话,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桌面和被贴上封条的电脑主机。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检察院庄严的大门。夕阳的余晖给大楼镀上一层金边,却无法温暖其内部的冰冷。
“小陈,”林墨的声音异常平静,“帮我个忙。下班后,去市图书馆历史文献区,帮我借一本《明史·海瑞传》的影印本,要19特定版本的冷门书籍,意味着情况危急,需要启动最高级别的秘密联络。
小陈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林墨眼中从未有过的凝重和决绝,用力点了点头:“我记住了,林处。19览室。她需要查阅一些看似与周正非案完全无关的、关于市政工程招投标流程的旧档案,作为掩护。
阅览室里人不多,只有几个年轻书记员在埋头整理卷宗。林墨找了个最角落、背对摄像头的位置坐下,摊开几份厚厚的档案。她看似专注地翻阅着泛黄的纸张,手指却在不经意间,将口袋里的录音笔轻轻打开,调整到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灵敏度。她需要捕捉的,不是档案室里的翻书声,而是外面走廊里可能出现的、关于“鼎盛”、“王海山”甚至“高志远”的只言片语。这是一场赌博,赌那些幕后之人,在这看似平静的机关大楼里,也会偶尔放松警惕。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档案室里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空调低沉的嗡鸣。林墨的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敲击着,每一次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外走廊传来,都让她神经紧绷。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档案上,一行行枯燥的文字在眼前滑过,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突然,一阵刻意压低的交谈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阅览室门外不远处的走廊拐角。
“……王处那边催得紧,鼎盛那个新项目的环评报告,必须在下周常委会前搞定……”
一个略显焦急的男声说道。
“放心,已经‘处理’过了,数据都‘达标’。”另一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更低沉一些,“高书记打过招呼,特事特办。你只管把报告按‘标准’文本做好递上去就行。”
“那就好。对了,林墨那边……”
“她?翻不起浪了。审查组那边钉得很死,她自己都焦头烂额。‘清道夫’那边也盯着呢,出不了岔子。”
“还是小心点好,那女人……有点邪性。”
“再邪性,能邪得过‘规矩’?放心,她蹦跶不了几天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交谈声也消失了。
林墨依旧保持着低头看档案的姿势,纹丝未动。只有她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心脏,此刻正疯狂地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她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攥着口袋里的录音笔,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陷进塑料外壳里。
鼎盛!王处(王海山)!环评报告造假!高书记(高志远)打招呼!“清道夫”盯着她!
这些零碎的关键词,像一把把锋利的钥匙,瞬间捅开了包裹在真相外面那层厚厚的、由谎言和权力编织的幕布!虽然只是冰山一角,却足以让她窥见水下那庞大、狰狞的轮廓!
她成功了!这简陋的录音笔,捕捉到了对手在自以为安全的环境下,不经意间泄露的致命信息!这不再是模糊的线索和推测,而是近乎直接的证据!证明王海山、鼎盛集团与高志远之间,存在着非法的利益输送和权力庇护!证明针对她的“纪律审查”和“清道夫”的威胁,都是这个庞大权力网络运作的一部分!
林墨缓缓合上面前的档案,动作尽量保持平稳。她将录音笔小心地关闭,藏回口袋深处。指尖触碰到那个冰冷的塑料方块,却感到一种滚烫的力量在掌心蔓延。这力量带着罪恶感——她终究还是越过了那条红线。但更多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和冰冷的兴奋。
她站起身,将档案归还。走出阅览室时,她挺直了脊背,目光扫过走廊尽头那间挂着“纪检组”牌子的办公室,眼神锐利如刀。
冰山一角已被撬动。接下来,她要面对的,将是整个冰山崩塌时,那足以吞噬一切的滔天巨浪。而她手中这枚小小的、游走于灰色地带的武器,将成为她劈开巨浪的唯一利刃。
第六章 身份危机
录音笔冰冷的棱角硌着大腿外侧,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时刻提醒着林墨怀揣着怎样的危险。她走出市检察院大楼,午后的阳光白得刺眼,却驱不散她心底那片厚重的阴霾。王海山、鼎盛集团、高志远……还有那如影随形的“清道夫”,这些名字在她脑海中盘旋,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而她,就是那只即将被彻底缠死的飞虫。手中这份录音是武器,也是催命符。她必须尽快备份,将它藏到绝对安全的地方。
她快步穿过人流,刻意避开所有监控探头密集的区域,拐进一条僻静的后巷。在一个不起眼的报刊亭,她买了几份不同的报纸和一本厚厚的杂志。回到临时栖身的廉价旅馆房间,她反锁房门,拉紧窗帘,将那个廉价的录音笔取出。她用新买的剪刀,小心翼翼地将录音笔后盖撬开,取出里面那张比指甲盖还小的存储卡。她将存储卡用锡纸仔细包裹,塞进杂志中间几页特意撕开又粘合好的夹层里。随后,她将录音笔本身用力砸碎,冲进马桶。做完这一切,她才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吁出一口气。证据暂时安全了,但她的处境,却像这间没有窗户的房间一样,愈发令人窒息。
她拿出那个老旧的诺基亚功能机,抠下电池,换上另一张不记名的太空卡。这是她与老鬼之间唯一的、脆弱的联系纽带。她需要知道更多,关于王海山,关于鼎盛,关于高志远如何具体运作这个庞大的保护伞网络。她需要老鬼的情报,像沙漠中的旅人需要甘泉。
她按照约定的加密方式,编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风紧,需新茶。”发送出去。
信息显示发送成功。林墨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疲惫地闭上眼。连续的精神高度紧张和睡眠不足让她头痛欲裂。她强迫自己休息,等待老鬼的回应。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天色由白转灰,再沉入墨蓝。床头柜上的诺基亚始终沉默着,屏幕漆黑一片。
不安像藤蔓一样悄然爬上心头。老鬼向来谨慎,但回复从未如此迟滞。林墨再次拿起手机,检查信号,确认号码无误。她又发了一条:“茶凉否?”信息依旧石沉大海。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老鬼出事了。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野草般疯长。他是她仅存的外部信息源,是她在这片黑暗森林中唯一的向导。如果他真的……林墨不敢再想下去。她猛地坐起身,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必须确认。
深夜,林墨再次来到城郊那片废弃的工厂区。这一次,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小心。她将车停在更远的地方,徒步穿越荒草时,每一步都踩得极轻,耳朵捕捉着风声中任何一丝异响。她绕了比上次多一倍的路,反复确认身后是否有人跟踪。
约定的“老地方”——那个坍塌的车间门口,一片死寂。没有规律的闪光,没有低沉的暗语。只有风吹过破窗的呜咽,如同鬼哭。
林墨的心沉到了谷底。她屏住呼吸,像幽灵一样贴着冰冷的墙壁,一点点挪进车间内部。月光从破洞的屋顶洒下,照亮了中央的空地。那里空无一人。她走到上次老鬼倚靠的那根巨大水泥柱旁,蹲下身,手指拂过冰冷粗糙的地面。厚厚的灰尘上,除了她自己上次留下的模糊脚印,似乎没有其他新鲜的痕迹。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老鬼只是暂时不方便联系?
就在她准备起身离开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柱子背面靠近地面的位置,似乎有一点异样。她凑近仔细看去——那是一小片深褐色的、已经干涸的污渍,形状不规则,溅落在灰白的混凝土上,像一朵枯萎的、不祥的花。
是血。
林墨的呼吸瞬间停滞。她猛地抬头,警惕地扫视四周。黑暗的车间深处,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她不敢停留,迅速退了出来,每一步都踩在破碎的瓦砾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夜里如同惊雷。直到重新钻进车里,锁上车门,她才感觉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老鬼……凶多吉少。这条线,彻底断了。
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危机感将她淹没。对手的行动比她预想的更快、更狠辣。他们不仅切断了她的外部信息源,更是在向她发出赤裸裸的警告:任何试图帮助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接下来的几天,林墨像惊弓之鸟,不断更换着藏身地点。她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二十四小时。每一次使用那个诺基亚手机,她都异常谨慎,通话时间压缩到最短,并且频繁更换号码卡。然而,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却如影随形,越来越强烈。
一次,她在一个偏僻的公用电话亭给小陈打了一个极其简短的、只报平安的电话。挂断后,她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里的诺基亚。机身竟然微微发烫。这绝不可能!她刚刚根本没有用它!林墨的心猛地一沉。她立刻抠下电池,将手机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这唯一的通讯工具,也成了可疑的源头。
通讯被监控了。对方的技术手段,显然超出了她的预估。她彻底成了信息孤岛。
更大的打击接踵而至。这天傍晚,林墨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想用现金买点面包和水。收银台前,她前面一个顾客正在刷卡。轮到她时,她下意识地摸出钱包里那张工资卡——虽然被停职,但工资卡并未冻结,里面还有她工作多年积攒的一些积蓄。她需要现金。
“麻烦取两百块。”她将卡递给收银员。
收银员是个年轻女孩,接过卡在pos机上操作了几下,眉头却皱了起来。“不好意思,女士,这张卡……交易失败。”
“失败?”林墨一愣,“是余额不足吗?不可能,里面应该还有钱的。”
“不是余额的问题。”女孩又试了一次,屏幕上的提示让她脸色有些异样,“系统提示……该账户因涉嫌异常交易,已被临时冻结。建议您联系发卡行。”
林墨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涉嫌异常交易?冻结?她立刻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有人对她的银行账户动了手脚!这是要将她彻底逼入绝境,不仅要让她失去行动能力,还要坐实她“经济问题”的罪名!一旦账户被正式调查,伪造一些所谓的“受贿”流水,简直易如反掌。到时候,她“受贿”的罪名,就不再是空穴来风的举报,而是有了“确凿”的“证据”!
她默默地收回卡,低声说了句“谢谢”,转身快步离开了便利店。冷风灌进衣领,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只有一种被彻底剥光、暴露在聚光灯下的屈辱和愤怒。他们不仅要让她查不下去,还要彻底毁掉她作为一个检察官的清白和声誉,让她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站在昏暗的路灯下,看着街头车水马龙,林墨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线人失踪,通讯被锁死,经济来源被切断,身份正在被系统地、全方位地抹黑。她像一只掉进蛛网的飞蛾,挣扎得越厉害,缠绕的丝线就越紧。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她猛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老鬼虽然失联,但他之前传递的情报里,提到过一个王海山可能存放秘密账本的地方——一个位于城南老居民区、挂靠在王海山远房亲戚名下的独栋小院。那是她最后的希望。她必须在身份被完全抹黑、行动被彻底限制之前,找到那份可能记录着所有肮脏交易的原始账本!那是能撕开整个黑幕的决定性证据!
深夜,万籁俱寂。林墨换上一身深色的运动服,脸上蒙着口罩,悄然潜入了城南那片迷宫般的老旧居民区。狭窄的巷道错综复杂,路灯昏暗,许多地方甚至没有监控。她凭借着老鬼提供的大致方位,像幽灵一样在阴影中穿行。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垃圾的酸腐气息。
终于,她在一排低矮的平房尽头,找到了目标——一栋带小院的二层小楼。院墙不高,铁门紧闭。小楼黑着灯,寂静无声。
林墨绕着院墙走了一圈,找到一个监控死角。她深吸一口气,后退几步,一个助跑,双手扒住墙头,敏捷地翻了过去,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声音。院子里堆放着一些杂物,散发着一股尘土味。她猫着腰,迅速贴近小楼的后门。
门是老式的木门,挂着一把普通的挂锁。这对林墨来说不是障碍。她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截细铁丝,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小心翼翼地探入锁孔。几秒钟后,轻微的“咔哒”一声,锁开了。
她轻轻推开门,一股更浓重的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屋内一片漆黑。她屏住呼吸,侧身闪了进去,反手将门虚掩上。她不敢开灯,只能依靠手机屏幕那一点微弱的光亮,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进。
一楼是客厅和厨房,家具简陋,覆盖着厚厚的灰尘,显然很久没人住过了。她仔细检查了地板、墙壁、家具的暗格,一无所获。她将目光投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林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缓慢。二楼只有两个房间。她推开第一间的门,里面堆满了破旧的纸箱和杂物。她耐着性子,几乎将每个箱子都翻了一遍,除了些无用的旧物,什么也没发现。
只剩下最后一间了。她推开门,里面同样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破旧的桌子和一把椅子倒在地上。林墨的心沉了下去。难道情报有误?或者,东西已经被转移了?
她不甘心,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倒地的椅子。椅子是金属的,椅背和坐垫连接处似乎有些松动。她用力掰了掰,纹丝不动。她皱起眉,目光扫过地面,忽然发现椅子腿旁边的灰尘里,似乎散落着几颗细小的、白色的药片。
药片?林墨捡起一颗,凑到手机光下仔细辨认。很普通的维生素药片。但为什么会散落在这里?她猛地抬头,看向那把倒地的椅子。它不是随意倒下的!椅背和坐垫连接处那个看似松动的地方……林墨伸出手指,在那个缝隙里仔细摸索。指尖触碰到一个极其微小的、凸起的金属点。
她用力一按!
“咔”一声轻响,椅背下方一块不起眼的金属板弹开了,露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暗格!暗格里,静静地躺着一个用防水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硬物!
林墨的心脏狂跳起来!她颤抖着手,将那个油布包取出,迅速塞进怀里。找到了!她强压下立刻查看的冲动,迅速将椅子恢复原状,抹去地上的药片痕迹。
她不敢久留,立刻原路退出房间,快步下楼。就在她即将踏出后门,准备翻墙离开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对面那栋稍高一点的居民楼顶,某个黑暗的角落里,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红光,极其短暂地闪了一下,随即熄灭。
像一只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眨了一下。
林墨的动作瞬间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那不是错觉!有人在监视这里!她暴露了!
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她。她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怀里的油布包此刻重若千钧,也烫如烙铁。她刚刚拿到可能翻盘的关键证据,却似乎已经落入了对方早已张开的罗网之中。黑暗中的眼睛,无处不在的眼睛,已经死死地盯住了她。身份危机,在这一刻达到了。她不再是检察官林墨,而是一个被系统标记、被全方位围猎的猎物。
第七章 绝地反击
那点转瞬即逝的红光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穿了林墨紧绷的神经。暴露了!这个念头带着刺骨的寒意席卷全身,让她四肢瞬间僵硬。怀里的油布包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提醒着她刚刚获取的希望与此刻面临的绝境只有一线之隔。
恐惧的本能催促她立刻逃离,但多年公诉生涯锤炼出的冷静在千钧一发之际占了上风。跑?往哪里跑?对方既然能精准地在这里设下监视,必然在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慌不择路只会更快地撞进陷阱。
她强迫自己维持着准备翻墙的姿势,动作却极其缓慢地收了回来,像只是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自然地转过身,朝着小楼后门的方向,慢悠悠地踱了回去。每一步都踩得极稳,心脏却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她能感觉到黑暗中那道无形的视线,如同跗骨之蛆,紧紧黏在她的背上。
重新进入黑暗的小楼,关上后门,隔绝了外面可能存在的窥探,林墨才敢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内里的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努力平复着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
怀里的油布包是唯一的希望,也是最大的靶子。她必须立刻处理它,绝不能让它落在对方手里,更不能让它成为坐实自己“盗窃”或“栽赃”的所谓证据。
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她迅速拆开油布包。里面是一个硬壳笔记本,封面是普通的黑色人造革,毫不起眼。她飞快地翻开几页,密密麻麻的数字、日期、人名和公司简称映入眼帘,夹杂着一些隐晦的代号和金额。只扫了几眼,林墨的心脏就再次剧烈收缩——这远比她想象的更触目惊心!它详细记录了王海山、鼎盛集团与省政法委副书记高志远之间,以及更多她尚未掌握名字的权力人物之间,长达数年的权钱交易网络,每一笔都清晰得令人发指!
这就是扳倒他们的核武器!
但此刻,这本账本比炸弹更危险。她必须立刻复制它,并将原件藏匿到绝对安全的地方。林墨环顾这间布满灰尘的空屋,目光落在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满是油污的旧工具箱上。她走过去,打开工具箱,里面是些生锈的扳手、螺丝刀。她将账本重新用油布仔细包好,塞进工具箱最底层,用破布和工具盖严实,再合上盖子。这个地方,对方即便搜查,也未必会注意一个废弃的工具箱。
做完这一切,她只带走了手机里刚刚快速拍摄的几张关键页照片。这些照片,是她下一步行动的火种。
离开小院的过程比来时更加煎熬。她再次翻墙而出,每一步都感觉暗处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没有直接离开这片居民区,而是像幽灵一样在狭窄、黑暗的巷道里穿梭,不断变换方向,利用复杂的地形甩掉可能的跟踪。直到确认身后确实没有尾巴,她才绕到另一个方向,拦了一辆深夜仍在拉客的出租车。
“去市检察院。”她压低声音对司机说,报出一个离检察院还有两条街的路口。
出租车在寂静的街道上行驶。林墨靠在后座,闭着眼睛,大脑却在高速运转。银行账户被冻结,通讯被监控,线人失联,身份正在被系统性地抹黑……常规的调查渠道已经被彻底堵死。对手的势力盘根错节,渗透极深,正面硬撼无异于以卵击石。她需要一个对方意想不到的突破口,一个他们严密防护网上的漏洞。
证物保管室。
一个大胆而危险的计划在她脑海中迅速成型。作为前公诉处长,她对市检察院的证物保管流程和安保措施了如指掌。那里存放着“工程师自杀案”最初的关键物证,虽然很可能已经被调包或污染,但原始物证在移送检察院时,按照规定会留有备份的影像资料和详细的交接记录。这些备份资料,尤其是原始的交接记录和影像,很可能还沉睡在保管室的某个角落,没有被完全清理干净。它们,是证明证据链最初状态、揭露后续污染的关键!
出租车在指定路口停下。林墨付了现金,下车后迅速融入夜色。她没有直接走向检察院,而是绕到检察院后身一栋老旧居民楼的楼顶。从这里,可以清晰地俯瞰整个检察院大院,包括那栋独立的、有着厚重铁门的证物保管楼。
她伏在冰冷的水泥护栏后,如同一个耐心的猎人,用手机摄像头放大观察着保管楼的情况。深夜的检察院静悄悄的,只有门卫室的灯光亮着。保管楼入口的监控探头规律地转动着。她需要等待一个时机——凌晨四点左右,是夜班保安最疲惫、警惕性最低的时候,也是监控系统例行短暂重启维护的窗口期(这是她过去工作中无意间了解到的内部流程漏洞)。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冬夜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楼顶,林墨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目光死死锁定着目标。怀里的手机显示着时间:03:55。
就是现在!
她像一只灵巧的猫,悄无声息地溜下楼顶,避开主干道的监控,从检察院侧面一处监控死角翻墙而入。落地后,她紧贴着建筑物的阴影,快速移动到证物保管楼的后门。这里有一个供内部人员使用的侧门,门禁卡早已失效,但门锁是老式的机械锁。
林墨从随身的工具包里取出两根特制的细长钢片——这是她早年办案时从一个盗窃高手那里“缴获”并私下留下的“纪念品”,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她屏住呼吸,将钢片小心地探入锁孔,凭着记忆和指尖的触感,感受着锁芯内部的结构。几秒钟后,随着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咔哒”声,锁开了。
她轻轻推开门,闪身进入,反手将门虚掩。一股特有的、混合着纸张、灰尘和化学防腐剂的味道扑面而来。保管室内一片漆黑,只有走廊尽头应急灯发出幽幽的绿光。她不敢开灯,再次依靠手机屏幕的微光照明。
她对这里的布局太熟悉了。存放“工程师自杀案”卷宗和备份资料的区域在二楼b区。她避开走廊的监控(虽然系统在重启,但摄像头物理上仍存在),沿着消防通道快步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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