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骨笛引魂(2/2)
“别动!”毛小方甩出桃木剑,剑穗缠住阿秀的小腿猛地往后拽,黑土“噗”地喷出股黑血,一只青灰色的手从洞里弹出来,指甲又尖又弯,差点挠到阿秀的膝盖。小海反应快,一斧劈下去,那只手应声断成两截,掉在地上还在抽搐,指节里渗出的不是血,是粘稠的黑汁。
“这是……‘地缚尸’的手。”毛小方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被埋在土里百年以上,靠吸食地脉阴气化成的,按理说早该被镇住了,怎么会突然出来?”
敲击声越来越近,雾里隐约显出片碑林,碑石歪歪扭扭,上面的字被腐蚀得只剩残痕,有块碑前插着半截断笛,笛孔里塞着团黑发。黑玫瑰走过去想拔出来,刚碰到笛身,那黑发突然活了过来,像蛇一样缠上她的手腕,往皮肉里钻。
“操!”她骂了句,银链猛地收紧,将黑发勒成几段,断发落地后竟化成了细小的蛆虫,钻进土里不见了。“这坟场不对劲,碑上的字……像是被人故意磨掉的。”
达初蹲在块相对完整的碑前,用手指抠着碑缝里的泥:“你们看,这碑底下是空的。”他用力一撬,碑石“哐当”翻倒,底下露出个黑窟窿,洞口缠着圈生锈的铁链,链环上刻着暗红色的符文,看着像用血画的。
敲击声就是从洞里传出来的,这下听得更清了,还夹杂着指甲刮擦石壁的声响,“沙沙……沙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洞里爬,正顺着铁链往上钩。
“不对劲,快盖回去!”毛小方突然想起什么,脸色骤变,可已经晚了——铁链突然剧烈晃动,“哐啷”一声绷直,洞里猛地喷出股黑雾,雾里裹着个模糊的人影,看不清脸,只能看到它穿着破烂的官服,双手双脚都锁着铁链,每动一下,铁链就往骨头上勒紧一分,露出的皮肤下,青筋像蚯蚓一样鼓着,全是黑的。
“是……是‘镇棺煞’!”阿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奶奶说过,这种煞是被冤杀的官,带着怨气下葬,用铁链锁在棺材里,要是铁链断了,能祸祸整个镇子!”
那煞影没看他们,只是机械地重复着一个动作——用头撞向旁边的石碑,“咚……咚……”,额头撞得血肉模糊,黑血顺着脸往下淌,滴在地上,土立刻冒出白烟,烧出一个个小坑。
小海举斧想砍,被毛小方拦住:“别碰它!这煞认死理,咱们不动它,它就只撞碑!”可话音刚落,煞影突然停了,缓缓转过头,脸对着他们的方向,虽然看不清五官,却能感觉到一道怨毒的目光扫过来,像冰锥扎在身上。
它猛地朝达初扑过去,速度快得像阵风,达初慌忙甩出罗盘,罗盘“啪”地碎在地上,他被撞得飞出去,撞在石碑上,吐出口血。黑玫瑰银链甩出,缠住煞影的腰,可那煞影力气大得惊人,拖着她就往洞里拽,银链都被拉得笔直,链环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尖啸。
“用墨斗线!”毛小方大喊着从包里掏出个缠满黑线的墨斗,往阿秀手里塞,“快!缠它的脚!”阿秀手忙脚乱地扯出线,刚碰到煞影的脚踝,那黑线突然“滋啦”冒起烟,竟被煞气腐蚀了。
“没用!”小海急得眼都红了,一斧劈在铁链上,火星四溅,铁链却连道印子都没留下,“这破链子是什么做的!”
“是用枉死鬼的骨头熔的!”毛小方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桃木剑上,剑身上的符文亮起金光,“只能用阳气冲!小海,跟我一起!”他举剑刺向煞影的心口,小海紧随其后,斧头带着劲风劈向煞影的头。
“嗤——”剑和斧头都刺进了煞影的身体,可它像没感觉一样,反而张开嘴,喷出股黑血,直喷在毛小方脸上。毛小方顿时觉得脸像被烙铁烫了一样疼,眼前发黑,差点栽倒。
就在这时,黑玫瑰突然发现煞影的官服领口露出个东西——是块玉佩,玉佩上刻着个“廉”字,边缘缺了个角。她突然想起老头临死前手里的木牌,也是个“镇”字!
“它是被诬陷的!”黑玫瑰大喊,“这煞是想证明自己清白!那木牌……‘镇’字和‘廉’字……它是被镇在这里的清官!”
煞影动作猛地一顿,黑血不再往外喷,只是定定地看着黑玫瑰,铁链的晃动也轻了。毛小方趁机掏出张“往生符”,用带血的指尖按住符纸,往煞影额头按去:“若有冤屈,自会有人昭雪,何必困在此地害人!”
符纸贴上的瞬间,煞影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啸声里全是委屈和愤怒,身体渐渐变得透明,铁链“哐啷啷”掉在地上,化作堆铁锈。最后,它对着黑玫瑰微微鞠了一躬,化作道青烟钻进了那块刻着“廉”字的玉佩里,玉佩“啪”地掉在地上,裂开了。
雾开始散了,阳光透进来,照在坟场的黑土上,那些指印渐渐消失。达初捂着胸口站起来,咳着说:“这……这就完了?”
毛小方捡起裂开的玉佩,眉头还没松开:“没那么简单。那老头说的棺材,还有这镇棺煞,肯定和骨笛煞有关联。这背后,有人在故意放这些东西出来。”
阿秀突然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歪脖子树,树干上挂着个东西,在风里晃悠——是个稻草人,穿着件小小的红肚兜,肚子上插着根骨笛,笛孔里还在往下滴黑汁。
所有人的后背瞬间爬满了冷汗。
那稻草人,长得和王婶家的小宝,一模一样。
稻草人在风里晃得厉害,红肚兜被黑汁浸得发暗,骨笛滴下的汁液落在地上,竟画出个诡异的阵图,图中隐隐有个“祭”字在蠕动。阿秀的红线突然像被烫到般缩回,线端缠着的铜钱“啪”地碎裂,她脸色煞白:“是‘替身祭’!有人想用小宝的命,唤醒更深的东西!”
毛小方攥着那枚裂成两半的“廉”字玉佩,指节泛白:“镇棺煞、骨笛煞、寄身煞……这些都是引子,真正要出来的,是被镇在坟场最底下的‘万尸煞’——传说那是百年前一场大屠杀后,无数冤魂聚成的凶煞,需用童子心头血献祭才能破封。”
黑玫瑰突然转身往镇上跑,银链在身后划出残影:“我去看小宝!”众人紧随其后,刚跑出坟场,就见镇口的老槐树下围满了人,王婶抱着小宝坐在地上哭,孩子双眼紧闭,小脸发青,心口处有个淡淡的红印,像被什么东西吸过血。
“刚才一阵黑风刮过,孩子就成这样了!”王婶哭得几乎晕厥,指着地上的一道黑痕,“风里有个影子,抓着孩子的手往他心口按……”
吓米蹲下身,指尖的金砂落在小宝心口,红印处立刻冒出白烟,孩子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还有救。”他松了口气,却又皱紧眉头,“但替身祭一旦开始,就不会停,除非找到设祭的人,毁掉祭坛。”
达初掏出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镇西的废弃戏台——那里正是当年大屠杀的刑场,后来被烧成一片焦土,连野草都长不活。“祭坛在戏台底下!”
众人赶到戏台时,残垣断壁间飘着层黑得发绿的雾,雾里传来孩童的嬉笑声,却听得人头皮发麻。戏台中央的塌陷处,露出个黑窟窿,窟窿里插着七根骨笛,笛孔里都插着根染红的发丝,正是镇上七个孩子的头发。
“还差最后一个……”毛小方盯着窟窿深处,那里隐约有团蠕动的黑影,“小宝是第七个,只要他的血滴进祭坛,万尸煞就会破封。”
话音未落,黑雾里突然飘出六个孩童的虚影,都是镇上失踪过的孩子,他们面无表情,双眼空洞,手里各牵着根黑线,线的另一端缠在窟窿里的黑影上。其中一个虚影突然转向阿秀,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那是三个月前掉进河里淹死的李家小子,当时大家都以为是意外。
“他们被煞气控住了!”阿秀的红线猛地甩出,缠住李家小子的虚影,线身勒进虚影的胳膊,竟拉出缕缕黑烟,“别伤着他们的魂!”
小海的斧头劈向那些黑线,斧刃刚碰到线,就被一股巨力弹开,他突然看见幻象:自己小时候掉进冰窟,抓着母亲的手却被甩开,母亲的脸变成了窟窿里的黑影,正对着他狞笑。“操!”他怒吼着用斧头砸向自己的腿,剧痛让幻象碎裂,“这玩意儿会勾旧伤!”
黑玫瑰的银链舞成密不透风的圈,护住身后的达初和吓米,链端的铁爪不断撕裂扑来的黑雾,却见黑雾落地后又聚成小煞,像饿狼般盯着众人:“设祭的人肯定在附近!”
“在戏台顶!”毛小方突然剑指戏台残骸的横梁,那里蹲着个穿黑袍的人影,正举着个滴血的瓷碗,碗里泡着的,正是小宝的一缕头发,“是你!”
黑袍人转过脸,露出张布满皱纹的脸,竟是镇上最老的张婆婆!她年轻时在戏台旁住过,大家都以为她早就糊涂了,此刻却眼神清明,嘴角挂着诡异的笑:“百年了……该让他们出来透透气了……当年他们死的时候,比这些孩子还小呢……”
她猛地将瓷碗往窟窿里倒,头发落水的瞬间,七根骨笛同时响起,刺耳的笛声里,窟窿里的黑影剧烈蠕动,无数只手从黑泥里伸出,抓向最近的孩童虚影。
“阻止她!”吓米双手结印,金砂在半空凝成个巨大的“卍”字,压向黑袍人,“你可知放出万尸煞,全镇人都会陪葬!”
“陪葬才好啊……”张婆婆疯狂地笑,“当年他们没救这些孩子,现在就该跟他们一起死!”她突然撕开黑袍,露出胸口——那里贴着张人皮,皮上的眉眼,正是当年大屠杀中死去的一个女娃,“我是她的转世,我要替她报仇!”
黑玫瑰的银链突然缠住张婆婆的手腕,链端的铁爪刺破她的皮肤,流出的不是血,是黑汁:“你早就被煞气控了!那女娃的魂,根本不想你这么做!”
就在这时,阿秀的红线突然缠上一根骨笛,线端探进笛孔,竟拉出半块玉佩——和毛小方手里的“廉”字玉佩能拼在一起,拼成个完整的“清”字。“是清官的女儿!”她大喊,“当年他女儿也死在大屠杀里,他锁着万尸煞,就是怕伤及无辜!”
窟窿里的黑影动作猛地一顿,孩童虚影们的眼神有了丝清明。毛小方将两块玉佩合在一起,金光迸发,照亮了整个戏台,黑影发出痛苦的嘶吼,那些伸出的手纷纷缩回。
“你看!”阿秀指着金光里浮现的画面——清官抱着女儿的尸体,跪在万尸煞前,用自己的魂做封印,“他不是不救,是用命在护着镇子!”
张婆婆愣住了,疯狂的眼神渐渐褪去,胸口的人皮化作飞灰。她看着窟窿里的黑影,突然老泪纵横:“爹……我错了……”
金光越来越盛,七根骨笛纷纷碎裂,孩童虚影们对着众人鞠躬,慢慢消散。小宝心口的红印彻底褪去,在王婶怀里睁开了眼,咿咿呀呀地笑了。
张婆婆瘫坐在地上,看着合拢的窟窿,轻声说:“当年我娘说,爹是好人……我一直不信……”她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缕青烟,飘向金光深处,“爹,我来陪你了……”
雾散了,阳光照在戏台的焦土上,竟有嫩芽从土里钻出来。毛小方将拼好的“清廉”玉佩埋在戏台中央,轻声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总算没负了这两个字。”
阿秀的红线缠着片刚长出的嫩芽,线端泛着温润的光。黑玫瑰摸着银链上的爪尖,突然笑了:“以后再碰上装糊涂的老太太,我先给她一链子。”
小海扛着斧头往镇上走,嘴里哼着歌:“回家炖肉去,小宝肯定饿了。”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甘田镇的风里,终于没了阴森的笛音,只有新生的草木香,混着阳光的味道,暖得人心头发颤。那些藏在黑暗里的怨与恨,终究在清明与善意里,化作了滋养新生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