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胭脂煞(1/2)
暮色刚漫过黄山的山脊,那缕胭脂香就变了味。不再是混着潭水的清冽,而是裹着股腐肉的腥甜,顺着风钻进甘田镇的街巷,黏在毛小方道堂的窗纸上,晕开一个个暗红的圆点,像未干的血。
“师父,这香味不对劲。”小海用银针挑破窗纸上的圆点,针尖立刻变黑,“像是……尸油熬的胭脂。”
达初的狐火在案几上焦躁地打转,金红色的火苗映着桌上的罗盘,指针正疯狂指向黄山方向,却在触及某个角度时突然倒转,像被无形的手按住了脖颈:“枯井那边出事了!怨气比之前厉鬼形态时还重,而且……带着活人的阳气!”
阿秀的镜心碎片突然炸裂,碎片边缘凝着层白霜,映出的画面让她失声尖叫:枯井周围的泥土正在翻动,一只只惨白的手从土里伸出来,指甲缝里嵌着胭脂碎屑;井台上的白戏服被撕成了布条,缠住个穿旗袍的女人,女人的脸正被人用胭脂涂抹,嘴角被线缝成上扬的弧度,眼睛却瞪得滚圆,正是三天前失踪的戏班班主女儿——她最喜欢模仿那名伶的扮相。
“是‘借尸还魂’!”毛小方抓起斩妖神剑,剑穗的朱砂符纸瞬间浸透黑液,“有人用那名伶的胭脂和戏服碎片,炼了‘胭脂煞’!这邪术要以处子之血调胭脂,再用活人的面皮做‘戏衣’,让厉鬼借新尸还魂,比之前的怨魂凶十倍!”
道堂外突然传来撞门声,小亮抱着昏迷的cissy冲进来,两人身上都沾着胭脂味,cissy的旗袍领口渗出暗红,像被什么东西咬过:“毛道长!黄山村的戏班……全疯了!他们拿着胭脂往脸上涂,涂完就开始互相撕咬,说要‘抢最好的面皮给祖师奶奶’!”
cissy的眼皮突然剧烈颤抖,嘴里溢出的涎水泛着粉红,是胭脂的颜色。阿秀的镜心碎片贴近她的脸颊,碎片里映出个穿黑衫的男人,正用毛笔蘸着胭脂,在cissy的眼皮上画戏妆,男人的袖口露出半块玉佩,刻着“屈”字——竟是屈仁的远房堂弟,当年被黑教驱逐的叛徒屈寡!
“是他!”毛小方的剑刃泛起寒光,“屈家当年和黑教勾结,他定是从祖上传了邪术,想借胭脂煞报复苏家,顺便吞并戏班的产业!”
cissy突然睁开眼,瞳孔里映着层胭脂红,她一把掐住小亮的脖子,力气大得不像个女人:“给我……你的脸……祖师奶奶要最俊的面皮……”
“cissy!看看我!”小亮忍着窒息的剧痛,从怀里掏出块染血的手帕——是上次他替cissy挡横梁时,染了他血的那块,“你说过,我的血能洗掉所有脏东西,包括这胭脂!”
手帕触到cissy的脸颊,她的动作猛地一顿,瞳孔里的红雾渐渐消散,却突然尖叫着指向门外:“他来了!屈寡带着‘祖师奶奶’来了!”
道堂的门板“轰”地被撞碎,屈寡穿着件绣满人脸的黑袍,身后跟着群涂着胭脂的戏班成员,个个眼神空洞,手里举着带血的剪刀。而最前面的“轿子”上,坐着个穿白戏服的身影,脸上的胭脂涂得像血,正是那借尸还魂的名伶厉鬼,只是她的脖颈处缝着块新皮,边缘还在渗血。
“毛小方,二十年了,你还是挡不住我屈家的事。”屈寡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手里的胭脂刷蘸着暗红的膏体,“这胭脂煞用了六十六个处子的血,正好对应当年死的六十六个人,今天就让你和这甘田镇,一起给我堂兄陪葬!”
厉鬼突然抬手,道堂的梁柱上立刻渗出胭脂,顺着木纹流成戏文里的唱词:“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每个字都像活的,扭曲着往人身上爬,沾到的人皮肤立刻泛起红疹,痒得用指甲去抓,抓出的血痕里竟长出细小的胭脂花。
“这花会吸人精血!”小海甩出墨斗线缠住最近的戏班成员,线绳上的朱砂却被胭脂花腐蚀,“师父,用糯米!”
糯米撒向胭脂花,花朵瞬间炸开,却喷出更浓的胭脂雾,达初的狐火刚靠近就被熏得发黑。屈寡趁机甩出胭脂刷,刷头的毛根根如针,直刺毛小方的面门:“尝尝这‘人面胭脂’的滋味!刷上它,你的脸就会变成我的傀儡!”
毛小方的剑劈开胭脂刷,却见厉鬼突然飘到cissy面前,戏服的袖子缠住她的手腕,往她脸上递过面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cissy,是那名伶临死前的模样,正对着cissy流泪:“帮我……撕了他的脸……他用我的骨头磨胭脂……”
cissy的眼神再次迷茫,伸手就要去抓屈寡。小亮突然挡在她身前,往自己脸上涂满cissy的胭脂:“要脸就拿我的!但你得告诉她,当年是谁杀了你!”
厉鬼的动作猛地僵住,铜镜“哐当”落地,碎成的镜片里映出无数画面:屈寡的祖父拿着刀,在那名伶的尸骨上刮骨粉;屈仁的父亲往胭脂里掺尸油;而屈寡自己,正用戏班班主女儿的血调新胭脂……原来当年的冤案,从头到尾都是屈家在背后操纵,那名伶的丈夫,不过是他们的棋子!
“是你们……都是你们……”厉鬼的戏服突然炸开,露出底下缝补的面皮,那些面皮上的眼睛同时睁开,死死盯着屈寡,“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所有被胭脂煞控制的人突然转向屈寡,手里的剪刀刺向他的黑袍。屈寡慌忙甩出玉佩,玉佩炸开的黑雾里涌出无数只手,却被厉鬼的怨气缠住,那些手竟开始撕咬屈寡的皮肉,像在报复当年被他祖先残害的冤魂。
“不!不可能!”屈寡的惨叫声被胭脂雾吞没,身体很快被撕成碎片,只有那只刻着“屈”字的玉佩,在地上滚了几圈,被厉鬼踩碎在脚下。
厉鬼看着满地的胭脂和碎片,突然对着毛小方作了个揖,身影渐渐透明,最后化作缕纯净的胭脂香,飘向黄山深处——这次,再无半分怨毒,只有解脱。
道堂里终于安静下来,cissy抱着小亮的手臂,脸上的红疹渐渐消退。小亮擦掉她脸上的胭脂,笑出了声:“你看,我说过我的血能洗掉脏东西。”
毛小方望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斩妖神剑的剑穗在晨光里轻摇,沾着的胭脂碎屑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风里。远处的黄山轮廓重新清晰,那口枯井的方向,飘来的胭脂香混着晨露的清冽,像段真正落幕的唱腔,温柔得能让人想起戏台落幕时,那声轻轻的“谢幕”。
只是没人看见,道堂的门槛缝里,还嵌着半片胭脂碎屑,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像只眯起的眼睛。
门槛缝里的胭脂碎屑突然泛起红光,像滴被体温焐热的血。毛小方刚收起斩妖神剑,剑穗上的朱砂就“滋”地冒出白烟,他低头一看,那半片碎屑竟顺着木纹爬上来,在剑鞘上烙出个细小的“屈”字。
“还有余孽。”他指尖捏住碎屑,入手滚烫,像是还带着活人的体温,“屈家的邪术没断根。”
小海正帮cissy处理脖颈上的勒痕,闻言抬头,看见小亮袖口沾着的胭脂渍在蠕动,惊得手里的金疮药都掉了:“这、这胭脂还活着?”
那渍痕顺着小亮的手腕往上爬,所过之处皮肤泛起青黑,像被无数细虫啃噬。小亮咬着牙想扯掉,却被cissy按住——她刚从昏迷中缓过神,眼神里还带着后怕,指尖却异常稳:“别碰!这是‘子母煞’,母煞在屈寡身上,子煞藏在胭脂里,沾到谁就附谁身!”
话音未落,道堂外传来孩童的嬉笑。三个穿虎头鞋的小孩举着胭脂盒跑过,脸上涂得红一块紫一块,正是黄山村戏班的学徒。他们手里的胭脂盒渗出暗红汁液,滴在青石板上,立刻烧出个小坑。
“不好!他们把胭脂当玩意儿分了!”阿秀的镜心碎片突然飞出去,在半空化作面水镜,照出更骇人的景象:村里的水井里漂着层胭脂色的油膜,几个挑水的妇人正用瓢舀水,嘴唇碰到水面的瞬间,眼睛就翻成了血红。
毛小方抓起糯米袋往门外冲,刚迈过门槛,就被股腥甜的风撞得后退半步。风里夹着细碎的戏词,是那名伶最擅长的《霸王别姬》选段,却被唱得尖厉如哭:“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
循声望去,戏班的戏台正在自燃,火光里飘出无数件烧焦的戏服,每件衣服的领口都绣着个“屈”字。而戏台中央,跪着个穿红嫁衣的身影,背影看着像cissy,正被一群涂胭脂的“观众”围着,那些人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竟是之前被胭脂煞害死的村民——他们的魂魄被子煞勾着,成了新的傀儡。
“那是幻术!”cissy突然喊出声,声音带着哭腔,“我娘的嫁衣……她当年就是穿着这件嫁衣,被屈家的人诬陷偷人,吊死在戏台上的!”
红嫁衣里的身影缓缓转身,脸上涂满胭脂,嘴角咧到耳根,却不是cissy,是个没脸的女人,脖颈处缠着断裂的红头绳——正是cissy的母亲。她的手化作利爪,直扑cissy:“帮我撕了这张脸……她们都说我不清白……”
“娘!”cissy泪如雨下,却挺直了腰,“你是被冤枉的!我爹当年就查清了,是屈家抢了你家的戏班秘方,才害死你的!”
她突然扯下头上的银簪,划破掌心,将血甩向红嫁衣:“这是屈家的血!当年我爹入赘屈家,早就偷偷换了族谱!你看清楚!”
血滴在红嫁衣上,瞬间烧出个窟窿,窟窿里露出张泛黄的纸,是当年的药方,落款处赫然是屈寡祖父的签名。没脸女人的动作僵住,胭脂从她脸上剥落,露出张清秀的面容,正是cissy母亲年轻时的模样。
“清……清白……”她喃喃着,身影渐渐透明,最后化作只纸鸢,被风卷着飞向戏台的火光,“谢……谢我的囡囡……”
纸鸢穿过火焰的瞬间,所有胭脂傀儡都停住了动作,脸上的胭脂化作清水流下,露出原本的模样。水井里的油墨、孩童手里的胭脂盒,也跟着化作青烟消散。
小亮突然“哎哟”一声,指着自己的手腕——那道青黑已经褪去,只留下道浅浅的红痕,像道胎记。
毛小方捡起块烧焦的戏服碎片,上面的“屈”字已经模糊。晨光彻底漫过黄山,把道堂的门槛照得发亮,那半片胭脂碎屑在阳光下化作粉末,被风一吹,什么都没留下。
cissy抱着母亲的嫁衣残骸,突然笑了,眼泪却掉个不停:“我娘说过,戏唱完了,就得谢幕。”
小海蹲在地上数糯米,突然抬头:“师父,那屈家……真的没余孽了?”
毛小方望着戏台的方向,那里的烟正袅袅升起,像道淡淡的眉。他掂了掂手里的剑,剑穗的朱砂重新变得鲜红:“人心要是不干净,哪都能养出邪祟。但只要有人敢较真,再深的黑,也能被扯出缝来。”
远处传来村民的吆喝声,是挑水的妇人在喊大家去井边打水,声音清亮得像晨露。阿秀的镜心碎片落在小亮掌心,映出他和cissy相视而笑的模样,碎片边缘的白霜,早已化成了水珠。
晨光透过窗棂,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毛小方蹲在戏台废墟前,指尖捻起半片烧焦的戏服碎片,布料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胭脂渍——那是昨夜火烧戏台时,没来得及燃尽的残片。他将碎片放进随身的锦囊里,抬头时正对上小海的目光,少年手里捧着个豁口的粗瓷碗,碗底沉着几粒没烧化的糯米。
“师父,这戏台的地基下,好像埋着东西。”小海的声音带着怯意,脚尖点了点戏台中央的焦黑地面,“刚才踢到块硬疙瘩,磕得脚趾头生疼。”
毛小方没说话,只是从腰间摸出柄短匕,顺着小海指的位置刨挖起来。焦土簌簌落下,很快露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盒,盒盖上雕刻的牡丹花纹已被烟火熏得发黑,却仍能看出精致的做工。小海刚要伸手去碰,被毛小方一把按住:“别动,上面有‘锁魂锈’,沾了会被缠上怨念。”
他从怀里掏出张黄符,指尖燃起淡金色的火苗,符纸贴在铁盒上“滋滋”作响,锈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露出底下暗刻的小字:“民国三十一年,赠婉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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