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胭脂煞(2/2)
“婉卿?”小海歪头想了想,“是不是去年祠堂翻新时,从梁上掉下来的那幅画像上的名字?画里的小姐就叫婉卿,穿的戏服跟这盒子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毛小方撬开铁盒,里面铺着层暗红色的绒布,放着支银质发簪,簪头镶着颗鸽血红宝石,旁边压着张泛黄的戏票,日期正是八十年前的今天。更令人心惊的是张字条,字迹娟秀却带着颤抖:“屈郎,此去沪上寻你,若三月未归,便是被那姓黄的老东西扣下了。这簪子你且收着,见簪如见我。”
“姓黄的?”小海突然拍大腿,“前几日整理村志时看到过!当年镇上的黄财主,强抢了个戏班花旦,那花旦宁死不从,跳河自尽了!后来黄财主家突然失火,满门烧了个干净,都说报应!”
毛小方捏着那支发簪,宝石在晨光里折射出刺目的红,像滴凝固的血。他突然想起昨夜cissy母亲消散前说的那句“谢我的囡囡”,心头猛地一震——cissy的母亲叫婉清,婉卿与婉清,只差一字,难不成……
“师父!快看!”小海突然指向铁盒底层,那里粘着片撕碎的信笺,拼凑起来能看清几个字:“……屈家小儿,切记护好婉卿后人……她颈后有颗朱砂痣……”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是cissy骑着匹白马奔来,马背上还驮着个捆得严实的麻袋。她翻身下马时动作太急,裙角扫过地面的焦屑,露出颈后颗米粒大的红痣,在晨光里看得真切。
“毛道长,抓到个鬼鬼祟祟的老头,”cissy拽着麻袋绳往地上一摔,麻袋里传出哀嚎,“他说认识这铁盒!还说我娘是婉卿的亲妹妹!”
麻袋被解开,滚出个满脸褶子的老头,看见铁盒就抖如筛糠:“是……是我爹当年埋的!他是黄财主的账房,亲眼见屈家小姐把盒子埋在戏台底下……那花旦根本没死,被屈家少爷救走了,改名换姓成了屈家二夫人……”
毛小方的目光落在cissy颈后,那颗朱砂痣与信笺描述分毫不差。他突然想起cissy说过,她母亲临终前总摩挲颈后,说那里藏着“活下去的念想”。
“所以,”小海挠着头,突然恍然大悟,“婉卿是cissy的外婆?那黄财主是屈家的仇人?”
老头哭丧着脸点头:“当年花旦跳河是假的,是屈家少爷演的戏,为的是躲开黄财主的眼线。后来二夫人生了个女儿,就是cissy的娘……”
cissy突然捂住嘴,眼泪砸在铁盒上,溅起细小的水花。那支银簪在她掌心发烫,簪头的宝石映出她含泪的眼,竟与八十年前那张戏票上的女子有七分相似。
毛小方将铁盒盖好,指尖在盒面轻轻敲了三下:“八十年的债,也该清算了。”他抬头望向镇外的黄家老宅,那里早已荒草丛生,却在晨光里透着股阴森气,“小海,去备桃木钉;cissy,你娘的遗物里有没有带‘婉’字的物件?这锁魂锈得用至亲之物才能彻底化解。”
cissy从贴身的荷包里摸出块玉佩,上面刻着个“婉”字,边缘已被摩挲得光滑:“这是我娘给的,说能保平安。”
小海突然指着老宅方向,声音发颤:“师父……你看那边!荒草里好像有影子在动!”
众人望去,只见黄家老宅的断墙后,无数黑影在蠕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引着,正往这边爬来。那些黑影的脖颈处都缠着圈红绳,与铁盒里那字条上描述的“锁魂索”一模一样。
毛小方将银簪塞进cissy手里,又把桃木钉分给小海:“别慌,八十年前能护下婉卿,八十年后也能护好她的后人。cissy,拿着簪子,这是你外婆的念想,能镇住那些怨魂。”
cissy握紧玉佩和银簪,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却挺直了脊背:“我不怕。”
晨光越发明亮,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毛小方看着那些逼近的黑影,突然笑了——他腰间的斩妖剑正嗡嗡作响,像是在兴奋地等待出鞘。八十年的恩怨,藏在戏台底下的秘密,还有那些被时光掩埋的守护与牺牲,都将在这日光里,迎来最终的了断。
黑影越来越近,最前面的那个突然抬起头,露出张被火烧过的脸,正是当年害死黄财主满门的那个账房的鬼魂。他嘶吼着扑来,指甲泛着青黑的光,却在离cissy三步远的地方停住——银簪上的鸽血红宝石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将黑影烫得连连后退。
“看来,”毛小方拔出斩妖剑,剑身在晨光里泛着冷冽的光,“有些念想,比怨念更有力量。”
小海举着桃木钉,紧张得手心冒汗,却还是梗着脖子喊道:“冲啊!为婉卿小姐报仇!”
cissy站在晨光里,颈后的朱砂痣与银簪的宝石交相辉映。她突然想起母亲常说的那句话:“咱们家的女人,骨头都硬得很。”此刻握着玉佩的手,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黑影与金光在戏台废墟上碰撞,烧焦的木板发出“噼啪”的脆响,像是在为八十年前的那场戏,奏响迟到的落幕曲。而铁盒里的戏票,在风里轻轻颤动,仿佛有个温柔的声音在低唱:“郎啊,等我寻你,哪怕隔了八十年的烟火……”
这场跨越了近一个世纪的守护,终将在晨光里,开出花来。
黄家老宅的断墙在黑影的嘶吼中簌簌作响,那些脖颈缠红绳的怨魂像潮水般涌来,青黑色的指甲划破空气,带起刺鼻的腐味。cissy紧攥着银簪与玉佩,掌心的汗浸湿了绒布,颈后朱砂痣在晨光里发烫——那是婉卿血脉里传来的力量,隔着八十年的时光,依然滚烫。
“护好她!”毛小方将斩妖剑横在身前,剑刃映出怨魂扭曲的脸,“小海,钉魂桩!”
小海手忙脚乱地将桃木钉砸进戏台四角,黄符在风中炸开金芒,形成道光网。可怨魂太多了,它们撞在光网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网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像是被强酸腐蚀。最前面的账房鬼突然撕开脸皮,露出底下蠕动的蛆虫,尖啸着扑向cissy:“婉卿的后人!偿命来!”
银簪的鸽血红宝石骤然爆亮,cissy只觉一股暖流从掌心涌遍全身,她下意识将簪尖指向怨魂,那红光竟凝成道细线,直直刺穿了账房鬼的眉心。怨魂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团黑烟,红绳“啪”地断裂,落在地上成了灰。
“原来……这簪子是武器。”cissy愣住时,毛小方已挥剑劈开三只扑来的怨魂,剑风卷起焦土,混着金粉洒在她身上,“是婉卿留给你的护身符,也是斩妖刃。”
黑影越来越密,光网终于“咔嚓”裂开道口子,只听“嘶啦”一声,小海的胳膊被只枯手抓住,瞬间泛起青黑。“师父!”他疼得眼泪直流,却死死咬着牙不松手,桃木钉仍牢牢嵌在土里,“不能让它们过去!”
cissy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帕子,上面绣着半朵未开的牡丹。她颤抖着展开帕子,银簪的红光落在帕子上,那半朵花竟缓缓绽放,露出里面细小的针脚——是幅微型地图,指向戏台地基下的暗格。
“下面有东西!”她扑到焦土旁,徒手往下刨,指甲渗出血来也浑然不觉。毛小方立刻挥剑护住她,剑刃上的金光将怨魂逼退三尺:“我来!”短匕翻飞间,暗格的石板被撬开,里面躺着个黑陶坛,坛口贴着张泛黄的符纸,上面是婉卿的字迹:“屈郎亲启,若吾女遇险,焚此坛中骨,可唤吾魂。”
“是婉卿的骨灰坛!”cissy的声音发颤,“她早就料到有今天……”
账房鬼的残魂突然狂笑起来:“烧啊!烧了她的骨,她就再也不能护着你们了!八十年了,我等这一天等了八十年!”怨魂们像是被蛊惑,疯了般冲击光网,小海的桃木钉终于崩飞一根,道黑影瞬间缠住cissy的脚踝,冰冷刺骨。
“烧!”毛小方斩落那只鬼手,剑刃抵在坛口,“婉卿的魂愿是守护,不是禁锢!”
cissy闭着眼将帕子点燃,火苗舔舐着陶坛,竟散发出暖融融的香气,像是当年戏班后台的脂粉与檀香。坛中骨殖化作点点金芒,在空中凝聚成个穿戏服的女子身影,眉眼与cissy有七分像,只是更温婉些。
“囡囡别怕。”婉卿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她抬手拂过cissy的脚踝,黑痕立刻消退,“这些怨魂,本是被黄财主害死的无辜人,被账房鬼用邪术困了八十年,可怜得很。”
她转向那些黑影,衣袖轻挥,金光如细雨落下,怨魂们扭曲的脸渐渐平静,露出原本的模样——有抱着孩子的妇人,有挑着担子的货郎,还有几个穿戏服的少年。“回家吧。”婉卿轻声道,“天亮了。”
黑影们迟疑着,脖颈上的红绳寸寸断裂,化作白蝶飞向天际。最后只剩下账房鬼,它尖叫着扑向婉卿,却被金光穿透胸膛,在晨光中彻底消散。
戏台废墟上,婉卿的身影渐渐透明,她笑着将银簪往cissy发间一插:“这簪子,以后就是你的了。”又看向毛小方,“多谢道长护我后人。”
“分内之事。”毛小方拱手时,晨光已漫过屋顶,将一切照得透亮。
小海摸着胳膊上消退的青黑,突然指着戏台中央:“看!那是什么?”
焦土中,竟钻出株嫩芽,顶着露珠,在阳光下舒展叶片,开出朵血色的花,花瓣层层叠叠,像极了戏服上的牡丹。cissy俯身轻嗅,香气里混着脂粉、檀香,还有……阳光的味道。
“是婉卿的花。”毛小方望着那朵花,突然笑了,“八十年的守护,终于开出花来了。”
cissy摸着颈后的朱砂痣,又摸了摸发间的银簪,突然明白母亲说的“活下去的念想”是什么——不是仇恨,是代代相传的勇气与温柔,是哪怕隔了近一个世纪,也能穿透黑暗的光。
远处传来鸡鸣,村民们的炊烟袅袅升起,小海正蹲在地上数那些融化的怨魂留下的白蝶翅膀,毛小方在收拾桃木钉,阳光穿过他的剑穗,在地上投下细碎的金斑。
cissy摘下那朵血牡丹,别在帕子上,银簪的宝石在晨光里闪烁,像婉卿和母亲的眼睛,温柔地看着她。
这场跨越了近一个世纪的守护,终究在晨光里,开出了最艳的花。而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爱与勇气,会像这朵花一样,年复一年,在阳光下,永不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