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黄山村怨伶(1/2)

黄山村的潭水泛着青黑色,像块凝固的墨。毛小方蹲在潭边,指尖刚触到水面,就被一股寒气逼退——水里沉着的不是泥沙,是无数根缠在一起的长发,发丝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胭脂,在暗流里轻轻浮动,像无数只手在抓挠。

“师父,这水不对劲。”小海用树枝挑起一缕长发,发丝竟顺着树枝往上爬,缠向他的手腕,“带着股戏台子上的水粉味,还混着……血腥味。”

达初的狐火在潭面上空跳动,金红色的火苗忽明忽暗,映出潭底隐约的轮廓:像是具侧卧的骸骨,头骨上还戴着支断裂的凤钗,钗头的珍珠在幽暗的水里泛着惨绿的光。“是那粤剧名伶的尸骨。”他尾尖的毛直竖,“工程队把她的坟挖了,尸骨扔进潭里,还往水里倒了石灰,这是要把她的魂魄封死在水底,怨气不散,才会借水杀人!”

阿秀的镜心碎片贴着潭壁,碎片里浮出百年前的画面:穿戏服的女子被麻绳捆在柱子上,丈夫举着石头砸向她的额头,鲜血溅在她刚画好的戏妆上,红得像台上的胭脂;富家千金站在旁边冷笑,手里把玩着女子的凤钗,钗尖还沾着几根长发。女子临死前,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响,指甲在柱上抓出三道血痕,像在写什么字。

“她在写‘冤’字。”毛小方盯着碎片里的血痕,声音沉得像潭水,“那老师不仅杀了她,还诬陷她与人通奸,让她死后都背着污名。她的怨气附在潭水里,喝了水的人会看见她生前最痛苦的幻觉,最后在恐惧中自己吓死自己。”

潭边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明拽着小亮跑过来,两人的裤脚都沾着泥,脸色白得像纸。“毛道长!我姐和姐夫……他们、他们在家里用潭水泡茶喝!”小明的声音发颤,指着远处的村子,“刚才我看见我姐对着镜子梳头,镜子里的人却在往她脖子上缠头发!”

小亮举着相机,镜头还对着潭水,脸上却没了之前的不屑,只剩下惊惶:“我不信鬼,但刚才在工地拍的照片……”他调出照片,屏幕上原本空无一人的潭边,竟站着个穿戏服的模糊人影,手里拿着支凤钗,正对着镜头冷笑,“cissy也喝了潭水,她刚才说要去村里的老戏台唱戏,拦都拦不住!”

众人赶到村里时,老戏台的锣鼓声正“咚咚锵锵”地响,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戏台中央,cissy穿着不知从哪找来的戏服,正对着空无一人的台下唱《霸王别姬》,唱腔凄厉,眼神空洞,嘴角却咧着诡异的笑。她的手腕上,缠着圈湿漉漉的长发,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cissy!”小亮冲上台,想拉她下来,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戏台两侧的柱子上,突然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百年前的血痕往下流,在地面汇成个“杀”字。

“她被怨气附身了。”阿秀的镜心碎片射出白光,照在cissy身上,碎片里映出她的幻觉:戏台下坐满了青面獠牙的观众,个个举着石头要砸向她,而台下的第一排,坐着她早逝的母亲,正用怨恨的眼神看着她,嘴里念叨着“你怎么不去死”。

“是她心里的愧疚!”毛小方立刻明白了,“女鬼能放大人心底的恐惧和遗憾,cissy一直觉得母亲的死是自己的错,所以幻觉里才会出现母亲!”

小明突然捂住胸口,脸色发紫:“我、我也喝了潭水……我看见我爸了,他说我不该拒绝参加招魂游戏,害了大家……”他的姐姐和姐夫从台下冲上来,眼神同样空洞,手里竟拿着剪刀,要往自己身上戳——他们的幻觉里,全是二十年前意外去世的孩子,正哭着要他们偿命。

“不能让他们自残!”小海甩出墨斗线,缠住三人的手腕,线绳上的朱砂亮起红光,却被他们身上的怨气腐蚀得滋滋作响,“师父,这怨气太强,墨斗线撑不了多久!”

达初的狐火往戏台的横梁上燎,那里挂着块破旧的匾额,写着“梨园春”三个字,匾额后面突然掉出个戏箱,里面装着件绣满凤穿牡丹的戏服,正是百年前那名伶的行头。戏服刚落地,就自己穿在了cissy身上,凤钗也自动插在她发间,她的唱腔突然变了,不再是《霸王别姬》,而是段凄厉的《窦娥冤》:“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

潭水的方向突然传来巨响,工程队挖机的铁臂不知何时伸进了潭里,正疯狂搅动水面,潭底的骸骨被翻了上来,碎成了几块。女鬼的怨气瞬间暴涨,戏台的地面裂开缝隙,冒出的黑水顺着裂缝蔓延,所过之处,草木全部枯萎发黑。

“她要让所有人都陪她死!”毛小方的斩妖神剑插进戏台中央,金光顺着裂缝往下钻,暂时逼退了黑水,“小亮,你想救cissy,就得让她看清幻觉!告诉她,她母亲从来没有怪过她!”

小亮看着cissy空洞的眼睛,突然想起她母亲临终前的样子——老太太拉着他的手,说“我家cissy太懂事了,总把错往自己身上揽,你要好好待她”。他深吸一口气,突然跳进黑水,任由冰冷的潭水没过膝盖,朝着cissy大喊:“你妈最后跟我说,她最骄傲的就是你!她从来没怪过你!是你自己不肯放过自己!”

cissy的唱腔猛地一顿,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女鬼的怨气突然化作利爪,抓向小亮的胸口,却在触到他衣服口袋里的东西时停住了——那是张cissy母亲的照片,照片上的老太太笑得慈祥,怀里抱着小时候的cissy。

“那是……妈妈……”cissy的眼泪突然掉下来,戏服上的怨气开始消散,手腕上的长发也渐渐松开。

戏台的横梁突然断裂,朝着cissy砸下来。小亮想也没想就扑过去,用后背挡住横梁,剧痛传来时,他却笑了,看着cissy说:“你看,我没骗你……”

横梁落地的瞬间,潭水突然平静下来,水底的碎骨重新合拢,化作那名伶的身影,她看着小亮和cissy,又看了看手里的凤钗,突然叹了口气,身影渐渐透明,最后化作点点荧光,落在cissy的戏服上,将那身红衣染成了洁白。

小明的姐姐和姐夫也清醒过来,看着手里的剪刀,后怕地瘫在地上。工程队的挖机停了,司机面如死灰地从驾驶室里爬出来,他也喝了潭水,刚才的幻觉让他以为潭里有金子,才会疯狂搅动水面。

夕阳西下时,村民们在潭边立了块无字碑,碑前放着那支修复好的凤钗。小亮躺在毛小方道堂的床上,后背缠着厚厚的绷带,cissy坐在床边,给他削苹果,眼泪掉在苹果上,甜里带咸。

“你说,她为什么会放过我们?”小亮轻声问。

cissy把苹果递给他,指尖划过他后背的绷带:“我想,她不是被你的深情打动,是被……我们敢面对遗憾的勇气。”

毛小方站在道堂门口,看着远处的黄山村,潭水在夕阳下泛着金光,像从未被污染过。小海正在收拾墨斗线,达初的狐火逗着小明家的猫,阿秀的镜心碎片映出那名伶最后的笑容,温柔得像戏台落幕时的余晖。

他忽然明白,有些怨魂不是非要报复,只是困在自己的执念里,忘了这世间除了恨,还有原谅——原谅别人的错,也原谅自己的放不下。而能解开这执念的,从来不是锋利的剑,是一句真心的告白,一个勇敢的拥抱,像小亮扑向横梁的瞬间,像cissy落下的眼泪,滚烫,真实,能把最冰冷的怨气,都焐成暖暖的光。

戏衣凶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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