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黄山村怨伶(2/2)
黄山村的无字碑前,不知何时多了件叠得整齐的白戏服。布料泛着陈旧的米黄,领口绣的凤纹已磨得模糊,袖口却沾着块暗红的污渍,像干涸的血。毛小方指尖拂过污渍,布料突然剧烈收缩,缠上他的手腕,袖口的血渍竟渗出温热的液体,在碑石上晕开个“杀”字——与百年前戏台柱上的血痕一模一样。
“师父!这戏服有问题!”小海举着桃木剑劈向戏服,剑刃却被布料弹开,戏服上的凤纹突然活了过来,化作条金蛇,张开嘴咬向毛小方的咽喉。
达初的狐火“噌”地窜起,金红色的火苗裹住金蛇,蛇身瞬间焦黑,却在落地前化作缕青烟,钻进小明的鼻孔。小明突然浑身抽搐,眼睛翻出白仁,喉咙里发出粤剧的腔调,唱的正是那名伶死前的《窦娥冤》选段,只是唱腔里多了股怨毒的戾气:“血溅白练,六月飞雪,大旱三年……”
“是戏服里的残魂!”阿秀的镜心碎片贴在小明眉心,碎片里映出骇人的画面:百年前的戏台后台,名伶的戏服被那衣冠禽兽扔进火盆,却在燃烧时渗出鲜血,将火盆里的炭都染成了红黑色;而此刻,戏服的残魂正附在小明身上,借他天生能见鬼的体质,重现当年的凶状。
小亮背着cissy赶来时,正撞见小明举着块石头,要砸向自己的姐姐。cissy挣扎着从他背上跳下来,怀里的苹果滚落,在地上摔出的汁液里,竟浮出那名伶的脸,对着小明凄然一笑。“别伤他!”她扑过去抱住小明的胳膊,戏服残魂的戾气突然减弱,小明的抽搐也停了半分。
“她认得你身上的气息。”毛小方的斩妖神剑抵住戏服,金光将布料上的凤纹压回刺绣状态,“名伶的魂魄虽散,但戏服吸了她三十年的胭脂水粉气,又浸过她的血,早就成了‘凶物’。cissy穿了她化形的白衣,身上沾了她的善念,才能暂时镇住残魂。”
话未说完,村里突然传来凄厉的尖叫。卖杂货的王婆倒在自家门槛上,胸口插着根银簪——正是那名伶凤钗上掉落的配件。王婆的眼睛瞪得滚圆,喉咙里卡着块撕碎的戏服布料,布料上用鲜血写着个“淫”字。
“是她!是那戏妇杀了王婆!”村民们举着锄头赶来,脸上带着惊恐,“昨晚李木匠也死了,被发现时穿着这件白戏服,脖子被布料勒得变了形,舌头都吐了出来!”
阿秀的镜心碎片突然飞向村西的老祠堂,碎片里映出祠堂供桌后的景象:十几件花花绿绿的戏服挂在梁上,全是百年前戏班的旧物,每件戏服的领口都缠着根红线,线的尽头系着块小木牌,写着当年遇害村民的名字。而最中间的位置,那件白戏服正缓缓展开,袖口的血渍滴落在地,在青砖上汇成个血色戏台,台上竟有两个小人影在打斗,一个穿戏服的女子,正被个戴方巾的男人掐住喉咙。
“她在重演当年的惨案!”毛小方的剑穗扫过地面,朱砂符纸在血色戏台边缘燃起金光,“戏服残魂要借这些旧戏服,让全村人都体验一遍她的死法!李木匠年轻时偷看过寡妇洗澡,王婆散播过名伶的谣言,所以残魂用‘淫’字杀了他们——它在报复所有‘不贞不洁’的人!”
小明突然指向祠堂的横梁:“那里……那里有个穿西装的影子!”众人抬头,果然看见道模糊的黑影贴在梁上,手里把玩着副金丝眼镜,正是那衣冠禽兽老师的鬼魂轮廓。
“他的魂魄也附在戏服里!”小亮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翻出本泛黄的日记,是他在工程队的废料堆里捡到的,“这是那老师的日记!他说杀了名伶后,总梦见她穿着戏服站在床边,所以把戏服烧了,还在祠堂设了‘镇衣阵’,用村民的生辰八字喂戏服,让名伶的魂魄永远困在布料里!”
日记的最后一页,画着个诡异的符咒,符尾指向祠堂后院的枯井。毛小方踹开枯井的石板,井底果然堆着十几只生锈的铁笼,每个笼子里都锁着件戏服,布料与铁锈缠在一起,渗出黑绿色的黏液。而最底下的笼子里,躺着具白骨,手里死死攥着半块戏服碎片,正是那名伶的遗骸——工程队根本没把她的尸骨扔进潭水,而是扔进了这口枯井,与戏服锁在一起。
“镇衣阵遇水则破,潭水渗进井里,不仅解了阵法,还让戏服残魂吸了尸骨的怨气,变得更凶!”达初的狐火往井底燎,黏液遇火“噼啪”作响,冒出的黑烟里浮着无数张痛苦的脸,全是被戏服残魂害死的村民。
戏服突然从无字碑前飞过来,像只巨大的白鸟,罩向最近的cissy。cissy怀里的苹果突然炸开,果肉里飞出只金蝶,正是名伶魂魄消散时化作的荧光所化。金蝶撞在戏服上,布料瞬间裂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衬里——绣着个小小的“贞”字,针脚细密,是未嫁时的闺阁绣活。
“她不是恨‘不贞’,是恨被污蔑‘不贞’!”cissy突然明白,抓起块石头砸向枯井的铁笼,“她穿着戏服登台,是想告诉所有人,她是清白的!”
戏服残魂的戾气瞬间暴涨,布料上的凤纹全部化作金蛇,朝着众人扑来。毛小方的斩妖神剑在井底划出个八卦阵,金光将铁笼里的戏服全部罩住:“小海,用糯米混着胭脂水粉,撒向戏服!她生前最爱这些,胭脂气能化她的怨!”
糯米混着cissy的胭脂撒向戏服,金蛇的动作明显迟缓。小亮突然想起日记里的符咒,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用自己的血在掌心画符,贴向那衣冠禽兽的黑影:“害死她的是你!有本事冲我来!”
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叫,被符咒烫得连连后退,却在消失前,将所有怨气灌进白戏服里。戏服突然膨胀,化作名伶的厉鬼形态,脸上的戏妆因怨气而扭曲,手里的凤钗直指cissy:“你们都一样!都觉得我不清白!”
“我信你!”cissy突然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的块淡红斑痕——是小时候被热水烫伤的,却总被同学嘲笑是“不检点的印记”,“我知道被人污蔑的滋味!你不是坏女人,你只是被坏人害了!”
厉鬼的凤钗停在半空,戏妆渐渐褪去,露出张清秀的脸。她看着cissy锁骨的疤痕,又看了看井底的白骨,突然凄然一笑,身体化作无数片戏服碎片,落在枯井里,将那些铁笼里的旧戏服全部覆盖。碎片合拢时,竟织成件崭新的白戏服,领口的凤纹金光闪闪,袖口的血渍化作朵红梅,在井底静静躺着,再无半分戾气。
小明的眼睛恢复清明,只是眉心多了颗淡红的痣,像胭脂点的。他望着井底的白戏服,突然说:“她刚才跟我说,谢谢我们……还说,戏该落幕了。”
三日后,黄山村的村民在祠堂前搭了个新戏台。小亮抱着吉他,cissy穿着那件新生的白戏服,唱了首新编的粤曲,讲的是名伶沉冤得雪的故事。戏到高潮时,戏台的梁柱上突然落下片桃花瓣,落在cissy的戏服上,化作颗晶莹的露珠——像是有人在台下,轻轻鼓了鼓掌。
毛小方带着徒弟们离开时,小明追上来,手里捧着那本修复好的戏班名册,名册最后一页,多了行娟秀的小字:“清者自清,戏衣为证。”
“师父,你说她真的走了吗?”小海回头望了眼戏台,夕阳正将戏服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温柔的剪影。
毛小方的斩妖神剑在鞘中轻鸣,剑穗扫过路边的野花,花瓣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的光:“走了,带着她的清白,去该去的地方了。”
远处的黄山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模糊,只有那口枯井的方向,偶尔飘来缕淡淡的胭脂香,混着潭水的清冽,像段未完的唱腔,在风里轻轻回荡,温柔得再无半分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