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冥域血茶(1/2)

三里。

在撒哈拉深处这被死亡浸透的冥域边缘,这三里的距离,仿佛是用灵魂在滚烫的烙铁上一步步丈量出来的。影寒周身那层幽蓝的光晕,如同在浓酸中浸泡过一般,色泽黯淡了许多,边缘处不断有细密的能量被狂暴的阴风死气侵蚀、剥离,化作星星点点的蓝色碎屑,转瞬湮灭在昏黄的沙尘里。

每一步落下,焦黑龟裂的冥土都传来更深沉的吸力,仿佛有无数双冰冷滑腻的亡者之手从地底探出,死死拖拽着她的脚踝,要将她永远拖入这片永寂的泥沼。空气中弥漫的亡魂低语和风沙的尖啸,不再是单纯的噪音,而是一种无孔不入的精神污染,疯狂撕扯着她的意志壁垒,试图将绝望和疯狂植入她的骨髓。

小白紧紧贴着她的颈侧飞行,银白的机身被污浊的沙尘覆盖,显得有些灰败。它圆圆的蓝色光学镜头高速闪烁着,不断修正着导航路径,同时竭力分析着周围狂暴混乱的能量流,试图为影寒提供哪怕一丝微弱的方向指引。

反馈的数据流在影寒的意识边缘冰冷地流淌:负能量浓度持续攀升,空间畸变指数达到临界,未知精神污染波段强度……足以让普通异能者瞬间崩溃的信息,被她强行过滤、压缩,只留下最核心的方位坐标——前方,那越来越近的、散发着令人窒息压迫感的巨大阴影。

终于,在绕过一片如同巨人破碎肋骨般斜插大地的嶙峋黑岩后,那阴影的轮廓,骤然撞入了影寒的视野。

它矗立在风沙与昏黄天幕的交界处,庞大得超出了常理对“城市”的认知。没有城墙。支撑起这座“城市”的,是无数巨大、扭曲、散发着暗沉金属或骨质光泽的怪异结构。它们如同从地狱深处强行挤入现实的血肉骨骼,彼此虬结、缠绕、支撑,形成了高低错落、犬牙交错的恐怖基座。

无数形态诡异、仿佛由凝固的黑暗与痛苦直接塑造成的建筑,就附着在这噩梦般的基座之上。高耸如扭曲尖塔的楼宇,其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从中渗出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沿着非自然的弧线流淌、滴落;低矮如同匍匐巨兽的巢穴,入口处悬挂着风干的、难以名状的生物肢体;巨大的拱形结构如同巨兽的肋骨,支撑着上方层层叠叠、如同肿瘤般增生蔓延的棚户区域,那些棚户的材质更是千奇百怪,有蠕动的肉膜,有凝固的熔岩,有闪烁着幽光的晶体碎片,甚至还有大片大片的、不知名生物的坚韧皮革。

没有阳光。城市上空笼罩着永不消散的、污浊的暗红色光晕,如同凝固的血云,光线透过这层光晕,将整座城市涂抹上一层病态、压抑的暗红与深褐。

空气中弥漫的味道更加复杂浓烈:浓重的血腥气、腐肉的恶臭、硫磺的刺鼻、某种奇异香料燃烧的辛辣、以及一种……无数混乱灵魂被强行糅合、发酵后的、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

这就是冥域主城。一座由纯粹的混乱、痛苦、贪婪和扭曲力量构筑而成的活体巢穴。

当影寒的身影,如同一个突兀的污点,出现在主城外围那由巨大骸骨和扭曲金属构成的“入口”时,无数道目光,瞬间从那些蜂窝状的孔洞、肉膜覆盖的窗口、阴影笼罩的角落投射过来。

目光。

贪婪的、饥渴的、带着毫不掩饰食欲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几乎要将她当场剥皮拆骨。那是掠食者看到鲜活血肉的本能兴奋。

好奇的、带着评估意味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如同在审视一件稀有的货物,衡量着捕获的难度与收益。这些目光的主人,形态更加诡异,有的肢体扭曲变形,覆盖着骨刺或鳞甲;有的皮肤呈现不自然的青灰或暗绿,流淌着粘液;有的干脆只剩下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内部翻涌着暗影或火焰。它们都是异能者,但无一例外,都发生了严重的掠食者化——那是过度汲取死亡能量、吞噬灵魂碎片或被深渊力量侵蚀后的异化形态。

还有一些目光,则更加复杂。羡慕?嫉妒?那是相对保留着更多“人”形的存在,他们蜷缩在更阴暗的角落,身上或多或少带着异变的痕迹,看向影寒那完整、未被侵蚀的人类躯体时,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痛苦的渴望。在这座城里,保持纯粹的人类形态本身就是一种力量与运气的象征,也是无数掠食者眼中最顶级的“珍馐”。当然他们也明白,能来到这里还没有出现掠食者化的异能者其本身的实力,也绝不会是自己可以招惹的。

在这里,身体的掠食者化程度和异能等级呈现出绝对的反比。

影寒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她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冰冷地扫过四周,将每一道充满恶意的视线、每一处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都纳入分析。心跳平稳,血液在冰封的意志下缓慢流淌。恐惧?早已被更深的仇恨和冰冷的杀意取代。她无视了那些从阴影中伸出的、试探性的、布满吸盘或骨刃的触须;无视了角落里传来的、充满诱惑与杀机的低语;无视了空气中骤然加重的、针对她鲜活生命气息的垂涎。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进入主城,找到通往核心冥府的方法。

目光最终锁定在距离入口不远处,一栋相对“正常”的建筑上。它依附在一根粗大如古树、表面布满螺旋状暗纹的黑色巨骨下方,由某种暗红色的、类似火山岩的材质粗糙垒砌而成,门口悬挂着一个歪斜的、用某种生物头骨和腐烂木材拼凑的招牌,上面用焦黑的痕迹潦草地刻画着几个扭曲的符号——在小白瞬间解析出的信息流中,被标注为冥域通用语:血泉茶寮。

在这片混乱的巢穴中,这间茶寮如同沙漠中的毒蘑菇,散发着一种诡异的“秩序”气息。至少,它提供了一个暂时隔绝外界无数贪婪目光的屏障。

影寒没有丝毫犹豫,迈步走向那扇由几块厚实、布满虫蛀孔洞的暗色木板拼成的门。在她推门的瞬间,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如同垂死者的呻吟。

门内外的温差仿佛两个世界。门外是阴风怒号、亡魂呜咽的荒原,门内则瞬间被一股浓烈、复杂、令人窒息的暖湿气流包裹。

空气仿佛凝固的油脂,混杂着劣质茶叶被过度烹煮后的苦涩焦糊味、浓烈到刺鼻的、掩盖不住的浓重血腥气、某种廉价香料的辛辣、生物体液的酸馊、以及无数混乱体味交织而成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恶臭。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几盏悬挂在低矮房梁上的、用某种半透明生物胃囊制成的“灯笼”散发着浑浊的、带着血丝的昏黄光芒,勉强照亮下方一片狼藉的景象。

茶寮内部空间比外面看起来要深。粗糙的、布满污垢和可疑深色渍迹的石桌石凳杂乱地摆放着,大部分都坐满了“人”。或者说,曾经是人。此刻占据这些座位的,是冥域主城居民最真实的写照:一个身躯臃肿如肉山,皮肤呈现青紫色,布满脓疱,脖子上挂着几串由细小指骨串成的项链的“客人”,正用与其体型不相称的灵巧动作,捧着一个巨大的、边缘粗糙的陶碗,贪婪地啜饮着里面粘稠的、暗红色的“茶汤”,发出巨大的吸溜声。

角落里,一个身形佝偻、覆盖着灰黑色鳞片、尾巴如同钢鞭般拖在地上的身影,正将一小块还在微微抽搐的、不知名生物的肉块塞进嘴里,尖锐的牙齿咀嚼着骨头,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嚓”声。还有几个相对“体面”些的,穿着破烂但勉强蔽体的衣物,身体异变程度较低,但他们警惕而阴鸷的眼神,扫过影寒时,毫不掩饰地评估着她的威胁程度和价值。

影寒的踏入,如同在浑浊的泥塘里投入了一块石头。所有的声音——咀嚼声、啜饮声、低语声——都在瞬间停滞了一下。无数道目光,比外面更加集中、更加肆无忌惮地投射过来。那肉山般的客人停下了吸溜,布满血丝的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吞咽口水的声响。那鳞片佝偻者的尾巴停止了摆动,警惕地竖了起来。角落里的几个阴鸷身影交换了一下眼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藏在破布下的武器。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生物胃囊灯笼里浑浊光芒的摇曳,以及那挥之不去的、令人作呕的复杂气味。

这些掠食者化的异能者在这种环境下心里多多少少都已经变态了,他们坚信,吃掉正常异能者的血肉,可以减缓甚至恢复自身掠食者化的程度,但是一直以来,进入这里虽然避免了被光明教廷和世界各大势力绞杀,但也无法再出去,因为这是冥王暮笙所不允许的,除非自己可以恢复正常。

影寒的目光冰冷地扫过全场,没有在任何一道充满恶意的视线或怪异的形态上停留超过半秒。她径直走向茶寮最深处,靠近一面由粗糙岩石垒砌、不断有冰冷水珠渗出的墙壁旁,一张空着的石桌。桌面油腻腻的,残留着不明污渍和几道深刻的划痕。

她拉开同样冰冷粗糙的石凳坐下,将小白轻轻放在桌角。小白圆圆的蓝色镜头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机身微微震动,发出极其细微的低鸣,分析着空气中弥漫的复杂生物信号和能量波动。

短暂的死寂过后,茶寮里那粘稠而压抑的“活力”又缓缓恢复了。低语声、咀嚼声重新响起,但明显压低了许多,那些目光也并未完全移开,如同跗骨之蛆,始终缠绕在影寒身上,带着探究、贪婪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能毫发无伤地穿越外围死亡荒原,并且在这座城里还保持着如此“纯粹”形态的存在,绝不会是易与之辈。

一个身影,如同幽灵般无声地滑到了影寒的桌边。

那是一个极其瘦小的“人”,或者说,曾经是人的某种东西。身高只到影寒的腰部,包裹在一件过于宽大、沾满油污和暗褐色污迹的灰色斗篷里,兜帽的阴影完全遮住了它的面容,只能看到兜帽深处两点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惨绿色幽光。它裸露在外的双手,皮肤干瘪灰败,紧紧贴在细小的骨头上,指尖异常尖锐,如同鸟爪。它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仿佛悬浮在地面上几寸。

“喝……什么?”一个极其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着枯骨的声音,从兜帽的阴影下飘出。它说的是那种扭曲的冥域通用语,带着浓重的、非人的喉音。

这些话,经过小白的分析过后传输到影寒耳朵中才勉强能听懂。

影寒抬眼,冰冷的视线穿透兜帽的阴影,落在那两点惨绿的幽光上。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微弱但极其精纯的阴寒死气,这不是普通的侍者,更像是这座茶寮某种规则的具现化,或者……是老板的耳目。

她没有废话,直接抛出一个核心问题,声音同样冰冷,如同金属摩擦:“怎么去冥府?见暮笙。”

影寒的话经过小白的翻译传出去以后,嘶哑的声音沉默了几秒,那两点惨绿幽光在阴影中似乎闪烁了一下。“血泉……或者……魂烬。”它报出了两个名字,似乎就是这里的“茶”品,“规矩……先点。”

影寒的指尖在冰冷的石桌上轻轻一点。一道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幽蓝光芒闪过,一枚约莫指甲盖大小、呈现出深邃幽蓝色、内部仿佛有星辰漩涡缓缓流转的晶体,凭空出现在油腻的桌面上。

晶体出现的瞬间,周围空气中混乱的能量流似乎被微微扰动了一下,离得最近的几个“客人”猛地转过头,贪婪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枚晶体上!那是高度凝练的灵魂碎片结晶,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和怨念,对于这些长期被混乱能量和痛苦灵魂污染侵蚀的掠食者而言,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灵魂碎片结晶,近些年掠食者体内出现的秽晶经过特殊工艺转化过后成为了异能者最快最稳定的异能补充来源,近些年大部分的交易都开始以灵魂碎片结晶来标价,其品质越高,价值也就越高。

影寒的这些,则是唐守疆给她的。

“消息。值这个价。”影寒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只是丢出了一块普通的石头。

那斗篷下的惨绿幽光瞬间炽亮了几分!一股难以抑制的贪婪气息从瘦小的身影上泄露出来。它那只如同鸟爪般枯瘦的手,快如闪电般地探向桌上的魂晶!尖锐的指甲几乎要触碰到那诱人的幽蓝光芒!

然而,就在它的指尖距离魂晶不足一寸的刹那——

“嗤啦!”

一道刺目的、带着浓烈血腥气的暗红色光芒,如同毒蛇的吐信,毫无征兆地从影寒侧后方的一张桌子爆射而出!目标直指那枚幽蓝色的魂晶!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残影!

出手的是一个坐在角落阴影里的身影。他之前一直安静地喝着一种散发着硫磺味的浑浊液体,看起来像个相对“正常”的、只是皮肤有些过度苍白的异能者。但此刻,他暴起发难,速度快得惊人!那道暗红血芒并非能量冲击,更像是一道由纯粹血能和杀意凝聚而成的、实质性的“切割线”,带着撕裂灵魂的阴冷气息!

他的目标很明确——抢夺那枚纯净的魂晶!在这座城里,规则就是力量,而力量,可以践踏一切规则!尤其是面对一个落单的、看似“肥羊”的新面孔!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快!狠!毒!角度刁钻,时机把握得精准无比,正是那侍者即将得手、影寒似乎也来不及反应的瞬间!

茶寮里的空气仿佛再次凝固。肉山客人停下了咀嚼,鳞片佝偻者尾巴绷紧,角落里的阴鸷身影眼中闪过幸灾乐祸的光芒。那斗篷侍者探出的手爪猛地僵在半空,惨绿幽光剧烈闪烁。

眼看那道致命的血芒就要将那枚纯净的魂晶连同下方油腻的石桌一同撕裂!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

影寒放在桌面上的左手,甚至没有抬起!

她只是搭在桌沿的食指,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极其细微、却快得超越视觉捕捉极限地向上“弹”了一下!

“叮!”

一声清脆到极致的、如同玉珠落盘的轻响!

一道凝练到只有发丝粗细、却散发着极致锋锐与冰寒气息的幽蓝光丝,从她食指指尖无声迸发!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撞在了那道切割而来的暗红血芒最核心、也是最脆弱的能量节点上!

没有剧烈的爆炸,没有能量的对冲!

那看似凶戾无匹的暗红血芒,在接触到幽蓝光丝的刹那,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雪,瞬间无声消融、溃散!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仿佛从未出现过!

而那道幽蓝光丝,在击溃血芒之后,去势不减,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空中划过一道肉眼难辨的细微弧线,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精准地射向那偷袭者隐藏在阴影中的眉心!

“什么?!”偷袭者脸上的贪婪和残忍瞬间化为极致的惊骇!他完全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那幽蓝光丝的速度和其中蕴含的、纯粹到令人灵魂冻结的毁灭意志,让他感到了致命的窒息!他怪叫一声,身上猛地爆开一团浓郁的血雾,试图向后急退闪避!

然而,太迟了!

幽蓝光丝无视了那层仓促形成的血雾防御,如同热刀切入黄油,瞬间穿透!

“呃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响起!那偷袭者身体猛地一僵,眉心处出现一个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小孔。没有鲜血流出,只有一缕极其稀薄的、混杂着惊恐与痛苦的残魂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从那小孔中瞬间逸散出来!他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熄灭,身体保持着后仰的姿势,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眉心那一点细微的蓝色冰晶,正在迅速扩散,将他整张脸都覆盖上一层薄薄的寒霜。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