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斯人已去(1/2)

细雨如雾,无声地浸湿了公墓的青石板路。影寒站在那座沉默的汉白玉女性雕塑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脖子上冰冷的金属链,链子上挂着一对古朴的指环——那是她与遥远记忆中母亲唯一的、失而复得的联系。

十八年的漫长空白,十八年的懵懂无知。如今记忆的潮水终于冲破堤坝,汹涌回卷。她本该在恢复记忆的第一刻就奔向这里,奔向这冰冷的慰藉。可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迈步的冲动都被一种更沉重、更晦涩的粘稠感拖拽回去?像陷在深不见底的泥沼里,双脚沉重得抬不起来。是近乡情怯吗?不,那感觉更深沉,更模糊,带着一丝连她自己也无法清晰辨认的畏惧——仿佛靠近这座雕像,就是靠近一个被尘封的、可能无法承受的真相。

“母亲……”她的声音在湿冷的空气中轻颤,几乎被细雨落地前那细微的沙沙声吞没。手指紧紧攥住那对指环,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却奇异地带来一丝支撑感。“您的名字……我都给忘了。再等等我,好吗?等我……再长大一点,再强一点。”她顿了顿,像是对着虚空立下誓言,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等我足够强大,我一定……带您回家。”

那“家”字出口的瞬间,一股尖锐的思念猛地刺穿心脏,比冰冷的雨丝更迅疾地传遍四肢百骸。这股力量如此强烈,以至于她几乎错觉掌心的指环在微微发烫。假以时日……是的,假以时日。当她的异能真正强大到足以具临现实,或许冰冷的雕像能重新焕发生命的温度,或许模糊的记忆能凝成真实的身影。但那一天还很远,远得如同天边最黯淡的星。此刻,唯有这冰冷的石像,这冰冷的指环,承载着她无处安放的、滚烫的孺慕。

影寒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湿冷空气,强迫自己松开紧握戒指的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缓缓后退,每一步都像踩在无形的荆棘上,直到退到齐思瞒身边。她侧过脸,努力想对他挤出一个轻松些的表情,嘴角却僵硬地牵动了几下,最终只形成一个极淡、极短促的弧度:“我们走吧,去看看你以前的好朋友,好兄弟。”

到了这里,身为城市守护者,影寒已经知道了齐思瞒为什么会来这里,也感觉到了这片大地下面埋葬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异能者,谁也想不到,平日里几乎都见不到的异能者,在这里埋葬了近十名……甚至现在还要再埋葬一位源初异能者。

话音未落,她已转过身,几乎是逃也似的,朝着公墓深处那片被稀疏松柏环绕的小广场快步走去,背影在迷蒙的雨雾中显得有些单薄而决绝。

齐思瞒站在原地,望着她迅速融入灰蒙背景的身影,眼底掠过一丝清晰的震动。就在上周,眼前这个身影还是那个会为了一块甜点心而眼睛发亮、会缠着他讲些没营养故事、会毫不掩饰地表达委屈或依赖的小女孩。是什么力量,在短短几天之内,就生生剥离了她身上那些柔软易碎的部分,铸就了如今这层看似平静、实则坚硬得令人心惊的外壳?

“好了,”云依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平静,她轻轻拍了拍齐思瞒绷紧的肩膀:“想想这几天她经历了什么。换作是你,骤然从懵懂中被丢进那样的地狱,直面那些……非人的恐怖,还能站起来说话,已经是莫大的坚强了。她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冷漠,是铠甲。你应该庆幸她给自己穿上了它。”

云依的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齐思瞒心头那点无措的茫然。他眼前猛地闪过那一夜炼狱般的景象——巨大到遮蔽月亮的狰狞骨翼投下死亡的阴影,令人作呕的咀嚼声伴随着血肉撕裂的闷响,强大如他们也只能在绝望中挣扎奔逃,眼睁睁看着同伴被拖入黑暗……是的,恐惧足以摧毁钢铁般的神经。影寒不仅站起来了,她甚至没有崩溃尖叫。她只是沉默着,迅速地为自己披上了一层保护色,笨拙而倔强地学习着在血与火的世界里呼吸。

“和你比起来……”齐思瞒低低地自嘲了一声,声音干涩:“我这点所谓的坚强,还真是不够看。”他弯腰,将肩上一直沉默背负的、用破旧防雨布包裹着的蒙幽的遗体,更稳当地向上托了托,迈开沉重的脚步,也踏入了那片被死亡笼罩的寂静广场。

踏入这片被高耸松柏和低矮冬青圈出的圆形小广场,一种与公墓外围截然不同的、更沉重也更私密的寂静瞬间包裹了每一个人。十余座坟茔错落其间,没有华丽的花岗岩墓碑,只有粗糙的铁板或石板,倔强地插在微微隆起的土堆前。泥土的气息混合着草木的潮湿和一种若有若无的、时间沉淀后的微尘气味,异常鲜明。这里没有火化后的精致骨灰盒,所有的伙伴,都以最原始的方式,回归了他们曾为之战斗的土地。

“能……和我介绍一下他们吗?”影寒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打破了这片死寂,但她的目光并未从那些沉默的土堆上移开,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虔诚的沉重,这些人,毕竟真的保护过志阳市,因此作为志阳市的城市守护者,影寒也想认识一下他们。

齐思瞒轻轻放下肩上蒙幽的遗体,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沉睡者。他环视着这片熟悉的、刻入骨髓的角落,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那弧度里全是无法言说的疲惫和苍凉。“怎么介绍呢……”他低语,声音像蒙着一层雨天的雾气:“有时候,真觉得昨天我们还在那个破仓库里,围着半块硬得能砸死人的压缩饼干吹牛打屁,为谁去偷隔壁老王晒的腊肉吵得脸红脖子粗……好像只是一闭眼一睁眼,人就躺在这儿了。生死……他妈的就这么快。”

他像是在回答影寒,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动了,走向离他最近的一座坟茔。墓碑是一块锈迹斑驳的铁板,上面的刻痕很深,被雨水冲刷得边缘模糊。他伸出手,粗糙的指腹拂过铁板上冰冷的凹痕,抹掉几片沾在上面的枯叶。

“名字……还是不能告诉你。”他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对着墓碑说话,声音低沉下去:“不过说说他这个人,大概……可以吧。”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投向远方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要穿透雨幕,看到另一个阳光刺眼的地方。

“这小子,总说他老家在西南边的大山里,山高皇帝远,光明教廷那些狗爪子还没那么快伸进去。他总念叨,等熬过这一阵,风头松了点儿,就立刻滚回去。他说……山里头有个姑娘,扎着两条又粗又黑的麻花辫,眼睛亮得像山泉水洗过的星星,在等他呢。”齐思瞒的嘴角微微向上弯了一下,一个极其短暂、几乎捕捉不到的笑影:“他说回去了,就扯块红布盖头,把姑娘娶进门,开几块荒地,种点苞米红薯,再生俩娃……这辈子就图个安稳,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东躲西藏了。”他拿起云依递过来的酒壶,倒出清澈的液体,小心地淋在坟前的土地上,酒液迅速渗入深色的泥土,只留下一点深色的印记和一丝淡淡的酒香。“兄弟,安稳……找到了吗?”

他慢慢地移动脚步,走向下一座。这座坟头很干净,显然不久前有人仔细清理过。齐思瞒蹲下身,拔掉几株刚冒头的、细小的杂草。

“这个啊……”他的声音带上了一点无奈的笑意:“我俩晚上经常挤一个破睡袋。这家伙什么都好,就一样——磨牙!那声音响得,啧啧,跟有耗子在啃木头似的,能把死人都吵醒!我顶着俩乌青的大眼圈,第二天还得被他笑话‘齐哥,咋地了?昨晚被女鬼吸了阳气?’气得我牙痒痒,想揍他吧,嘿,还真打不过!或者说我们只是在打着玩。”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有趣的往事,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声在空旷寂静的墓园里显得有些突兀,又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悲凉:“现在好了……清净了,再也没人吵我睡觉了……真他妈……清净啊。”他又倒了一杯酒,酒水落在坟前,发出轻微的“噗”声。

再往前几步,是一座略显低矮的坟包,墓碑是一块形状不太规则的深色石头。

“喏,这个,”齐思瞒用下巴点了点石头:“异能……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嫌弃和怀念的古怪表情,“知道臭鼬吧?放屁能熏死人的那种。这哥们……他那绝活更绝,在胳肢窝!”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腋窝:“能滋儿地喷出一股水儿来!那味儿……我的天,比一百只臭鼬集体放屁还冲!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眼泪哗哗地流,胃里翻江倒海!我们当时就给他下了死命令,不准!抬胳膊!尤其人多的时候!”

他似乎完全陷入了回忆,语速快了起来,眼睛也亮了些:“结果你猜怎么着?这小子还来劲儿了!有天晚上,我们正围着火堆啃土豆呢,他鬼鬼祟祟弄了条不知道哪儿捡来的破毛巾,搭在一根棍子上,然后偷偷摸摸溜到没人角落,对着毛巾就开滋!滋得那毛巾都湿透了,味儿隔着老远就飘过来了!然后他举着那根‘生化武器’棍子,跟个疯猴子似的,嗷嗷叫着就在我们营地里面乱窜!”齐思瞒边说边忍不住摇头,脸上却带着一丝久违的、属于少年人的生动光彩:“我的妈呀!那场面!当时几十号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炸锅了!捂着鼻子追着他打,骂声震天响!最后七八个人才把他按倒,七手八脚把那块臭气熏天的破毛巾硬生生塞进了他嘴里!哈哈哈哈哈……”他放声大笑起来,笑得肩膀都在抖,可笑着笑着,声音就变了调,渐渐带上了哽咽:“活宝……真是我们当时的……活宝啊……”酒水倾泻而下,溅起小小的泥点。

他走到一座明显比其他坟包都显得规整些的坟前。这里的土堆得更高,墓碑也是一块相对平整的铁板。齐思瞒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重。

“他……”齐思瞒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是我们里面……最想变强的。每一次,每一次被教廷那些穿着光鲜亮丽的走狗追得跟丧家之犬一样,躲在污水横流的下水道里,听着头顶追兵的皮靴声哒哒作响的时候,他就死死攥着拳头,指甲都抠进肉里,血丝顺着指缝往下淌。”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粗糙的掌心,仿佛还能看到当年同伴手上渗出的血痕:“他总说,恨!恨自己不够强!他发誓,总有一天要变得比谁都强,强到能一拳砸碎那些狗屁骑士的铠甲,一脚踹翻那些高高在上的主教!他渴望力量,渴望用这力量去保护所有像我们一样被踩在泥里的人,渴望听到别人真心实意地喊他一声‘强者’,渴望那种……受人尊敬的感觉。”齐思瞒长长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将那杯酒缓缓地、几乎是一滴一滴地浇在坟前,像是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力量……现在,你……得到了吗?在另一个世界?”

他转向旁边两座紧紧挨在一起的坟茔。左边那座很小,墓碑是一块乳白色的、边缘圆润的石头,上面刻着一颗小小的五角星。右边那座稍大,墓碑是一块普通的青石板。

“这个小丫头……”齐思瞒的目光落在白色石头上,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怜惜:“最不老实了,也……最让人心疼。她的声音……特别好听,像……像春天山谷里刚解冻的小溪流,叮叮咚咚的,听着就让人心里舒坦,又像……像最会唱歌的夜莺,婉转悠扬。”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那个瘦弱的身影:“她家在一个很偏僻很偏僻的海边小渔村。村里人……愚昧啊。说她那样的声音,不是人该有的,是海妖!是海妖在学人说话,要迷惑出海的渔民,让他们撞上暗礁,葬身鱼腹。”他的声音陡然冷硬起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他们把她关起来,关在一个黑漆漆、臭烘烘的破地窖里,用鞭子抽,用盐水泼……我们的人救下她的时候……”齐思瞒的声音哽住了,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猩红:“蛆虫……就在她溃烂的脸上爬!她蜷缩在角落里,像只被踩烂了的小猫,连哭都不敢大声哭……”

他平复了一下翻涌的情绪,声音重新变得柔和而悠远:“后来啊……跟着我们,颠沛流离,风餐露宿。一开始,她吓得像惊弓之鸟,谁靠近都发抖。我们这群粗人,笨手笨脚地学着照顾她,给她找药,给她省下点不那么硬的干粮……慢慢地,她脸上有了血色,眼睛里也重新有了光。再后来……她开始小声地、试探地给我们唱歌了。”齐思瞒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温暖的笑容,那是属于过去的、珍贵的暖色:“你知道吗?那时候我们过的什么日子?整天提心吊胆,吃了上顿没下顿,娱乐?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可自从有了她,每当夜幕降临,围着那堆小小的篝火,听着她的歌声……那感觉,嘿!真他娘的像在听大歌星开演唱会!她就是我们黑暗日子里……唯一的星光!队伍里好多毛头小子喜欢她,变着法儿给她送点小野花、省下块糖……她哪见过这场面啊?每次被人围着表白,就知道捂着脸哭,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地说:‘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喜欢……可、可我只能答应一个呀……’最后,这傻姑娘,干脆一个都不答应了!哈哈哈哈……”齐思瞒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却湿润了,他抬手飞快地抹了一下:“真是个……傻得可爱的孩子。”他为左边的白色石头墓碑倒了一杯酒。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右边那座青石板墓碑,笑容瞬间凝固,像被寒冰冻住,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沉重和哀伤。

“这个……就是歌星的小男朋友。”齐思瞒的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年纪很小,比她还小两岁。普通人一个,没什么异能。天使解体病毒爆发前,是个学心理学的大学生。斯斯文文的,戴副眼镜,说话做事都特别……熨帖。谁心里憋闷了,想不开了,找他聊聊,总能舒坦不少。他是我们这群莽夫里的……心灵导师。”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描述一个与这残酷世界格格不入的灵魂:“他喜欢歌星,喜欢了整整三年。就那样……默默地,不远不近地守着,看着她被追求,看着她哭,看着她笑。帮她挡过冷箭,替她挨过饿,在她害怕的时候,就坐在她能看到的地方,安静地看书……直到……”

齐思瞒的声音彻底哑了下去,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直到……三年前那个晚上。教廷的‘猎犬’摸到了我们一个临时落脚点的外围。是他……第一个发现的。当时情况太紧急了,警报系统被破坏,通讯也被干扰……他……他选择了最笨、也是最直接的办法——冲出来!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我们藏身的地方大喊‘快跑!他们来了!’……喊声惊动了敌人……也……暴露了他自己……”

齐思瞒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猛地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才勉强压下那股撕裂心肺的痛楚。“战斗……结束的时候……天都快亮了。我们在……一片废墟后面……找到他……”他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了那地狱般的景象:“下半身……半个身子……都没了……被爆炸……掀飞的碎石砸得……血肉模糊……”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胸膛剧烈起伏:“我们当时……根本不敢相信他还活着!可他……就是撑着最后一口气!他在等……等他的歌星……”齐思瞒猛地睁开眼,看向旁边那座小小的白色石头坟墓,眼中是血红的痛楚:“歌星跌跌撞撞地扑过去……他躺在血泊里,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看着歌星,眼睛里……全是光……他说……‘别哭……我……我喜欢你……三年了……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空气死一般的沉寂,只有细雨落在松针上的沙沙声。齐思瞒的声音彻底哽咽,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混着脸上的雨水:“歌星……哭得撕心裂肺,抓着他唯一还算完好的手,拼命点头……‘愿意!我愿意!你撑住!我答应你了!你听到了吗?’……他听到了……他笑了……笑得特别满足……特别干净……然后……然后他就……闭上眼睛了……再也没睁开……”他颤抖着,将满满一杯酒,缓缓地、郑重地倾倒在青石板墓碑前,酒水冲刷着石板上的刻痕,蜿蜒流下,如同无声的泪河。“那一晚……是他第一次表白……也是最后一次……成功了……也……结束了。”

………………

一座又一座坟茔。齐思瞒的脚步沉重而缓慢,在每一座沉默的土堆前停留。他讲述着那些早已逝去的音容笑貌:有总爱吹嘘自己祖上是御厨、能把任何难以下咽的东西做出点香味的胖子;有沉默寡言却能在最危急关头用身体堵住敌人枪口的壮汉;有梦想着开一间小书店、收集天下所有故事的老学究……每一个名字都刻在墓碑上,每一个故事都刻在齐思瞒的心上,被岁月的风霜打磨,又被记忆的潮水反复冲刷,露出底下血色的脉络。十七个坟包,十七段短暂而炽烈的生命轨迹,在齐思瞒低沉的叙述中重新鲜活,又在冰冷的现实面前迅速凋零。时间在细雨中无声流淌,当他最终停下脚步,回到影寒身边时,整整一个小时已经过去。

“都死了……”齐思瞒的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客观事实,目光投向那片大大小小的土堆,眼神空洞,仿佛只是在看一片寻常的、毫无意义的风景。然而,影寒却清晰地捕捉到,他那张被雨水打湿、显得过分冷硬的脸上,每一道细微的纹路里,都刻满了无法言喻的凄凉。那是一种被时间反复捶打、被死亡反复碾磨后,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孤绝。

“他们……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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