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云姝苏醒(1/2)
竞技场的喧嚣与针对影寒的滔天骂名,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那震耳欲聋的嘘声、刻薄的辱骂、甚至夹杂着兴奋的诅咒,此刻都被冰冷的医院墙壁和沉重的消毒水气味彻底过滤。
这里只有一种死寂的、等待宣判般的宁静,压得人胸口发闷。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门,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一个是沸腾着恶意与狂欢的炼狱,一个是冻结着生命与希望的冰棺。
在比赛结束后,游衣和影寒没有片刻停留,甚至没有理会主办方后续的流程和任何试图靠近的人影。
他们像是两道沉默的幽魂,径直穿透了喧闹的余波,目标明确地来到了云姝沉睡的病房外。冰冷的走廊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惨白得不带一丝温度,映照着金属门框和光洁如镜的地面,反射出令人心慌的冷光。
游衣那一身月白长衫,在这片冰冷的、充斥着现代医疗仪器气息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衣料细腻,流转着玉石般温润的光泽,行走间几乎不染纤尘,仿佛他踏足的不是凡尘的医院走廊,而是隔绝尘世的清幽山径。他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无法忽视的沉静力量。
“游衣先生,云姝选手的情况非常特殊,她的精神海……”当得知一个没有救助资格证、甚至身份都成谜的人要来这里进行救治时,负责云姝的主治医师急匆匆地从护士站赶过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他试图张开手臂阻拦在病房门前,话语急促而专业,“她的精神海透支严重,结构极其脆弱,任何未经评估的外力介入都可能导致不可逆的二次损伤!这关乎患者的生命安全,我们医院有严格的……”
然而,他的话戛然而止。游衣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目光并非锐利,也非严厉,只是如同深秋湖面般温和澄澈,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源自悠远时光沉淀下来的淡然力量。那目光仿佛有实质的重量,瞬间压下了医师所有后续的辩解和疑虑,让他剩下的话语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仿佛任何世俗的规则和担忧,在这双眼睛面前都显得苍白而多余。
“无妨,让我看看她。”游衣的声音响起,如同山涧清泉流淌过光滑的卵石,清泠悦耳,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韵律。那声音似乎能穿透耳膜,直接抚平听者心头的焦躁。他没有再看医师,只是伸出手,轻轻推开了那扇隔绝着生死的病房门。门轴转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在过分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病房内的景象映入眼帘。恒温系统维持着适宜的温度,但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仪器运转的微弱电流声,营造出一种冰冷的生命维持感。病床上,云姝静静地躺着,如同沉睡的冰莲。
她穿着宽松的病号服,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嘴唇也失去了往日的血色。一个造型精密的银白色精神感应头盔覆盖在她的额侧和太阳穴区域,头盔上几颗指示灯微弱地闪烁着稳定的绿光,像是对她顽强生命体征的唯一证明。她的长发散落在洁白的枕头上,如同失去了光泽的栗色丝绸。此刻的她,美得惊心动魄,却也脆弱得令人窒息。
苏幼熙正蜷缩在病房角落最深的阴影里,整个人几乎要融入墙壁。她环抱着自己的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睛因为长时间的守候和心力交瘁而布满蛛网般的血丝,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像是被人狠狠揍过。
当病房门被推开,游衣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苏幼熙的身体如同受惊的猫科动物般瞬间绷紧,每一块肌肉都进入了防御状态。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游衣,那目光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戒备、审视,以及更深处翻涌着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对影寒遭遇的愤怒,有对云姝状况的绝望,有对游衣在擂台上那匪夷所思的“认输”行为的不解,甚至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的、被现实逼到角落后对任何可能转机的希冀。
比赛她全程都在关注。她看到了影寒在生死边缘的挣扎,看到了游衣那深不可测的实力,更看到了最后那让所有人哗然的“认输”。是游衣的认输,让影寒免于一场极可能致命的、单方面的碾压式战斗。
但同时,也亲手将影寒推入了更加汹涌、更加恶毒的舆论风暴中心。苏幼熙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质问什么,想发泄心中积压的愤懑。然而,当她的视线越过游衣的肩膀,看到紧随其后走进来的、那个沉默而疲惫的身影——影寒时,所有冲到嘴边的话语都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些许,但那份戒备并未完全消失,只是默默地、慢慢地从阴影中站直了身体,将自己挪到更靠近病床一点的墙边,像一道沉默而警惕的影子。
在来的路上,影寒已经通过加密通讯器和她联系过,声音嘶哑而简短,只告诉她可能找到了能让云姝姐醒过来的办法。苏幼熙当时心中燃起一丝狂喜,随即又被巨大的怀疑淹没。办法?在这个连顶尖精神科医师都束手无策的时候,还能有什么办法?
现在看来,影寒所说的“办法”,难道就是这个在擂台上直接“认输”的游衣?这个神秘莫测、举止如同古画中走出来的男人?苏幼熙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目光在游衣和影寒之间来回逡巡,充满了疑虑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期盼。
游衣的目光在苏幼熙身上停留了一瞬。那清冷的、如同寒潭映月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疑惑,仿佛看到了什么违背常理的存在。他似乎在苏幼熙身上感知到了某种极其特殊、甚至在这个时代本不该诞生的体质波动。
是意外?还是……某种刻意为之的产物?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圈微澜便迅速沉没。他的目标并非苏幼熙,这只是一个意外的发现。
随即,游衣的目光没有丝毫留恋地转向了病床上的云姝。他步履无声地走到床边,对周围闪烁的监控仪器和复杂的生命维持管线视若无睹。他没有使用任何现代医疗设备,只是缓缓伸出右手。
那只手修长匀称,骨节分明,肤色温润如玉,在病房冷白的灯光下仿佛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他将指尖轻轻搭在云姝覆盖着精神感应头盔的额侧,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片初冬凝结的霜花,生怕一丝多余的力道都会将其震碎。
就在指尖触及冰冷头盔的刹那——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冽如雪山初融的气息,骤然从游衣的指尖弥漫开来。那不是狂暴的能量冲击,也不是炫目的光芒爆发,而是一种极致精纯、蕴含着勃勃生机的灵韵,如同最纯净的天地本源之气被悄然引动。这气息无形无质,却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温柔地渗透了那层看似坚固的银白色头盔,如同最细腻的春雨,无声无息地浸润着云姝那早已如同被烈日炙烤过的焦土般枯竭、遍布蛛网般裂痕的精神海。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极淡极淡的、仿佛冰雪消融后新芽破土的清新气息,驱散了病房里沉闷的消毒水味道。
角落里,影寒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双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气息的存在。它温和,却又浩瀚无边;它强大,却带着一种抚慰万物的慈悲。
这股气息与她体内那颗刚刚在生死压力下强行凝结而成、此刻依旧躁动不安、如同包裹着岩浆的金丹雏形产生了奇异的共鸣。那枚躁动不安的雏丹,在这股清冽灵韵的安抚下,竟奇异地平息了些许狂暴,如同狂暴的野兽被温和的溪流冲刷,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灵魂层面的舒缓感。这感觉让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有了一丝微弱的放松。
游衣阖上了双眸。长而浓密的睫毛在他眼下投出一小片静谧的阴影,使他那张本就清俊绝伦的脸庞更添几分出尘的静谧。此刻的他,仿佛与外界彻底隔绝,全部心神都凝聚在那一点接触之上。
他的指尖仿佛化作了世间最精妙、最稳定的刻刀,又如同最高明的琴师拨弄着无形的琴弦。他引导着那股源自本源的清冽灵韵,以无法想象的精细度,小心翼翼地梳理着云姝精神海中那些因过度透支和力量反噬而混乱纠缠、几乎断裂的神经脉络。灵韵所过之处,如同最温柔的修补匠,弥合着那些濒临崩溃的节点,将狂暴的能量乱流抚平、导正,滋润着干涸龟裂的“土地”。时间仿佛在病房里彻底凝滞、拉长。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光芒四射的异象,只有那无声流淌的生命灵韵在寂静中进行着最精密、最耗神的工作。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每一秒都像被拉长成永恒。苏幼熙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微弱声响,以及自己因为紧张而变得格外清晰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云姝头盔上原本平稳但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的指示灯,突然开始加速闪烁!绿色的光芒急促地明灭跳动,如同冰封的湖面下骤然涌动的暗流,又像是沉寂死火山内部突然苏醒的脉动!这异常的变化瞬间打破了病房内死水般的寂静!
“云姝姐!”苏幼熙失声惊叫,因为过于紧张和急切,身体猛地向前冲去,却因长时间蜷缩导致腿脚发麻,整个人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哐当”一声沉闷的巨响!她顾不上疼痛,立刻挣扎着站稳,紧张地向前一步,伸出的手却又硬生生停在半空,不敢再靠近分毫,生怕干扰了那神秘莫测的治疗。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云姝苍白的面容,瞳孔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收缩。这个游衣……他真的能救云姝姐?这指示灯的变化是好转的征兆,还是……更糟糕的信号?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
病床上,云姝那如同蝶翼般纤长浓密的长睫,极其轻微地、极其艰难地颤动了一下。那动作细微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紧接着,又是一下。这一次,颤动更加明显,仿佛沉睡的灵魂正在用力挣脱沉重的枷锁。
她的呼吸,不再是靠着呼吸机维持的、那种规律而毫无生气的平稳起伏。胸腔开始有了自主的、略显急促的扩张与收缩。那是一种属于生命本身的、带着渴望的律动。
苍白的唇瓣间,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如同幼猫嘤咛般的微弱声响。这声音虽轻,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影寒和苏幼熙的心上!
游衣适时地收回了手指,那股弥漫在病房中的清冽气息也随之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不留一丝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他缓缓睁开眼,清澈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如同远山蒙上了一层薄雾,但更多的是一种欣慰的暖意,如同初春的阳光融化了最后一点冰棱,静静地落在云姝脸上。
“她精神海的枯竭已被初步滋养,最危险的崩裂点也已稳固。”游衣的声音依旧平静如水,清泠悦耳,却比之前多了一丝几不可闻的沙哑,透露出方才那番举重若轻的操作背后所消耗的心力。
“剩下的,”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云姝的身体,看到了她精神世界深处那微弱但已重新燃起的火种,“需要靠她自身的意志来复苏了。”他的目光转向影寒,那眼神仿佛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应该……很快就会醒来。”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清晰地回荡在影寒的耳边。她知道,这是说给自己听的,是承诺,也是宽慰。
影寒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干涩发紧。一句简单的“谢谢”在舌尖翻滚,重若千钧。她看着游衣那月白的侧影,纤尘不染,淡然出尘,仿佛刚才那场足以逆转生死、耗费心神的精神海修复对他而言不过是拂去衣袖上的一点微尘。
再想到擂台上他那句轻描淡写却又石破天惊的“认输”,想到因为他这一句话,自己此刻背负的如山岳般沉重的骂名和外面喧嚣的风雪……这“谢谢”二字,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它们哽在喉间,化作滚烫的硬块,灼烧着她的声带和心脏。
她只能极其僵硬地点了点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重新焦灼地、一瞬不瞬地锁在云姝的脸上,不敢有丝毫偏移,仿佛要将她沉睡的每一寸细节都刻入脑海。
游衣没有再多言。如同他悄然而来,此刻也悄然转身。月白的身影如同流动的月光,无声无息地滑过病房的地面,消失在敞开的门口。那清冽的余韵仿佛还萦绕在空气中,带来一丝虚幻的凉意。
影寒、苏幼熙,甚至一直紧张注视着的医师,都没有看清他是如何离开的。只是当他们回过神,视线下意识地投向门口时,那里早已空无一人,连同他怀中那只一直安静得如同布偶的雪白兔子——惊鸿,也一并消失无踪。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幻觉。
病房外,冰冷的走廊灯光下。
李玄风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一直守在那里。他没有进去,并非不关心,而是深知自己的存在或许会打扰到里面微妙的氛围和那位神秘人物的治疗。当游衣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时,李玄风的心脏猛地一跳,身体瞬间绷紧,属于战斗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进入了警戒状态。但游衣身上那淡然出尘的气质,又奇异地消弭了他的敌意。
游衣的目光落在李玄风身上,那双清冷的眼眸中,罕见地漾起一丝真实的笑意,如同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带着一种跨越漫长时光的温和与……怀念?“李子卿那小子近来还好?”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熟稔和长辈般的关切,仿佛在询问一位久未谋面的故人子侄。
李玄风浑身剧震,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他猛地瞪大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你……你认识我师父?!”这个名字——李子卿——是他的授业恩师,天符门的上代掌门,一个在华夏国修行界都堪称传奇的人物,早已隐世多年,连门中弟子都鲜少知其行踪。
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许、气质卓然的年轻人,竟然如此随意地称呼师父为“小子”?而且语气如此自然,仿佛……仿佛两百年前就认识一般!一个荒谬却又无法忽视的念头瞬间攫住了李玄风。他想起了师门中一些极其古老、近乎传说的记载,关于某些驻颜有术、修为通玄的隐世存在……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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