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铁脉显威与乡治新探(1/2)

天启十九年的夏末,本该是收获的季节,却因一连串撕裂天穹的雷霆与连绵如注的暴雨而蒙上了阴影。暴雨持续了整整七日,仿佛天河倒泻,最终在山西东南部的太行山南麓酿成了巨祸。山洪如同挣脱囚笼的猛兽,裹挟着巨石和断木,咆哮着冲向下游的漳河、卫水。河水瞬间暴涨,浑浊的浪头轻易漫过堤岸,最终在潞安府(今山西长治)境内数处关键地段发生了骇人的决口。

洪水如脱缰的野马,吞噬了沿途的一切。低洼处的村庄转眼消失,只剩下浑浊水面上漂浮的屋顶和挣扎的牲畜。潞安府城地势稍高,却也未能幸免,城墙在洪水的浸泡和冲击下多处坍塌,城内积水深达数尺,官仓、民舍浸泡其中,灾民们被迫爬上屋顶、城头,哀鸿遍野。通往外界的主要官道被冲得千疮百孔,数座石桥被拦腰斩断,信使为了送出第一份求援急报,几乎是用性命蹚出了一条路。

当那份沾染泥水、字迹因仓促和寒冷而略显扭曲的八百里加急文书,被浑身湿透、几乎虚脱的信使送入紫禁城时,已是灾后的第三日深夜。翌日清晨的朝会,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朱由校坐在龙椅上,手中那份沉甸甸的急报仿佛有千钧之重。他年轻的脸庞上笼罩着一层寒霜,逐字逐句地听着工部尚书的禀报:

“……陛下,潞安府及周边三县受灾最重,初步估算,淹没田亩超过四十万顷,冲毁房舍无算,受灾百姓恐逾三十万之众……府城城墙坍塌三段,官仓进水,存粮恐已不保……通往潞安之官道,自顺德府以南,几乎全线中断,大小桥梁损毁十七座,其中黑虎岭路段山体滑坡,阻塞道路,尤为严重……”

工部尚书的声音带着颤抖,每报出一个数字,都让殿内百官的心沉下去一分。

户部尚书紧接着出班,他的脸色同样难看:“陛下,灾情如此浩大,赈济刻不容缓。京通仓存粮尚可支应,太医院也已备下防疫药材。然……然道路断绝,漕运亦因卫水泛滥而停滞,粮药如何运抵?若征调民夫,修复道路非旬日之功,且灾民嗷嗷待哺,如何能等?若绕行他处,路途遥远,损耗巨大,杯水车薪啊!”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话语中充满了无力感。

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官员们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忧虑与无奈。天灾的恐怖在于其无可抗拒,而交通的断绝,则像是掐断了最后一丝生机。有人提议立刻从周边未受灾州县调粮,先稳住局势;有人主张紧急招募民夫,不惜代价抢修道路;更有老臣回想起以往类似灾情的处置,往往因运输不畅导致瘟疫流行或民变,不禁扼腕叹息。一股悲观和焦躁的情绪在弥漫。

就在这压抑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之时,一个沉稳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陛下,臣有本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内阁辅政沈惊鸿手持玉笏,稳步出列。他神色沉静,目光锐利,仿佛并未被眼前的困境所扰。

“沈爱卿有何良策,速速道来!”朱由校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身体微微前倾,急切地问道。

沈惊鸿环视一周,朗声道:“陛下,诸位同僚,潞安水患,惨状触目惊心,然我大明历经风雨,岂能坐视子民陷于水火而束手?以往救灾之难,在于路途遥远,运输维艰。然今时不同往日,我朝已有铁路!”

“铁路?”许多官员面露疑色,那东西不是还在测试吗?

“不错,正是铁路!”沈惊鸿语气坚定,“京畿至顺德府之支线,已然贯通,并经多次重载测试,运行平稳。一台‘腾云—乙型’机车,牵引二十节车厢,可载粮数千石,日夜兼程,一日夜之内,必可抵顺德府! 此运力,堪比数千民夫、数百大车连日奔波之效!且风雨无阻,胜于漕运陆路多矣!”

他此言一出,立刻有保守官员反驳:“沈阁老,铁路之利,或有耳闻。然顺德府至潞安,尚有数百里险峻山路,尤其黑虎岭,素有‘猿猴愁攀’之称,如今更遭山体堵塞,铁路又如何通过?此策岂非空中楼阁?”

沈惊鸿似乎早已料到有此一问,他转身面向质疑者,不慌不忙地抛出了他计划中最关键、也最大胆的一环:“铁路固然只通至顺德,然我等可集格物新技之力,打通这最后一段梗阻!臣请陛下,急调格物院直属之 ‘破障工程队’ ,携‘破山火药’ ,驰援黑虎岭!”

“‘破障工程队’?‘破山火药’?” 这两个陌生的名词让满朝文武面面相觑,连朱由校也露出了探究的神色。

沈惊鸿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是时候揭开部分底牌了。他向朱由校及众臣解释道,此“破山火药”绝非军中寻常所用的黑火药。此乃格物院化学组,在他提供的“古籍残篇”思路指引下,历经数年秘密试验,耗费巨资,克服无数艰难,才偶然制得的一种全新秘药。其性暴烈无比,威力远超黑火药十数倍,开山裂石,无坚不摧!因其炼制极其困难,储存使用要求极高,且威力过大恐伤及无辜,故一直秘而不宣,仅由绝对忠诚且经过严格训练的“破障工程队”小范围掌控使用。

“……黑虎岭天险,若以人力,非数月不能通。然若以‘破山火药’精确爆破,计算得当,则顷刻之间,便可豁然开朗!” 沈惊鸿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再辅以工部新制之便携钢架、坚韧帆布,快速架设便桥,抢通其余损毁路段。如此,以铁路为干,以‘破山火药’为锋,以骡马为辅,构建一条前所未有的救灾快反通道,方有可能在最短时间内,将救命粮药送至灾民手中!”

他再次转向朱由校,深深一躬:“陛下,此乃铁路与格物新技首次协同用于国计民生之大事,亦是检验其是否为‘国之重器’之关键时刻!然‘破山火药’事关机密,威力骇人,臣恳请陛下严令,此事由臣全权协调,破障工程队独立操作,无关人等不得窥探干涉!臣愿立下军令状,若此策失败,或‘破山火药’使用不当造成额外损失,臣甘愿领受一切责罚!”

沈惊鸿这番陈述,既有宏大的战略构想,又有具体的技术支撑,更包含了极大的政治担当。朝堂之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大胆而前所未有的方案震撼了。尤其是那威力超乎想象的“破山火药”,更是让许多人将信将疑,又隐隐感到一丝恐惧。

朱由校的内心也在激烈斗争。他信任沈惊鸿,也知道格物院常常能创造出奇迹,但这“破山火药”听起来实在过于惊人。然而,看着沈惊鸿那坚定而恳切的眼神,想到潞安府数十万灾民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猛地一咬牙,做出了决断。

“准奏!”朱由校霍然起身,声音斩钉截铁,“即刻成立‘潞安赈灾调度司’,由沈惊鸿全权负责,统筹户部、工部、兵部、铁路总局及格物院一切资源!破障工程队及‘破山火药’之使用,由沈惊鸿专断,他人不得干预!朕予你临机专断之权,务必以最快速度,打通道路,拯救灾民!若有需协调之处,无论涉及何人何部,皆可先行事后再奏!”

“臣,领旨!谢陛下信任!”沈惊鸿深深叩首,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同时也感到了沉甸甸的责任。

皇帝的旨意如同最高等级的动员令。整个大明帝国的高效机器,在沈惊鸿的协调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 铁路飞驰:北京城外火车站,汽笛长鸣。一列列悬挂着“救灾专列”旗帜的火车,满载着从京通仓紧急调拨的粮食、太医院配制的防疫药材、以及工部准备的帐篷、铁锹等物资,喷吐着浓烟,沿着京畿-顺德府铁路,隆隆南下。铁路沿线所有信号优先放行,各站提前做好补给准备,确保列车不停歇地奔驰。

· 密器出动:位于西山深处的格物院实验场戒备森严。一支约五十人的“破障工程队”在接到命令后,迅速集结。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色工装,神情肃穆,动作麻利地将一批特制的木箱——里面是小心固定在软垫上的硝化棉炸药块、雷汞雷管以及精密的测量工具——搬上早已等候的、有精锐京营士兵护卫的专用车厢。这支队伍更像是一群沉默的学者与工匠的结合体,登上了前往前线的军列。

· 多方联动:工部组织的抢险民夫和工匠,兵部调派来负责安全和协助搬运的军士,以及顺德府本地征集的骡马大队,都已经在预定地点集结待命。格物院派出的其他技术人员,则带着水平仪、测量尺和新式的钢架、帆布材料,随队出发,负责爆破后的道路修复与桥梁架设。

数日后,黑虎岭。

往日里,这里是商旅的噩梦,陡峭的山崖下,唯一的小路被这次山洪带来的巨大滑坡体彻底掩埋,堆积的泥石流和房屋大小的巨石,形成了一道令人绝望的屏障。当地征调来的民夫们看着这景象,脸上都露出了茫然和无措的神情。用传统的镐凿钎撬,想要清理出通道,没有两三个月根本不可能。

就在这时,那支神秘的“破障工程队”到了。他们无视周围的议论和好奇的目光,在带队的技术官指挥下,迅速展开工作。几人拿着奇怪的仪器(简易经纬仪和测距仪)开始勘测山体结构和滑坡体的关键支撑点;另外几人则使用特制的手摇钻,在选定的岩石上奋力打孔。他们的动作专业而冷静,与周围焦躁的气氛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一个当地的老石匠忍不住问旁边的工部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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