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林悦去寒髓(2/2)
林悦的魂体飘出医疗帐篷时,晨雾还未散尽,淡金色的阳光穿过她半透明的肩头,竟没留下一丝温度。她像一片无根的絮,在营地边缘的枯草丛上打转,风一吹就晃得厉害——这是她死后第一次独自面对这空旷的世界,既没有肉身的重量,也没有熟悉的烟火气,只剩下满心的茫然与孤怯。
她记得刘权的叮嘱,要去寒髓找真相,可“寒髓”二字像个虚无的影子,她问过飘来飘去的游魂,有的茫然摇头,有的一听见“九泉”就吓得魂体发颤,连滚带爬地躲开。直到暮色漫过天际,她才飘到一片荒寂的旧坟地,墓碑歪斜,荒草没膝,只有一只乌鸦在枯枝上嘶哑地叫着。
就在这时,她瞥见一块断裂的墓碑后,蜷缩着一道男魂。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连帽衫,兜帽压得很低,露出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指尖正轻轻拂过碑面上模糊的照片——那是个笑眼弯弯的女孩,怀里抱着一束向日葵。
“请、请问……”林悦犹豫了很久,才怯生生地开口,生怕惊扰了对方,“你知道怎么去寒髓吗?就是九泉里的那个寒髓。”
男魂猛地抬头,兜帽滑落,露出一张清秀却带着伤痕的脸。他的左眼下方有一道浅疤,眼神里满是警惕,像只被惹急的小兽:“你找寒髓做什么?那地方是冤魂的囚笼,阴气重得能撕碎魂体,进去了就别想轻易出来。”
“我要查真相。”林悦攥紧了虚幻的衣角,把自己被阿凤偷袭、喻伟民行踪诡异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从孙家老宅的计划,到自己死前阿凤冰冷的眼神,再到刘权对喻伟民的怀疑,每说一句,她的魂体就颤一下,“我得找到邋遢和尚和道长的冤魂,弄清楚喻伟民到底想干什么,不能让义父被蒙在鼓里,也不能让自己白死。”
男魂紧绷的肩膀渐渐松了,他低头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原来也是个被坑死的。我叫陈默,死了快三个月了。”他的指尖停在女孩的笑脸上,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絮,“这是我前女友,叫小雅。我们谈了三年,去年秋天还一起看了婚房,本来今年五一就要结婚的。可她弟弟要在城里买房,非要我拿三十万彩礼,说少一分就不嫁。”
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眼底泛起一层雾:“那时候我刚创业失败,欠了一屁股债,哪拿得出三十万?我跟她商量,能不能先少拿点,等我缓过来再补,可她不听,天天跟我吵,说我‘没本事还想娶媳妇’。直到那天晚上,她煮了碗面给我,我吃完就昏了,醒来时……胸口插着水果刀,她跟她弟弟就站在旁边,说‘你死了,抚恤金正好够彩礼’。”
“太过分了!”林悦听得魂体都在发抖,胸腔里像堵着一团火,“她怎么能这么狠心?三年感情,居然比不过三十万?还有她弟弟,就是个吸血的蛀虫!”
陈默苦笑着摇头,眼泪从眼角滑落,却没等落地就散成了光点:“都过去了。不过你说的义父,倒像是个好人。”
提到刘权,林悦的语气瞬间软了下来,眼底泛起细碎的暖意:“我义父叫刘权。刚到白帝世界的时候,我就是个偷东西的小乞丐,被店家追着打,腿都快打断了,是他把我抱回营地的。他脾气爆,我做错事就罚我跪祠堂,冬天跪得膝盖发红,有时候还会用戒尺打我手心,打得我眼泪直流。”
她吸了吸鼻子,又道:“可他从不让我受委屈。有次魔族的人欺负我,把我的饭抢了,他拿着剑就去找人家理论,回来时胳膊上还带着伤,却把热乎乎的肉包子塞给我;我发烧昏迷,他守在床边熬药,三天三夜没合眼。要是没有他,我早就在街头饿死,或者被魔族抓去当诱饵了。”
陈默静静地听着,眼神里的阴郁渐渐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他站起身,朝着林悦伸出手——虽然两人都是魂体,指尖穿过指尖,碰不到实质,却有一股莫名的暖意漫过心头:“我陪你去寒髓。”
林悦愣住了,眼眶瞬间湿润,魂体都泛起了淡淡的粉色:“你……你愿意陪我去?”
“嗯。”陈默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我之前跟着乱葬岗的老游魂打探过,知道去寒髓要走‘忘川支流’,还得备着‘魂露’护着魂体。而且……我也想看看,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公道。阿凤杀你,说不定真有误会,那个喻伟民,看着就没表面上那么简单。你一个人去太危险,我陪着你,也好有个照应。”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洒下来,把两人的魂体染成了温柔的橘色。林悦望着身边的陈默,忽然觉得心里的害怕少了很多——原来在这冰冷的魂途上,也能遇到愿意并肩同行的人。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林悦轻声问。
“去乱葬岗。”陈默领着她往坟地深处走,脚步稳了许多,“老游魂说,魂露要在子时前取,得用坟头草上的夜露,混着冤魂的执念才能成。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
林悦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或许这趟去寒髓的路会很凶险,或许真相会很残酷,但至少现在,她不再是一个人了。这份意外的陪伴,像一束微光,照亮了她灰暗的魂途,也成了她此刻最温暖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