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仿冒作坊的溃散(1/2)

谢长渊走后没两天,县城里真出了大事。

消息是栓子先带回来的。这孩子如今是清徽坊在县城的“小耳朵”,每日在茶馆、市集转悠,听见什么风吹草动就往回跑。

这日晌午刚过,栓子一头汗地冲进院子,棉袄都跑敞怀了,气都喘不匀:“东家!东家!城南……城南那几家作坊……全散了!”

沈清徽正在院里晾新收的草药——是周瑾试着种的薄荷和艾草,秋末最后一茬,得赶紧晒干。闻言她放下竹匾:“慢慢说,什么散了?”

“就是……就是前阵子给刘记供香的那几家小作坊!”栓子抹了把汗,“昨儿夜里,好几家连夜搬东西!今儿一早,门口全贴了封条!”

王婆子从灶房探出头:“封条?官府的?”

“不是官府的!”栓子摇头,“是债主贴的!我听茶馆里人说,那些作坊欠了一屁股债,料钱、工钱、房租……全没给!债主们急了,连夜把值钱家伙什全拉走了,剩下空房子,贴了封条抵债!”

沈清徽心一沉。

这事……闹大了。

她转身往堂屋走:“栓子,进来细说。”

三人围坐在炭盆边,栓子这才把事情说全乎了。

原来城南那四五家小作坊,都是靠着刘记吃饭的。刘记从前生意好时,他们日夜赶工,一块香能赚半文钱,日子还算过得去。可自从清徽坊起来,刘记生意一落千丈,压着他们的货款不给。这些作坊主硬撑了两个月,实在撑不住了。

“老钱头说,最大那家作坊,欠了三十多两银子的债!”栓子比划着,“料钱欠药铺的,工钱欠伙计的,房租欠房东的……昨儿夜里,债主们约好了似的,一窝蜂冲进去,能搬的全搬了!有个作坊主想拦,被人推了个跟头,脸都磕破了!”

王婆子听得直咂嘴:“造孽哟……可这也不能全怪咱们吧?是他们自个儿用料不干净,跟着刘记作恶!”

沈清徽没说话,只看着炭火。

半晌,她才开口:“栓子,那些伙计呢?作坊散了,他们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栓子小声道,“有的蹲在作坊门口哭,说是干了三个月,一文钱没拿着。有的嚷嚷着要去县衙告状,可……可听说那作坊主自个儿都跑了,告谁去?”

屋里静下来。

炭火噼啪响着,外头风刮得呼呼的。

沈清徽站起身,走到窗前。

院子里,她晾的那些草药在风里轻轻摇晃。薄荷叶已经半干了,还是碧绿碧绿的,看着就清爽。

可城南那些伙计……这个冬天怎么过?

“大家……”王婆子小心翼翼开口,“这事儿……咱们管不了吧?”

沈清徽没回头,只问:“周瑾在工坊么?”

“在呢,正盯着新一批姜桂香。”

“叫他来。还有陈砺。”

周瑾来得快,手里还沾着香料末子。陈砺是跑着来的——栓子去叫时,他正带着护院队操练。

四人又围坐在炭盆边。

沈清徽把事情简单说了,末了问:“你们怎么看?”

周瑾先开口,眉头皱得紧:“东家,这事……咱们有责任。”

王婆子瞪眼:“有啥责任?是他们自个儿不争气!”

“话不是这么说。”周瑾摇头,“咱们那舆论战,把仿冒香的名声彻底搞臭了。百姓不敢买,刘记卖不动,这些作坊自然没了活路。虽说他们用料不干净是事实,可……可那些伙计是无辜的。”

陈砺一直沉默,这时忽然道:“属下今早去县城,路过城南,看见了。”

“看见什么?”

“那些散了的伙计。”陈砺声音低沉,“有老有少,蹲在街边,跟要饭的似的。有个老汉,抱着个破包袱,在风里头哭。”

屋里又静了。

炭火烧得旺,可谁都觉得冷。

沈清徽看着三人,缓缓开口:“我叫你们来,不是讨论谁对谁错。是想法子,这事,咱们得管。”

王婆子急了:“大家!咱们怎么管?那可是四五十号人!咱们工坊如今满打满算也就三十来人,哪养得起!”

“不是养。”沈清徽道,“是给他们条活路。”

她看向陈砺:“那些作坊,值钱的家伙什都被搬走了?”

“搬空了。”陈砺点头,“只剩些破桌子烂板凳,还有……几台压香的石磨,太重,债主们没搬走。”

“石磨……”沈清徽沉吟,“周瑾,咱们工坊的石磨够用么?”

“勉强够。”周瑾道,“若是要扩产,还得添两台。”

“那就添。”沈清徽拍板,“陈砺,你带几个人去城南,找那些债主,把那几台石磨买下来,按市价,不压价。”

陈砺一愣:“东家,那些石磨……不值几个钱。”

“值不值,买了再说。”沈清徽顿了顿,“还有……那些散了的伙计,你问问,愿不愿意来咱们工坊做活。只要肯干,肯学,咱们收。”

王婆子“噌”地站起来:“大家!这可不行!那些人是给刘记做活的,万一是刘记派来的探子呢?万一在咱们工坊使坏呢?”

“所以要问清楚。”沈清徽看向她,“王婆婆,这事你办。一个一个问,家里什么情况,从前在作坊做什么活,为什么欠工钱,问细了。觉得可靠的,留下。觉得不妥的,给些钱粮,打发走。”

她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可也不能引狼入室。这个度,你把握。”

王婆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重重点头:“老婆子明白了。”

周瑾忽然道:“东家,若是真收了些人……工坊住不下。”

“搭棚屋的事,抓紧。”沈清徽道,“陈砺,你负责。要快,天越来越冷了,不能让人冻着。”

“属下明白。”

事情就这么定了。

陈砺当天下午就带了两个护院队的弟兄去了县城。王婆子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沈清徽和周瑾留在工坊,盯着新一批姜桂香的制作。

冬日天短,申时末天就擦黑了。工坊里点起了油灯,赵师傅带着人还在忙活——新方子刚定下,得盯着火候。

沈清徽站在屋檐下,看着里头忙碌的人影。

灯火昏黄,人影幢幢。空气里飘着姜和桂皮的香气,暖烘烘的。

她忽然想起前世,在宫里的时候。

也是这样的冬夜,她还在尚功局当差,领着几个小宫女赶制一批绣品。炭盆烧得旺,针线在灯下闪着光。外头寒风呼啸,屋里却暖得让人打瞌睡。

那时候觉得苦,如今想来,竟有些怀念。

至少那时候,心里没这么重的事。

“东家。”

周瑾的声音把她拉回来。

“怎么?”

“学生算了下。”周瑾拿着本子,“若是真收二十个新人,工坊一月得多出十两银子的开销。工钱、伙食、住处……都是钱。”

“咱们如今一个月能赚多少?”沈清徽问。

“上月净利是四十五两。”周瑾道,“若是产量能上去,下月估摸能到六十两。可要是添了二十人……”

“添了人,产量就能上去。”沈清徽道,“产量上去,赚得就多。这账,不是这么算的。”

周瑾想了想,点头:“是学生短视了。”

“不是短视,是谨慎。”沈清徽温声道,“谨慎是好事。可有时候,该冒险还得冒险。”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