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舆论战的发酵(2/2)

谢长渊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沈清徽:“你看看。”

信是锦绣阁州府分号的掌柜写的,字迹工整,语气恭敬。里头说了几件事:

一是州府确有商家在打听“林家”,尤其是一家叫“云香阁”的铺子,专做高端香品,在州府颇有名气。

二是云香阁的东家姓苏,是个五十来岁的老行尊,据说祖上出过御用调香师,在州府香品行当里很有分量。

三是苏东家对清徽坊的“柏艾合欢香”很感兴趣,托人打听能不能从州府进货。

沈清徽看完信,沉默片刻:“谢公子怎么看?”

“云香阁是正经商家,口碑不错。”谢长渊道,“苏东家我也听说过,是个讲究人。他若是真有兴趣,倒是条好路子——州府市场,比县城大十倍不止。”

沈清徽却摇头:“咱们的产量,供县城尚且勉强,哪有余力供州府?”

“若是他肯等呢?”谢长渊看着她,“等咱们扩了产,再供货。”

“那也得有货可扩。”沈清徽苦笑,“不瞒谢公子,工坊如今最大的瓶颈,不是人手,是料——尤其是石见穿,快断了。”

谢长渊一愣:“石见穿?”

“嗯,那味让灰烬泛青的稀罕药材。”沈清徽道,“县城药铺存货不多了。若是断了,往后新制的香,就少了那份‘清心之效’。”

谢长渊沉吟起来。

炭盆里的火渐渐弱了,他拿起火钳拨了拨,添了块炭。

火星溅起来,又落下。

“石见穿……”他轻声重复,“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沈清徽抬起眼。

“想起来了。”谢长渊道,“前年我随家父去州府,在一位老翰林府上做客。他书房里摆着盆盆景,说是叫‘白石仙草’,叶片狭长,开着小白花——老翰林说,这草烧之灰青,有清心之效。”

他看向沈清徽:“是不是你说的石见穿?”

沈清徽心跳快了一拍:“那老翰林……可还养着?”

“养着,当宝贝似的。”谢长渊笑了,“不过若是沈姑娘需要,我倒是可以厚着脸皮去讨些种子——就说自家要养着玩。”

沈清徽眼睛亮了:“若能讨来,那可解了大急!”

“成,这事包在我身上。”谢长渊点头,“不过沈姑娘,州府那边,你可得想清楚。云香阁若是真找上门,是福是祸,难说。”

“我知道。”沈清徽轻声道,“福是能打开州府市场,祸是……树大招风。”

“对。”谢长渊看着她,“你如今在县城,已是风口浪尖。若是再进了州府,盯上你的人会更多。到时候,就不是刘记这种地头蛇了——可能是真正有手段、有背景的对手。”

沈清徽沉默着,看着炭火。

火光在她眼里跳跃,明明暗暗的。

许久,她才开口:“谢公子,你说人这一辈子,图什么?”

谢长渊一愣。

“图安稳?可这世道,没有真正的安稳。”沈清徽声音轻轻的,“图富贵?可富贵险中求,得了富贵,又怕失去。”

她抬起眼:“我从前觉得,能让跟着我的人有口饭吃,有件衣穿,就够了。可如今……工坊里几十号人指着我,县城铺子、同盟商家也指着我。我退了,他们怎么办?”

谢长渊静静听着。

“所以这路,还得往前走。”沈清徽深吸一口气,“州府若真是条路,咱们就走。至于风险……走一步看一步吧。”

谢长渊笑了:“沈姑娘,你这性子……真是难得。”

“难得什么?”

“难得清醒,又难得敢闯。”谢长渊道,“这世上的女子,要么太柔,任人拿捏;要么太刚,易折。你这样的,刚刚好。”

沈清徽垂下眼,没接话。

屋里又静下来。

炭火哔剥作响,窗外风声呼呼。

“石见穿的种子,我尽快去讨。”谢长渊站起身,“州府那边,我先让掌柜的拖着,说咱们产量不足,得等。你这边抓紧扩产,等种子来了,开春就种。”

沈清徽也起身:“有劳谢公子。”

“客气什么。”谢长渊披上斗篷,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她一眼,“沈姑娘,天冷,多添衣。”

说完,掀帘出去了。

马蹄声渐渐远去。

沈清徽站在门口,看着外头灰白的天。

风卷着枯叶在地上打旋,冷飕飕的。

她拢了拢衣襟,转身回屋。

炭火还燃着,屋里暖融融的。

她坐在炭盆边,看着那封信。

云香阁,苏东家,州府市场……

这些词儿,像一块块石头,压在她心上。

可奇怪的是,压归压,心里头却隐隐有股劲儿——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前世在宫里,她从一个洒扫宫女爬到太后之位,什么阵仗没见过?

今生在这乡野,从一无所有到有了工坊、铺子、团队,什么难关没过过?

州府又如何?

大不了,再斗一场。

她轻轻吐了口气,把信收好。

窗外传来工坊下工的钟声,叮叮当当的,在寒风里传得老远。

接着是杂沓的脚步声,说笑声,还有母亲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吆喝声。

一切如常。

却又不一样了。

她知道,从今天起,清徽坊的眼睛,不能只盯着县城了。

得看向更远的州府,看向更大的天地。

而这舆论战的发酵,只是一个开始。

往后,还有更长的路要走,更硬的仗要打。

但她不怕。

因为这条路上,不止她一个人。

有王婆子,有周瑾,有陈砺,有栓子,有工坊里那些信任她的人。

还有……谢长渊这样的盟友。

这就够了。

她吹熄了灯,走进里屋。

窗外,风声呜咽。

屋里,一室安宁。

她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又有新的事要做,新的路要走。

但至少今夜,她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了。

而清徽坊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