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枫红染尽旧尘缘 (上)故影扰心枫色乱(2/2)
风卷着枫叶落在三人脚边,红得刺眼,像谁撒了一地的碎心。妮妮望着沈书言手里的画,忽然想起那年深秋——也是在这山顶,沈书言拿着她未完成的《枫山图》,指着角落里的小落款,质问她是不是偷了城里画师的稿子。那时的风也像现在这般烈,吹得她眼眶发红,却一句辩解都说不出来,只看着他把画撕成碎片,扔进风里,像扔掉了多年的情谊。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妮妮的声音发紧,像被枫枝勒住了喉咙。她的目光落在沈书言的画夹上,那是当年她送他的成年礼,牛皮面上还留着她用朱砂画的小小槐花纹样,如今被岁月磨得淡了,却依旧能辨认出来。
“我去了以前住的镇子,”沈书言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涩,“邻居说你搬到了这里,说你和一位刻木的先生一起,办了个叫‘共生卷’的东西。”他顿了顿,从画夹里抽出张纸条,是从什么书上撕下来的,上面印着镇西老槐树的照片,“我循着这张照片找过来,问了好多人,才知道你常来这山顶画枫叶。”
阿哲握着刻刀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却依旧沉默地站着。他看见妮妮的睫毛上沾了片枫叶,红得像滴泪,便伸手替她拂去,指尖的动作很轻,像怕碰碎了什么。这个动作落在沈书言眼里,他忽然笑了笑,笑得有些自嘲:“这位就是阿哲先生吧?常听镇上的人说,你把妮妮的画刻进了木头里,让时光都带着暖。”
妮妮的心像被什么揪了下,弯腰捡起地上的画本,指尖抚过当年的旧画,忽然觉得那时的红太轻,经不住岁月的磨。她抬头看向沈书言,他的鬓角竟有了点霜白,比阿哲的发丝还显苍老,心里忽然漫过些说不清的滋味,像枫糖混着黄连,甜里裹着苦。
“画里的真心,”妮妮的声音渐渐稳了,像被山风磨平了棱角,“不是靠模仿能学来的。”她捡起地上的狼毫笔,在刚才的墨渍旁补了笔朱砂,让沉郁的红里透出点亮,“当年的画稿,我早扔了。”
沈书言手里的画掉在地上,枫叶的红和画页的白叠在一起,像场无声的告别。他望着妮妮和阿哲相靠的身影,忽然明白了什么,弯腰捡起画夹,转身时又开始咳嗽,背影在枫红里缩成小小的一点,像片即将飘落的叶。
风还在吹,枫叶红得更沉了,却不再带着郁气。妮妮看着沈书言的身影消失在山口,忽然觉得心里空了块,又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是阿哲指尖的暖,是画本上新生的红,是“共生卷”里藏着的、比过往更重的现在。
阿哲捡起那块打磨好的枫木,上面刻着片小小的枫叶,叶梗缠着槐枝,像把过往和现在系在了一起。“回去吧,”他把木牌递给妮妮,“该给‘共生卷’添新叶了。”
妮妮接过木牌,枫木的凉混着阿哲的暖,在掌心里漫开。她低头看画纸上的枫枝,不知何时已舒展开来,叶瓣红得透亮,像被山风洗过,再没有半分蜷曲。原来有些尘缘,不是靠遗忘,而是靠越过那片红,看见身后的人,和脚下的路。
山顶的枫还在红,却成了最温柔的背景,衬着两个相携的身影,慢慢走下山去,把旧影留在风里,把现在刻进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