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枫红染尽旧尘缘 (上)故影扰心枫色乱(1/2)
寒露的风带着砭骨的凉,掠过山顶时,总把枫叶的红搅得愈发浓烈。整座山像被时光泼了满腔的朱砂,从山脚到峰顶,层层叠叠的红浪翻涌,风过时“哗啦啦”作响,却偏卷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郁,像谁把心事揉碎了,撒在每片叶瓣上。
妮妮的画案支在老枫树下,案上的宣纸洇着潮气,是晨间的露水打湿的。她握着狼毫笔的手顿在半空,笔尖的朱砂墨滴在纸上,晕出个小小的红点,像颗凝固的血珠。画纸上的枫枝本该舒展如舞,却被她画得微微蜷曲,枝桠拧着劲,叶瓣也失了舒展的态,倒像簇攒着的拳头,藏着解不开的结。
“这墨调得太稠了。”阿哲蹲在不远处的青石上,手里正打磨块枫木。木料是前几日从老枫树下捡的枯枝,红得发紫的木纹里嵌着点金黄,像浸过陈年的酒。刻刀划过木面的“沙沙”声格外清晰,却掩不住妮妮频繁的叹息——那叹息轻得像枫香,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落进风里,连红叶都跟着顿了顿。
他放下刻刀,粗糙的掌心在木头上轻轻抚过,枫木的凉混着阳光的暖,在掌心里漫开。抬头时,正看见妮妮望着远处的山口出神,画本上的枫叶边缘晕着圈淡墨,像被谁的泪水浸过,模糊了原本该锐利的轮廓。“又想起以前的事了?”阿哲的声音很轻,像怕惊碎她眼底的雾——那雾是今早才起的,从她看见第一片枫红开始,就缠在睫毛上,散不去了。
妮妮猛地回神,指尖蹭过画纸的墨痕,朱砂混着淡墨,在纸上晕出片暧昧的紫,像陈年的伤。她涩然一笑,把笔搁在砚台上:“没……就是觉得今年的枫叶,比去年红得沉。”话落时,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画案边缘的木纹,那里还留着去年刻的小小槐花瓣,如今被岁月磨得浅了,倒像段快要淡去的记忆。
山口处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踩在积着红叶的石阶上,“窸窣”作响,像有人在翻一本旧书。伴着脚步声的,还有几声轻咳,咳得断断续续,像被风呛着,却透着股熟悉的调子。妮妮下意识地抬头,心口猛地一缩——一个穿着灰布长衫的身影正慢慢走近,长衫的袖口磨得发亮,腰间系着根旧布带,手里提着个牛皮画夹,边角都磨得起了毛。
是沈书言。
他的身形比记忆里清瘦了许多,肩胛削得像片枫树叶,脸色带着久病的苍白,唯有眉宇间那点执拗的纹路,还和当年一模一样。走到离画案三丈远的地方,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妮妮身上,像被什么烫了下,随即泛起细碎的光,像落了星子的湖:“妮妮,我找了你好久,终于在这山顶找到你了。”
妮妮手里的狼毫笔“嗒”地掉在画纸上,浓黑的墨渍在红叶间晕开,像滴进静水的墨,瞬间漫延开来。她猛地站起身,膝头的画本滑落在地,纸张散开,露出里面夹着的旧画——是当年她和沈书言一起画的枫叶,那时的红明快得像少年的笑,绝没有如今这般沉郁。
阿哲不动声色地走到妮妮身边,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他的指腹带着刻刀磨出的薄茧,却暖得像炭火,那点温度顺着指尖漫过来,像给惊惶的心跳系了根绳,稳住了。他没说话,只是往妮妮身前站了半步,像棵沉默的树,替她挡了些山风。
沈书言的目光掠过阿哲,落在地上的画纸上,喉结轻轻动了动,又开始咳嗽,咳得弯下腰,手里的画夹“啪”地掉在地上,散开的画页里,全是临摹的槐花纹、荷叶片,甚至还有几张小槐苗的速写——笔触稚嫩,却带着刻意模仿的温柔,分明是妮妮惯有的调子。
“当年的事……”沈书言直起身,用帕子捂了捂嘴,帕子上洇出点淡红,他却像没看见,只是望着妮妮,眼里的光忽明忽暗,“是我糊涂,把你的画稿当成了别人的,还说了那些混账话。”他捡起画夹里的一张画,是片枫叶,红得和眼前的山一样沉,“这些年,我走到哪里都带着你的画,学你的笔触,才知道画里藏着真心,是骗不了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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