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冥河倒影的致命杀机(2/2)

“凌小七?”玄机子脸色一变,“此女乃是江湖上有名的小贼,惯会偷鸡摸狗,三个月前潜入玄清观,偷走了贫道炼制的三枚镇邪符。那符纸能暂时压制魔气,却也能被邪术利用,放大人心贪欲——想来她是冲着这照心镜来的!”他说着快步走到案前,目光落在青铜镜上,拂尘一挥,一道金光落在镜面,黑雾瞬间蜷缩了几分,“这镜子正是照心镜的残片,蕴含的魔气极重,凌小七定是想借镇邪符之力,提取镜中魔气,换取武氏旧部的好处!”

萧策心中一凛:“道长也知晓武氏旧部的阴谋?”

“终南山近来魔气异动,贫道追查多日,早已察觉武文斌与玄铁门勾结,炼制半兽人、采集幽冥草,皆是为了激活完整的照心镜。”玄机子叹了口气,“那完整的照心镜藏在终南山照心地宫,能引动天下贪欲,武文斌妄图借此复辟武周。凌小七偷走镇邪符,便是想投靠武文斌,换取出镜的秘钥。”

话音刚落,城外突然传来一阵更剧烈的厮杀声,夹杂着道家符咒的吟唱与半兽人的嘶吼。玄机子脸色微变:“不好!贫道的弟子在城外阻拦半兽人,怕是撑不住了!”他转头看向萧策,“将军,照心镜残片需妥善保管,贫道先去支援城外,待击退半兽人,再与你细说地宫秘辛!”

萧策点头:“道长放心,我已派人将残片封存,定不会让他人得逞!”

玄机子颔首,拂尘一甩,身形再次跃起,翻出院墙,朝着城外疾驰而去,口中还高声喊道:“凌小七!你若还有一丝良知,便莫要助纣为虐!”

浓雾中,两道身影一追一逃,朝着长安西郊而去。凌小七身法灵动,在巷陌间辗转腾挪,不时回头张望,见玄机子紧追不舍,不由得啐了一口:“死道士,真当小爷怕你不成!”她腰间短匕出鞘,反手掷出一枚淬了迷药的飞针,却被玄机子用拂尘轻易扫开。

“妖女,镇邪符乃是正道法器,岂容你助纣为虐!”玄机子拂尘一挥,数道金光符咒飞出,缠住凌小七的脚踝。凌小七身形一顿,险些摔倒,她咬牙斩断符咒,脚步却慢了几分,被玄机子渐渐逼近。

与此同时,城外的厮杀声愈发惨烈。卫凛与苏景然赶到时,只见三名玄清观弟子正用符咒抵挡着两头半兽人的攻击,弟子们已浑身是伤,符咒的金光也渐渐黯淡。一头狼头半兽人嘶吼着扑向一名弟子,卫凛绣春刀出鞘,寒光一闪,斩断了半兽人的利爪,救下那名弟子:“道长莫慌,金吾卫在此!”

玄机子随后赶到,拂尘一挥,数道镇邪符飞出,贴在半兽人的额头。半兽人发出痛苦的嘶吼,身形渐渐萎缩,黑气从七窍中溢出,最终倒在地上,化作一具普通武夫的尸体。另一头熊脸半兽人见状,怒吼着扑来,苏景然抛出一把幽冥草的解毒粉,半兽人闻到气味,动作迟滞了一瞬,卫凛趁机一刀斩下它的头颅。

厮杀平息,玄机子走到卫凛面前,拱手道:“多谢将军出手相助。贫道玄机子,玄清观弟子,追踪凌小七与照心镜而来。”

卫凛回礼:“金吾卫中郎将卫凛。道长,如今凌小七持有镇邪符,武文斌在终南山蠢蠢欲动,我们该如何应对?”

玄机子目光凝重:“照心镜完整现世需月圆之夜,如今只剩三日。凌小七若将镇邪符交给武文斌,他们便能提前开启地宫。我们必须在三日内找到凌小七,夺回镇邪符,再一同前往终南山,阻止武文斌的阴谋!”

卫凛点头,正欲说话,却见长安城内方向突然升起一道黑色烟柱,伴随着金吾卫的示警声。萧策的身影从浓雾中疾驰而来,高声喊道:“卫将军!不好了!青铜镜残片被凌小七的同伙偷走,石敢当也被掳走了!”

卫凛脸色骤变,玄机子亦是眉头紧锁。浓雾之中,凌小七的狡黠、武氏旧部的狠辣、半兽人的凶残、照心镜的诡异交织在一起,而那藏在终南山深处的地宫,正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人都卷入这场关乎大唐国运的阴谋之中。三日时间,转瞬即逝,他们必须尽快找到线索,否则长安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柳氏的残魂在青光中扭曲消散,化作一朵猩红的红莲,缓缓落入苏青禾掌心。红莲花瓣层层展开,三行殷红的血字浮现其上,字迹如刀刻般凌厉,泛着幽冥的寒气:

“取白狐堕仙钉,碎归溟噬魂锁,斩陈默守墓魂——

方得噬缘魔血,然三者皆灭,汝将永堕无间。”

血字消失的瞬间,白狐突然挣脱花根的束缚,纵身跃到苏青禾面前。它仰头望着苏青禾,琥珀色的瞳孔中满是决绝,突然夺过陈默遗落在船上的半枚铜钱,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心口。“噗嗤”一声,铜钱穿透魂魄,一枚泛着银光的堕仙钉从它体内飞出,离体的瞬间发出清越的凤鸣,震得冥河水面掀起巨浪。

“归溟,动手!”白狐的声音带着濒死的嘶哑,雪色魂魄开始渐渐透明。

立于船尾的归溟早已红了眼眶,他心口的噬魂钉剧烈发烫,周身缠绕的彼岸花枝突然暴涨,如利刃般绞向身旁的陈默。陈默的守墓魂刚要反抗,却在看清归溟眼底的决绝后,缓缓闭上了眼睛。花枝穿透魂魄的瞬间,无数黑红色的噬缘魔血喷涌而出,如瀑布般淋在苏青禾身上。

苏青禾只觉浑身经脉被烈火灼烧,颈间的并蒂莲耳坠突然碎裂,化作无数光点,在她心口重组为曼珠沙华图腾——那图腾殷红如血,花瓣层层叠叠,泛着妖异的光泽。一段被尘封的记忆骤然苏醒:

百年前,忘川河畔,李砚堂偶遇化作凡人的彼岸花灵,为夺取掌控生死的力量,他设下骗局,将花灵的魂魄封印在阮氏血脉中,约定百年后用噬缘魔血唤醒,助他逆天改命。而苏青禾,正是那朵被封印的彼岸花灵转世。

李砚堂的虚影在魔血中愈发清晰,他放声大笑,声音响彻冥河:“百年因果,今日闭环!苏青禾,你本就是我为曼珠沙华选中的容器,如今魔血归位,你我将一同掌控幽冥,统治人间!”

苏青禾望着掌心渐渐消散的白狐残魂,望着归溟与陈默化作光点的魂魄,心口的图腾剧烈搏动。她没有回应李砚堂的癫狂,只是缓缓抬手,掌心凝聚起浓郁的魔血——她知道,这场跨越百年的恩怨,终将由她亲手了结,哪怕代价是永堕无间。

血色婚礼

婚宴杀机

李府地宫被装点得猩红如血,穹顶垂落千百条猩红绸缎,质地粗糙如干涸的血痂,每条绸缎末端都系着一枚青铜铃铛,铃身刻满扭曲的梵文,随着地宫气流轻晃,发出“叮叮当当”的诡异声响,既不喜庆,反而透着蚀骨的寒意。宾客们皆戴着狰狞的傩戏面具,青面獠牙的纹样在烛火下忽明忽暗,他们身着华服,却随着殿中沉闷的鼓点机械跺脚,声波震得绸缎上绣着的暗红色符咒此起彼伏地明灭,像是有无数活物在布料下蠕动。

阿阮端坐于婚床畔,凤冠霞帔衬得她面色愈发苍白,凤冠上的珍珠随着地面震动簌簌作响,滚落的细碎光芒映出她眼底的警惕。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席间的周良——这位本该温润如玉的驸马郎君,此刻端坐在宾客席首,眼眶爬满蛛网状的黑红色血丝,原本修长的十指关节扭曲成鹰爪状,指甲泛着青黑的光泽,握着酒杯的手不住颤抖,却始终没有饮酒,只是用那双异状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像是在打量一件猎物。

“吉时已到——”司仪的高喝声尖锐刺耳,划破地宫的诡异氛围。

话音未落,脚下的金砖突然齐齐翻转,露出下方黑漆漆的空洞。“轰隆”一声巨响,九具青铜棺椁从地底破土而出,棺身布满暗红色的抓痕,像是棺内的东西曾疯狂挣扎,棺盖缝隙中渗出浓密的黑雾,黑雾在空气中凝成细长的曼珠沙华枝蔓,带着甜腥的气息,朝着婚床疯狂缠绕而来。

阿阮面色一沉,嫁衣无风自动,宽大的袖摆下藏着的七十二根银针瞬间射出,银芒如流星般直刺棺椁缝隙。可就在银针触及黑雾的刹那,竟化作一滴滴滚烫的铁水,“滋滋”落在地上,冒出刺鼻的白烟,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她心头一凛,这黑雾的腐蚀性,远比想象中更强。

黑木盒的诅咒

苏青禾扮作送亲侍女,身着一身暗红色丫鬟服,低垂的眼帘掩去眼底的精光,指尖悄悄掐破藏在袖袋中的血玉菩提。那菩提子通体血红,像是浸满了精血,被掐破的瞬间,一股浓郁的腥甜气息弥漫开来,唤醒了袖袋中黑木盒里沉睡的蛊虫。

“咔嗒——”黑木盒应声裂开一道缝隙,蛊虫在盒内蠕动的沙沙声清晰可闻。苏青禾趁人不备,悄悄打开盒盖,露出里面的半枚玉璜。玉璜通体莹白,质地温润,表面却浮动着一层淡淡的血色彼岸花纹,花纹如同活物般缓缓游走,触之冰凉,仿佛握着一块寒冰。玉璜内侧,用细如发丝的阴刻手法刻着阮云舒的小字:“癸未年七月初七,砚堂赠妾”,字迹娟秀,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像是刻写时主人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这不是婚嫁信物,是李府祭坛的活钥匙。”白狐的声音从大殿横梁上传来,带着一丝冰冷的警示。苏青禾抬头望去,只见白狐雪色的身影隐匿在横梁阴影中,尾巴缠着半截断裂的玄铁锁链——那锁链表面刻着与玉璜上一模一样的彼岸花纹,断裂处还沾着暗红的血迹,显然是刚从某处强行扯断而来。

白狐琥珀色的瞳孔扫过席间的宾客,压低声音补充道:“这锁链是锁魂链的一部分,当年阮云舒就是被这锁链绑在祭坛上,玉璜与锁链相扣,才能激活九幽锁魂阵。”

阵启人牲

就在苏青禾与白狐暗中传递信息之际,周良突然暴起,身形如鬼魅般扑向婚床,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泛着幽蓝毒光的匕首,毒光映照下,他的面容愈发扭曲,嘴角甚至淌下一丝黑血。

“小心!”苏青禾低喝一声,正要上前阻拦,阿阮颈间的银锁坠子突然迸发刺眼的青光,光芒穿透匕首,映出惊人真相:匕首柄部镶嵌的,竟是一颗早已干瘪发黑的心脏!那心脏虽已失去生机,却仍在微弱搏动,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密的曼珠沙华根须,正是阮云舒当年被李砚堂生生剜出的心脏!

“阿阮,你妹妹的命魂可还暖和?”李砚堂的幻影在大殿中央的毒雾中缓缓浮现,黑袍翻飞,周身缠绕着无数细小的花根,他的声音沙哑如破锣,操控着周良的手掌,带着那柄嵌着心脏的匕首,狠狠按向阿阮心口。

阿阮猝不及防,被周良死死按住肩膀,匕首的寒气逼得她浑身发颤。危急关头,她猛地抬手,将藏在凤冠中的另一枚玉璜碎片掷出,碎片与苏青禾手中的玉璜在空中相撞。“咔嚓”一声,整枚玉璜裂成两半,表面的彼岸花纹如活蛇般游走而出,顺着地面蔓延开来。

地宫地面突然剧烈塌陷,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血池——池中漂浮着数百具女尸,皆穿着历代阮氏新娘的大红嫁衣,嫁衣早已被血水泡得发黑,女尸的面容扭曲狰狞,七窍中都缠绕着曼珠沙华的细根,她们的手臂微微抬起,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召唤,血池中的血水泛着幽绿的泡沫,不断冒泡,发出“咕嘟咕嘟”的恐怖声响。

“这些,都是历代被献祭的阮氏新娘。”李砚堂的幻影发出阴鸷的笑声,“阿阮,你是第一百个,有了你的血,曼珠沙华就能彻底成熟,我的大业,也终将完成!”

纹中玄机

阿阮的指尖被银针划破,一滴殷红血珠坠向血池,落水的瞬间竟未扩散,反而如珍珠般悬浮在水面,泛着幽幽红光。池水骤然沸腾,气泡炸开的声响中,一道青铜祭坛从池底缓缓升起——祭坛由整块玄铁铸就,周身缠绕着锈蚀的锁链,链身刻满阮氏家徽与倒转梵文,每一节锁链都嵌着细小的白骨,正是历代阮氏新娘的指骨。

苏青禾刚要上前,怀中的玉璜残片突然挣脱束缚,化作三道莹白流光悬浮半空,光影交织间,投射出一幅全息幻象:二十年前的雨夜,与此刻一模一样的祭坛上,阮云舒身着大红嫁衣,裙摆被铁链死死钉在祭坛四角,乌黑的发丝凌乱地贴在苍白脸颊,眼眶泛红却透着决绝。李砚堂一袭黑袍立于祭坛前,袍角沾着泥水与血迹,手中托着一株刚发芽的曼珠沙华,花茎泛着妖异的青黑,他嘴角噙着阴鸷冷笑,将花根狠狠扎入阮云舒心口,鲜血顺着花茎滴落,滋养着嫩芽飞速生长,阮云舒的惨叫声被雨声吞没,化作一声凄厉的呜咽。

“这才是真正的九幽锁魂阵。”白狐猛地跃下横梁,雪色毛发在幻象红光的映照下寸寸染黑,尾尖的白毛化作墨色,琥珀色瞳孔翻涌着戾气,“阮氏世代通婚,根本不是什么族规,而是李府设下的骗局——每任阮氏新娘的血,都是曼珠沙华的养料,她们的魂魄被锁在花根深处,永世不得轮回。”

话音未落,祭坛中央的玉璧突然顺时针转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玉璧表面的尘埃剥落,显出一幅璀璨星图:北斗七星的光芒格外耀眼,而第七星(摇光星)的位置,竟与苏青禾颈间耳坠留下的淡红坠痕严丝合缝,星图与坠痕相互呼应,泛着细密的金光。苏青禾只觉耳坠骤然发烫,坠痕处传来轻微刺痛,仿佛有什么力量正在与星图共振,心口的彼岸花纹也随之隐隐搏动,与祭坛上的梵文形成诡异共鸣。

“你的耳坠,不仅是信物,更是开启星图的钥匙。”白狐盯着星图,黑色毛发下的皮肤泛起青筋,“李砚堂要的不是单一的阮氏血脉,而是你身上融合了阮云舒残魂与曼珠沙华精魄的特殊体质——只有你,能让这九幽锁魂阵彻底激活,让曼珠沙华吞噬全城魂魄,成就他的不死之身。”

绝地反噬

地宫震颤愈发剧烈,砖石簌簌坠落,怨魂的哀嚎与曼珠沙华的吸食声交织成催命符咒。阿阮突然攥住苏青禾的手腕,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将她掌心按向祭坛西侧的隐秘凹槽——那是她方才用银针探得的阵眼,藏在曼珠沙华根系的盲区。苏青禾只觉掌心一烫,怀中的玉璜残片自动飞出,精准嵌入凹槽,与槽壁的纹路严丝合缝。

刹那间,地宫四壁的砖石纷纷剥落,露出内里密密麻麻的梵文,每个字都泛着暗红光泽,像是用凝固的血书写而成,此刻竟开始渗出血珠,顺着墙壁蜿蜒而下,在地面汇成细小的血河。“啊——!”一声非人惨叫划破混乱,周良突然跪倒在地,他本是李府安插在商队中的眼线,此刻后背的皮肤如宣纸般裂开,无数青黑色的曼珠沙华根系破皮而出,缠绕着他的脖颈与四肢,将他的血肉往花茎里拖拽。他的眼球凸起,嘴角溢出黑血,嘶哑地嘶吼:“家主……救我……”

苏青禾惊觉,周良的衣物下早已布满细密的根须印记,他哪里是什么商队护卫,分明是李砚堂提前炼成的“人形花肥”,用来暗中滋养曼珠沙华的根系,直到阵眼被触,才彻底爆发。

“没时间管他!”白狐周身雪光大盛,利爪撕开李砚堂残留的黑雾幻象,化作一道流光拽住苏青禾与阿阮的衣袖,纵身跃入血池。血池的水粘稠如浆,带着蚀骨的寒意与甜腥气,刚坠入池中,苏青禾便觉周身经脉被无形之力束缚,视线却穿透血水,清晰看见池底倒影里的惊天真相:李砚堂的虚影背后,竟站着一道半透明的魂魄——那是阮云舒的残魂,她身形残缺,半边肩膀被黑雾侵蚀,手中却紧紧攥着另一半玉璜,与苏青禾嵌入凹槽的残片一模一样,眼神里满是决绝与不舍,似在无声传递着什么。

暗河倒影

血池底部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湍急的水流将三人卷入其中,再次浮出水面时,已是一处幽暗的暗河。河水清澈见底,泛着淡淡的青芒,玉璜的两半残片在水中自动贴合,拼合成完整的圆形,莹白的灵光笼罩着三人,驱散了周身的血腥与寒气。

苏青禾俯身看向河面,倒影中竟没有暗河的景象,而是映出了长安城的夜空——那夜空不再是墨蓝,而是被血色浸染,无数星斗扭曲变形,泛着妖异的红光,每颗星子都连着一条纤细的银丝线,丝线的另一端,尽数系在她腕间的并蒂莲耳坠上,随着星斗的转动微微颤动。

“这是……长安的命盘?”陈默涉水而来,他方才在混乱中与众人失散,此刻衣衫湿透,掌心的铜钱仍泛着青芒,护在苏青禾身侧。

话音未落,阿阮突然闷哼一声,双腿一软跪倒在河边,她捂着心口,脸色惨白如纸。众人低头看去,只见她嫁衣上的金线正在被心口蔓延的彼岸花纹吞噬,那些原本璀璨的金线化作点点流光,被花纹吸纳入内,花纹的颜色愈发浓郁,几乎要渗出血来。“青禾……快……毁掉星图!”她气若游丝,指尖指向河面倒影,“李砚堂在用阮氏血脉……改写长安城的命盘……每颗星子对应一位长安百姓,等曼珠沙华吸干我的血脉,星图成型,全城人都会变成他的傀儡……”

远处突然传来丧钟轰鸣,“咚——咚——”的声响沉闷而悠长,震得暗河水面泛起涟漪。三人抬头望向暗河出口的方向,只见长安城的轮廓在夜色中浮现,九重宫阙的琉璃瓦上,竟爬满了殷红的曼珠沙华,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层层叠叠覆盖了宫墙,甚至顺着街道蔓延开来,将整座京城笼罩在一片血色之中。

白狐琥珀色的瞳孔紧缩,额间堕仙印红光暴涨:“来不及了,他已经开始催动命盘!我们必须在星图彻底成型前,找到李砚堂的本体,毁掉玉璜对应的阵眼!”

苏青禾握紧腕间的耳坠,耳坠发烫得几乎要嵌入肌肤,河面倒影中的星斗转动愈发急促,丝线拉扯的力道越来越强。她望着阿阮痛苦的模样,望着长安城里疯长的血色花海,心中燃起熊熊怒火——李砚堂想要以一城百姓为祭品,完成他的逆天阴谋,她绝不能让他得逞!

图谱的诅咒

烛火在密室中摇曳,投下斑驳的暗影,阮云舒遗留的《阴器图谱》摊开在青石案上,原本泛黄的绢帛竟泛出诡谲的靛蓝色,像是浸过幽冥黑水。苏青禾指尖刚触碰到绢面,便觉一股刺骨寒意顺着指尖窜入经脉,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那绢帛粗糙如砂纸,仿佛沾着千年未干的血痂,上面标注的数十条盗墓路线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合曼珠沙华根系蔓延的脉络,每一条岔路都对应着一朵花苞的生长方向。

“小心。”陈默的声音低沉响起,他将掌心的半枚铜钱按在图谱四角,试图固定住这异动的古卷。谁知铜钱刚触到绢帛,便骤然浮空旋转,青芒从钱币边缘溢出,在半空中投射出骊山九层妖塔的全息幻影:塔身通体青黑,缠绕着密密麻麻的血色藤蔓,藤蔓上嵌着无数细小的白骨,每层檐角都悬挂着三盏青铜铃铛,无风自动,发出凄厉的女子呜咽,像是无数冤魂在哭诉。

“这铃铛声……是阮氏女子的声音。”苏青禾捂住耳畔,那呜咽声中带着熟悉的悲戚,与幻境中阮云舒的语调如出一辙。

此时,一道纤细的身影从梁上飘下,阿阮足尖点地,手中银针泛着寒光,精准挑开图谱夹层——一层薄如蝉翼的人皮地图缓缓展开,上面的血管状纹路仍在微微搏动,像是刚从活人体内剥下。“看这九层标记。”她用银针指着地图上的九个红点,“每个红点都对应妖塔一层,里面镇压着一位阮氏先祖的残魂,李府盗墓挖来的冥器,全用来滋养这些藤蔓,维系镇压之阵。”

九层妖塔的诡谲

西市城外,一支商队伪装成运粮队伍,在暮色中朝着骊山方向行进。驼铃沉闷,队员们面色僵硬,眼神浑浊,像是被某种力量操控。陈默扮作跛脚脚夫,腰间藏着铜钱,步履蹒跚地跟在队尾;苏青禾戴着帷帽,轻纱遮面,一身粗布衣裙,混在队伍中毫不起眼。

刚靠近骊山断崖,白狐突然从苏青禾袖中窜出,雪色皮毛炸起,死死咬住她的裙角,琥珀色的瞳孔盯着前方的驼峰。苏青禾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只见最前面的驼峰上,趴着一具青灰色的尸傀——它皮肤紧绷如鼓,四肢扭曲,正低头啃食着一截血淋淋的断指,指节上套着一枚小巧的鎏金顶针,针面上刻着阮氏家徽,正是阮氏女子用来刺绣的信物。

“是李砚堂豢养的尸傀卫队。”陈默压低声音,指尖扣住铜钱,“这些尸傀都是当年被曼珠沙华吞噬的盗墓者所化,没有神智,只认阮氏血脉的气息。”

子夜时分,商队抵达妖塔底层。塔身矗立在断崖之上,通体由青黑巨石砌成,塔门处的浮雕狰狞可怖:曼珠沙华的花瓣层层叠叠,包裹着无数挣扎的活人,他们的面容扭曲,四肢伸出花瓣外,像是在求救。花瓣缝隙中不断渗出粘稠的黑水,滴落在青石台阶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台阶上布满坑洼,泛着黑绿的锈迹。

苏青禾颈间的莲心簪突然发烫,顺着簪尖的指引,她拉着陈默避开地面一道不起眼的裂缝——裂缝中突然伸出无数苍白的手臂,指甲长而尖锐,指尖挂着小巧的银锁坠,锁坠上同样刻着“阮”字,与阿阮佩戴的那枚一模一样。

“这些都是没能逃出来的阮氏族人。”阿阮从队伍后方走来,手中握着一枚银锁坠,正是她之前遗失的那枚,此刻正与裂缝中的锁坠产生共鸣,发出细碎的声响,“她们的魂魄被锁在塔底,只能化作执念,指引后人破阵。”

塔底的真相

众人小心翼翼踏入塔内,底层空阔如大殿,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青铜祭坛,祭坛上刻满倒转的梵文,泛着幽绿的光泽。祭坛中央,曼珠沙华的本体赫然显现:粗壮的根茎如墨色巨蟒,数以千计的细根密密麻麻扎入一具悬浮在血池中的尸身——那是阮云舒的尸身,她身着当年的大红嫁衣,衣袍残破,肌肤苍白如纸,七窍中都缠绕着细小的花根,心口插着半截断簪,正是当年陈默送她的定情信物。

血池中的血水泛着幽绿的泡沫,不断冒泡,发出“咕嘟”的声响。陈默上前一步,将掌心的铜钱嵌入祭坛边缘的凹槽,铜钱瞬间亮起青芒,血池中的倒影突然扭曲变幻——

阮云舒的尸身缓缓睁开空洞的眼眶,里面没有眼珠,只有漆黑的花根在蠕动。曼珠沙华的花瓣从她的七窍中钻出,层层重组,竟化作了李砚堂的模样,面容模糊,嘴角噙着阴鸷的笑。“陈默,好久不见。”花蕊中传出蛊惑的低语,甜腥气扑面而来,“二十年前,是你亲手将我送入李府,看着我被炼成花灵;如今,你又要亲手毁灭我?”

“你不是她!”陈默怒喝一声,掌心青芒暴涨,“云舒绝不会说出这般话!”

话音未落,塔壁上的诅咒突然活了过来。那些刻在砖石上的符文纷纷剥落,化作一缕缕黑烟,从砖缝中渗出无数怨魂——有永乐年间的女盗墓者,身着破碎的夜行衣,腰间还挂着盗墓用的洛阳铲,被曼珠沙华的根系死死绞住,化作一团血雾,尸骸融入砖石;有万历年的太监总管,身着蟒袍,胸口被花茎贯穿琵琶骨,鲜血顺着花茎滴落,眼珠被嵌在曼珠沙华的花心,死死盯着众人,流露出无尽的痛苦与怨恨。

“这些都是阻碍李府的人,全被炼成了塔的一部分。”阿阮挥出银针,银针带着寒光射向怨魂,暂时逼退了它们,“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核心,否则会被这些怨魂同化!”

铜钱封印与轮回密钥

陈默眼底最后一丝犹豫被决绝碾碎,任凭幻影在耳畔嘶吼着“放弃便可得永生”,他猛地沉腰发力,掌心带着滚烫的精血按向祭坛中央的玄黑凹槽。那枚贴身藏了多年的青铜铜钱,在掌心力道与精血浸润下,突然发出“咔嚓”一声清脆裂响,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层层剥落的铜屑间,竟透出缕缕鎏金光芒——内里封存的往生咒文挣脱束缚,化作数十个金灿灿的梵文大字,自动漂浮到半空。

咒文悬空流转,如活物般绕着曼珠沙华的本体盘旋,耀眼的金光驱散了祭坛周遭的阴寒雾气,将暗红的花瓣映照得愈发妖冶却圣洁。曼珠沙华似有感应,蜷缩的花茎缓缓舒展,花瓣边缘泛起莹白光晕,与咒文的金光交织缠绕,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光罩,将祭坛笼罩其中。

与此同时,苏青禾颈间的莲心簪突然震颤起来,簪头的莲子状玉石迸发出莹润白光,挣脱红绳束缚,化作一道流光飞旋而出。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带着强烈的磁吸之力,直扑祭坛上空的铜钱残片。青铜残片似有灵性,闻声而动,纷纷朝着流光聚拢,“咔哒”几声轻响,残片与莲心簪精准契合,在空中拼合成一柄完整的青铜钥匙。

钥匙通体泛着温润的古铜色,表面雕刻的并蒂莲纹栩栩如生,花瓣脉络清晰可见,似要在铜面上绽放开来;顶端嵌着的夜明珠虽小巧,却散发着柔和而坚定的光芒,将周遭的咒文金光折射出七彩光晕,正是打开轮回井的唯一密钥。钥匙悬浮在光罩中央,与曼珠沙华的光晕、往生咒文的金光相互呼应,整个祭坛的能量骤然攀升,空气仿佛都在震颤,隐隐传来轮回井深处的水流声,悠远而神秘。

陈默望着那柄凝聚了两人羁绊的青铜钥匙,掌心的灼痛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暖的力量;苏青禾则望着空中飞舞的咒文与钥匙,眼眶泛红,颈间残留着莲心簪离去后的微凉,心中却清明无比——这柄钥匙,不仅是开启轮回的信物,更是他们跨越生死、对抗魔障的希望。

苏青禾伸手去握,钥匙却自动飞向曼珠沙华的根系核心,缓缓插入。“轰隆——”地宫突然剧烈震颤,九层妖塔的幻象层层剥落,露出了塔底的真实面貌——那竟是一处倒悬的幽冥入口,黑渊之下泛着森森寒气,无数婴孩的鬼手从黑渊中伸出,粉嫩的小手却长着漆黑的指甲,攀着曼珠沙华的根茎向上攀爬,发出咯咯的诡异笑声。

陈默的身体突然发生变化,双目泛出青芒,周身涌起玄色雾气,守墓人的魂魄被彻底唤醒。他的衣袍化作玄色守墓服,袖口绣着铜钱纹样,掌心纹路与青铜钥匙完美契合。“青禾,这是轮回井的钥匙。”他伸手握住钥匙,钥匙瞬间化作一枝彼岸花枝,尖锐的花茎刺入苏青禾掌心,“但每开启一次轮回井,曼珠沙华就会吞噬一缕阮氏先祖的残魂……我们要付出的代价,远比想象中沉重。”

苏青禾掌心传来刺痛,鲜血顺着花茎滴落,与血池中的血水相融,她望着黑渊中攀爬的婴孩鬼手,又看了看祭坛上阮云舒的尸身,眼神坚定:“只要能让云舒重入轮回,再大的代价,我们都认。”

血色闭环

“天真!”一道暴怒的吼声从塔顶传来,李砚堂的幻影踏着黑烟现身,脚下踩着三缕阮氏残魂——她们皆是阮氏女子的模样,面容痛苦扭曲,不断发出凄厉的惨叫,却被无形的力量死死禁锢。“你们以为破得了我的阵?”他黑袍翻飞,周身黑雾暴涨,“曼珠沙华吸食的不仅是阮氏血脉,还有你们轮回千世的因果!陈默,你前世是镇守塔底的铜钱;苏青禾,你前世是曼珠沙华的精魄;而阮云舒,她不过是你们因果纠缠的牺牲品!”

话音未落,他挥手间,塔壁上的怨魂化作无数条暗红锁链,带着倒刺,朝着苏青禾的脖颈缠去。锁链破空声刺耳,冰冷的触感瞬间缠上肌肤,倒刺刺入皮肉,渗出鲜血。

“青禾!”陈默突然暴起,守墓人魂魄离体,化作万千枚铜钱,如暴雨般射向曼珠沙华的本体。每一枚铜钱嵌入花茎,都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同时,一段段前世记忆涌入苏青禾的脑海——

她看见自己前世是忘川河畔的曼珠沙华精魄,洁白无瑕,与偶然路过的阮云舒结为姐妹,二人在河畔嬉戏,约定永世相伴;她看见李砚堂闯入忘川,以阮云舒的性命相要挟,剜出她的心脏,炼成曼珠沙华的花种,植入九层妖塔;最后,她看见陈默前世为护阮云舒,自愿躺上祭坛,经脉被无数铜钱穿透,魂魄融入钱币,化作镇守塔底的封印,日复一日承受着曼珠沙华的侵蚀。

“原来……我们的羁绊,早已跨越千世。”苏青禾眼中流下血泪,掌心的彼岸花枝突然暴涨,化作一道巨大的花盾,挡住了锁链的攻击。她望着陈默的身影,望着祭坛上阮云舒的尸身,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一次,她要打破这血色闭环,让所有人都得到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