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冥河倒影的致命杀机(1/2)
冥河水面泛着浓稠如浆的腥甜,乌沉沉的河水倒映着血月残辉,船桨划开的涟漪中,倒影突然如碎镜般扭曲。李砚堂的虚影踩着曼珠沙华的花瓣立于船头,黑袍下摆的金线在幽光中翻卷,无数青黑色的花根从他脚下蔓延,如毒蛇般钻入白狐的魂魄——雪狐原本莹白的毛发瞬间枯焦,皮肤下青筋暴起,根须穿透之处渗出黑红色的血珠,疼得它浑身痉挛,发出凄厉的狐鸣。
“你以为玄渊判官会真心相助?”李砚堂的笑声带着骨瓷摩擦的刺耳质感,虚影抬手按住白狐头顶,“他早被我种下九幽蛊,从你们踏入冥河的那一刻起,便成了我棋盘上的棋子。”
白狐猛地仰头呕出一口黑血,血珠落在水面化作滋滋作响的黑雾。它颈间挂着的判官面具应声碎裂,碎片纷飞中,一道披头散发的残魂浮现——竟是李府前任主母柳氏的魂魄,她面容枯槁,眼眶空洞,嘴角淌着黑血,癫狂大笑:“曼珠沙华需至亲之血为引,你以为陈默为何能在祭坛活过百年?他本就是阮氏与李氏的混血,是天生的血祭容器!”
话音未落,河底突然传来无数细碎的咯咯声,数以千计的婴孩鬼手破水而出,粉嫩的掌心爬满黑纹,指甲尖利如刀,死死抓挠着船板,试图攀上船来。苏青禾颈间的并蒂莲耳坠骤然迸发刺目青光,护住船身的同时,一段幻象强行涌入她的脑海:
幽暗的祭坛悬浮于混沌雾气之中,玄黑色的黑曜石台面刻满了泛着暗红光泽的古老符文,像是凝固的鲜血。四周燃着九盏青铜长明灯,幽绿的火焰跳跃不定,将陈默的身影拉得颀长而孤绝。他身着的玄色守墓服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镇魔纹路,领口袖口磨损的痕迹,是他多年潜伏的印记,此刻在幽光下,却如墨色深渊般吞噬着光亮。
陈默单膝跪地,膝盖与黑曜石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在空旷的祭坛上回荡。掌心的青铜盏泛着冷硬的光泽,盏壁雕刻着狰狞的噬缘魔纹,盏中盛满的魔血呈暗紫色,粘稠如浆,表面漂浮着细碎的黑色纹路,散发出若有若无的腥臭与戾气,仿佛能腐蚀人的神魂。他垂眸望着那盏魔血,眼底没有半分迟疑,唯有一片沉寂的决绝——从知晓自己是百年前守墓人后裔的那一刻起,从得知噬缘魔血需以纯善魂魄为容器方能封印秘境的那一刻起,他便早已做好了抉择。
没有丝毫犹豫,陈默抬手将青铜盏凑到唇边,暗紫色的魔血顺着他的喉结滚动而下,带着刺骨的寒凉与灼烧般的剧痛,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魔物钻进喉咙,撕咬着他的血肉与经脉。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却依旧仰头,将盏中大半魔血一饮而尽。
随后,他反手抽出腰间的七寸匕首,匕首寒光凛冽,是用万钧铁矿的镇灵铁锻造而成。陈默没有半分迟疑,匕首划破心口的瞬间,鲜血喷涌而出,与剩余的魔血交融。他掌心按住伤口,运力将混合着自身精血的魔血强行注入经脉,那些魔血仿佛瞬间被唤醒的活物,在他体内疯狂游走,所过之处,经脉凸起如蛇,皮肤下浮现出暗紫色的纹路,灼烧感从经脉蔓延至魂魄,像是有无数火焰在啃噬他的神魂,痛得他浑身痉挛,指节攥得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可陈默只是咬碎牙关,唇角溢出鲜血,却依旧挺直脊背,任由魔血在体内肆虐,任由自己的魂魄被魔血侵蚀、重塑,沦为承载这滔天戾气的容器。他的眼神始终清明而决绝,那里面藏着对天下苍生的悲悯,藏着对苏青禾未曾说出口的牵挂,更藏着对这跨越百年宿命的坦然——原来从护送《极乐图》的那一刻起,从与苏青禾相遇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布下的局,用自己的魂魄为饵,引所有觊觎秘境的势力入局,只为最终将魔血与秘境一同封印。
祭坛之下,苏青禾浑身剧震,脚步踉跄着后退半步,指尖死死攥着衣襟,心口的剧痛如潮水般汹涌,几乎让她无法呼吸。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混合着嘴角溢出的血丝,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她耳间佩戴的青鸾耳坠,本是她与陈默的定情之物,此刻青光骤然黯淡,像是感应到主人的悲恸与陈默魂魄的沉沦,光芒忽明忽暗,最终化为一抹死寂的灰。她望着祭坛上那个被暗紫色魔纹缠绕的身影,望着他明明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却依旧挺直的脊背,终于明白他所有的疏离与决绝,所有的沉默与隐忍,都是为了这一刻。巨大的悲恸与悔恨将她淹没,她想冲上去阻止,却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沦为魔血的容器,看着那个曾温柔护她、并肩作战的人,渐渐被黑暗吞噬。
暗紫色的魔纹已爬满陈默的脖颈,他的瞳孔泛起猩红,周身萦绕的戾气几乎凝成实质,连祭坛上的青铜长明灯都在剧烈晃动,幽绿火焰透着濒灭的诡异。苏青禾被无形的禁制困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牙关渗血,神魂被魔血啃噬得摇摇欲坠,突然想起慧能大师临别时塞给她的那卷手抄《金刚经》——泛黄的经卷用朱砂题字,正是沈砚之晚年所书,大师曾说“此经可破痴嗔,可镇戾气”。
她颤抖着从怀中取出经卷,指尖触到冰凉的绢纸,泪水模糊了上面的梵文。“陈默!挺住!”苏青禾咬紧牙关,不顾心口剧痛,展开经卷高声念诵:“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
经文声清越,穿透祭坛上的混沌雾气,竟化作点点金芒,从经卷上飘洒而出。那些金芒落在陈默身上,与他体内乱窜的魔血撞在一起,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冰雪遇火。陈默浑身一震,猩红的瞳孔闪过一丝清明,他猛地抬头,望着苏青禾的方向,嘴唇翕动,却只能发出嘶哑的低吼——魔血的侵蚀已让他难以言语,但他眼中的决绝,却化作一股力量,死死压制着体内的戾气。
“孽障!休得坏我大事!”慧尘见状,眼中闪过疯狂,手中佛珠暴涨数倍,带着凌厉的劲风砸向苏青禾,“《金刚经》乃佛门至宝,岂容你这凡女妄用!”
就在佛珠即将触及苏青禾的刹那,经卷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护住。慧尘的佛珠撞在屏障上,瞬间碎裂成粉末,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黑血——沈砚之的手抄《金刚经》浸透着毕生佛性,又经灵岩寺历代高僧供奉,早已不是普通经卷,而是蕴含着净化一切邪祟的佛门圣力。
祭坛上的黑曜石符文被经文声唤醒,暗红的纹路渐渐转为金黄,与经卷的金光呼应。陈默猛地攥紧拳头,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将体内的魔血往心口汇聚——那里是他魂魄的核心,也是《极乐图》藏匿之处。“青禾……继续……”他艰难吐出几个字,鲜血顺着唇角滑落,滴在经卷飘来的金芒上,竟化作一道血色符文,融入祭坛的阵法之中。
苏青禾泪如雨下,却不敢停歇,经文念得愈发急促:“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随着最后一句经文落下,经卷化作漫天金蝶,扑向陈默的身躯。《极乐图》从他怀中飞出,在金光中展开,画中山水与祭坛符文完美契合,菩提树下的老僧仿佛活了过来,双手合十,口诵佛号。陈默心口的伤口涌出的鲜血,与魔血、金光交织在一起,顺着祭坛的符文流淌,形成一个巨大的金刚印。
“不——!”被魔血戾气吸引而来的玄铁门门主吴天霸,刚冲进祭坛就被金刚印的金光击中,瞬间化为飞灰。慧尘惊恐欲绝,转身欲逃,却被金蝶缠住,浑身燃起佛火,在惨叫声中化为焦炭。
秘境深处传来凄厉的嘶吼,那是被封印的邪祟察觉到灭顶之灾。陈默的身躯渐渐变得透明,魔血在金光与经文的净化下,不再是吞噬魂魄的毒物,反而化作封印的力量,与他的魂魄、《极乐图》、《金刚经》的圣力融为一体。“青禾,”他的声音变得轻柔,像是风拂过湖面,“往生非忘,归真方得……我会守住这里。”
苏青禾伸出手,却只抓到一片虚无。陈默的身影彻底融入祭坛的金刚印中,黑曜石台面的符文金光万丈,将整个秘境笼罩。混沌雾气渐渐消散,那些被魔血侵蚀的痕迹荡然无存,唯有祭坛中央,留下一枚泛着温润金光的菩提印,与《极乐图》一同悬浮在空中,静静守护着这片被封印的秘境。
苏青禾抱着那卷已化为灰烬的《金刚经》残页,跪在祭坛上,泪水无声滑落。她知道,陈默没有消失,他化作了永恒的守护,正如《金刚经》所言,无住相布施,无功德,无所得,却以自身魂魄,换来了天下安宁。而那卷《极乐图》,则缓缓落在她手中,画中山水依旧,只是菩提树下的老僧身旁,多了一道玄色的身影,似在微笑,似在凝望。
苏青禾带着《极乐图》与菩提印离开秘境,一路东行返回灵岩寺。慧能大师见她孤身归来,望着她怀中静静悬浮的菩提印,早已了然一切,只是长叹一声,引她至寺后禅院,将一尊尘封的古镜取出——那是一面青铜方镜,镜面暗哑,边缘刻着与秘境符文同源的缠枝莲纹,正是沈砚之坐化前嘱托寺中保管的“照心镜”。
“此镜能照见人心执念,沈先生曾言,秘境封印之下,除了噬缘魔血,还藏着一缕‘镜中魔’,以人心贪欲为食。”慧能大师指尖拂过镜背的纹路,“如今陈默以魂魄加固封印,魔血已镇,但这镜中魔却因秘境动荡,渐渐苏醒,需以菩提印与《极乐图》的力量净化。”
苏青禾接过铜镜,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镜身,镜面突然泛起一层幽蓝的光晕。她下意识望向镜面,映出的却不是自己的面容,而是陈默化作封印时的决绝身影,那身影渐渐扭曲,竟渗出暗紫色的魔气,一双猩红的眼睛从镜中直直望来:“青禾,我好疼……若你放弃封印,我便能重归人间。”
熟悉的声音带着蚀骨的魅惑,苏青禾浑身一震,泪水险些再次滑落。她猛地闭上眼,想起陈默临终前的嘱托,掌心的菩提印骤然亮起金光,按向镜面:“你不是他!陈默以魂魄护天下,岂会被贪欲左右?”
“呵呵……”镜中传来阴冷的笑声,魔气如潮水般从镜面涌出,禅院中的香炉瞬间倾倒,香火化为灰烬。镜中黑影渐渐凝聚成形,竟是一个与陈默容貌一模一样的魔物,只是眼神阴鸷,周身萦绕着黏稠的黑雾:“我便是他心中未断的执念,是他对你的牵挂,对生的渴望!苏青禾,你难道不想再见他一面?只需将菩提印投入镜中,我便能替他归来,与你永世相守。”
魔物伸出黑雾凝聚的手掌,缓缓从镜中探出,带着诱人的暖意。苏青禾的心狠狠一颤,指尖几乎要松开菩提印——她确实日夜思念陈默,那份执念如藤蔓般缠绕心间,魔镜正是窥破了这一点,才得以化形。
就在这时,怀中的《极乐图》突然展开,画中山水绽放金光,菩提树下的老僧与玄色身影一同合十,口诵佛号。苏青禾怀中的《金刚经》残页也化作金芒,融入她的眉心,瞬间驱散了心中的魅惑。她睁开眼,眼神清明如洗,举起菩提印,狠狠砸向镜面:“执念若能害人,便该断;贪欲若能生魔,便该灭!陈默的牺牲,不是为了让我沉溺虚妄!”
“轰——!”菩提印与镜面碰撞,金光与魔气剧烈交锋,禅院的门窗尽数震碎。镜中魔物发出凄厉的嘶吼,黑雾不断被金光吞噬,它不甘心地伸出利爪,想要抓住苏青禾的手腕,却被《极乐图》射出的金箭刺穿胸膛。魔物的身影渐渐透明,镜中再次映出苏青禾的面容,只是她眼底已无半分迟疑,唯有坚定。
然而,就在魔物即将消散的刹那,镜面突然裂开一道细纹,一缕极细的黑雾顺着裂缝溜走,化作一道黑影,窜向山下。慧能大师脸色一变:“不好!镜中魔虽被重创,但其本源未灭,若逃入人间,吸食更多贪欲,必将酿成大祸!”
苏青禾握紧菩提印,将《极乐图》卷好揣入怀中:“大师放心,我去追!”她纵身跃出禅院,足尖一点青石板,身形如飞燕般追着黑影而去。
黑影一路向西,直奔长安方向,所过之处,百姓眼中皆闪过一丝贪婪的红光,街头甚至有人因争抢财物大打出手。苏青禾心中了然,这镜中魔虽弱,却能放大人心底的贪欲,若让它逃入长安,与朝堂势力勾结,后果不堪设想。
追至渭水河畔,黑影突然停住,化作一面小巧的铜镜,落入一名身着紫袍的官员手中——正是此前觊觎秘境宝藏的右威卫将军赵烈。他抚摸着铜镜,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镜中魔,助我夺得天下,我便给你无尽的贪欲之力!”
铜镜再次泛起幽蓝光晕,赵烈周身瞬间被魔气笼罩,身形暴涨数倍,面目变得狰狞可怖。苏青禾见状,毫不犹豫地展开《极乐图》,金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赵烈,执迷不悟,唯有死路一条!”
赵烈狂笑一声,挥手拍出一道魔气,卷起渭水巨浪,朝着苏青禾砸来:“苏青禾,陈默已死,你孤身一人,如何与我抗衡?不如归顺于我,共享天下!”
苏青禾没有答话,将菩提印嵌入《极乐图》的核心,画中山水纹路与菩提印的金光交织,化作一柄金戈。她纵身跃起,金戈划破长空,与魔气巨浪碰撞在一起,金光与黑雾在渭水之上展开惊天对决。而她不知道,那道溜走的镜中魔本源,并非偶然逃脱,而是被一只隐藏在暗处的黑手刻意放走,一场更大的阴谋,正在长安城中悄然酝酿。
血色契约的闭环
长安黑雾案
龙朔三年深秋,长安西市的浓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湿冷的水汽裹着绸缎庄的云锦香、胡商摊位的香料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在街巷间沉沉弥漫。卯时刚过,一声凄厉的惊呼划破雾霭:“死人了!绸缎庄后院死人了!”
金吾卫中郎将卫凛率队赶到时,围观的百姓已被驱散至街口,警戒线外的雾汽中,隐约可见三三两两探头探脑的身影。他一身玄色劲装,腰佩绣春刀,刀鞘上的铜饰在雾中泛着冷光,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扫过现场时,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了几分。
绸缎庄后院不大,青砖地面湿漉漉的,落着几片枯黄的梧桐叶。三具尸身横陈在西厢房窗下,皆是绸缎庄的伙计,身着半旧的青色布衣,姿态扭曲,双手死死抠着案头的木桌边缘,指节发白,仿佛临终前正争抢着什么。最诡异的是他们的面容——嘴角咧开夸张的弧度,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贪婪痴笑,双眼圆睁,瞳孔涣散,像是看到了世间最诱人的珍宝,却凝固在了极致的满足中。
案头摆着一尊巴掌大的青铜小镜,镜面蒙着一层黑雾,那黑雾并非静止,而是如活物般缓缓蠕动,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镜面上穿梭,透着一股阴寒的邪气。卫凛俯身,指尖尚未触及镜面,便觉一股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带着淡淡的腥甜,与空气中的血腥味隐隐呼应。
“卫将军,窗棂上发现此物。”副将萧策一袭银甲,手持一枚泛着幽光的黑色羽翎快步走来。那羽翎约莫三寸长,质地坚硬,羽丝如墨,尖端缠着半片墨绿的叶片,叶片边缘微卷,带着些许焦黑的痕迹,仿佛被什么东西灼烧过。卫凛接过羽翎,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羽管,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魔气,像是附着在上面的阴魂,挥之不去。
“苏景然,速来辨识!”卫凛扬声喊道。话音未落,一道青衫身影从雾中走来,正是费鸡师的师弟苏景然。他背着一个药箱,手中提着一盏羊角灯,灯芯跳跃的火光驱散了些许雾汽。苏景然俯身,先仔细查看了死者的口鼻,又用银簪挑起一点镜面上的黑雾,放在鼻尖轻嗅,随即皱紧眉头,从药箱中取出一枚放大镜,对准那半片墨绿叶片细细端详。
“卫将军,这叶片是终南山独有的幽冥草。”苏景然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此草只生在阴崖湿壁,根茎含剧毒,叶片却能吸附人心底的贪欲之气,寻常人采不到,也不敢采——传闻中,用幽冥草炼制的毒物,能让人在幻境中沉溺于贪欲,最终气绝身亡。”他又指了指那黑色羽翎,“这羽翎更不寻常,绝非凡鸟所有。你看这羽管内壁,有暗红色的纹路,像是浸染过魔气,触感坚硬如铁,倒像是传说中‘羽人’的翎羽。”
“羽人?”萧策眉头一挑,“就是那专吸人心贪欲的妖物?”
苏景然点头:“正是。旧案记载,羽人背生双翼,以人心执念为食,所过之处,常有贪婪之人暴毙,死状与这三位伙计一般无二。”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院墙阴影中闪出,悄无声息地靠近卫凛,正是长安城里最灵通的暗探荆六。他身着灰布短打,脸上沾着些许泥污,像是刚从哪个巷陌钻出来,递上一张折叠的麻纸,声音压得极低:“卫将军,昨夜暗哨探得,武三思曾孙武文斌的亲信,在终南山洛水渡口与玄铁门余孽厉苍梧密会,两人神色匆匆,似在谋划什么大事。”
卫凛展开麻纸,上面是荆六手绘的简易路线图,洛水渡口旁标注着一个小小的“玄”字,正是玄铁门的标识。他指尖划过麻纸,目光重新落回案头的青铜镜上——镜面上的缠枝莲纹,线条繁复,与他早年在武周旧物上见过的纹路极为相似。
“武氏旧部、玄铁门、羽人、幽冥草……”卫凛低声沉吟,攥紧了手中的绣春刀,刀柄的纹路硌着掌心,“这绝非简单的命案。”
话音刚落,案头的青铜镜突然剧烈颤动起来,镜面上的黑雾暴涨,瞬间弥漫到半空中,化作一张模糊的人脸,发出一阵阴恻恻的低语:“贪欲……执念……镜中自有极乐……”声音刚落,黑雾又骤然收缩,重新凝回镜面,仿佛从未异动过。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后院的柴门突然被撞开,一个衣衫褴褛、满身泥污的汉子踉跄着闯了进来,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惶恐,头发散乱如枯草,腰间的猎刀还在滴着泥水。“救命!救救我!”汉子声音嘶哑,看到院中横陈的尸身时,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你是谁?为何闯入案发现场?”萧策上前一步,绣春刀出鞘半寸,目光警惕地盯着汉子。
汉子喘着粗气,缓了半天才断断续续道:“我……我叫石敢当,是终南山的猎人。进山追一头雄鹿,没想到雾太大,迷了三天三夜,刚才看到这边有灯火,就想着来借个宿,没想到……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他说着,眼神扫过案头的青铜镜,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浑身剧烈颤抖起来,“这镜子……这镜子我见过!”
卫凛眼神一凝:“你在哪见过?仔细说来!”
石敢当咽了口唾沫,脸上血色尽褪:“就在三天前,我在幽冥崖附近迷路时,看到一道背生双翼的黑影落在崖边,手里就拿着这么一面镜子!那黑影浑身裹着黑雾,翅膀是纯黑色的,就像刚才这位先生说的‘羽人’!他用镜子对着崖下的幽冥草照了照,那些草就突然枯死了,叶片变成了墨绿色,还滴着黑色的汁液!”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哭腔:“我当时吓得躲在石头后面,还听到那黑影跟一个穿紫袍的人说话,说什么‘月圆之夜,照心镜现世,武周当复’……后来雾越来越大,我就跑丢了,一直到今天才摸到长安城外。”
苏景然立刻追问:“那穿紫袍的人,可有什么特征?”
“脸上好像戴着面具,看不清模样,但说话的声音很阴柔,还提到了‘武文斌’的名字!”石敢当回忆着,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破碎的紫绸,“这是我不小心蹭到那紫袍人身上掉下来的,上面好像有花纹。”
卫凛接过紫绸,只见上面绣着半个武氏图腾,与铜镜上的缠枝莲纹隐隐呼应。所有线索瞬间串联起来:武文斌勾结玄铁门,利用羽人采集幽冥草,借照心镜炼制邪物,吸食人心贪欲,为武周复辟铺路,而长安西市的三桩命案,不过是他们的试手之作。
“萧策,立刻带石敢当回金吾卫录口供,派人严加保护,不得有误!”卫凛当机立断,“苏景然,随我勘察现场残留的魔气;荆六,速去打探武文斌近期的行踪,务必查清他在终南山的据点!”
浓雾依旧笼罩着长安西市,但卫凛心中的方向已然清晰。这场由贪欲引发的阴谋,已从终南山的阴崖湿壁,蔓延到了长安的市井街巷,而他手中的绣春刀,终将斩断这缠绕在大唐身上的魔障。
卫凛眼神一沉,心中已然明了:这青铜镜绝非普通器物,而那羽人、武氏旧部与玄铁门的勾结,定然是冲着某种与“贪欲”“极乐”相关的秘宝而来。这场发生在长安西市的黑雾命案,不过是一场巨大阴谋的冰山一角,而终南山深处,必然藏着更深的凶险。
“不止羽人……”石敢当突然瑟缩了一下,双手死死抱住脑袋,像是回忆起了极其恐怖的画面,“我迷路的第二天夜里,在一处山洞避雨,听到外面传来‘嗷呜’的嘶吼声,还有铁器碰撞的脆响。我偷偷扒着洞口看,只见一群……一群人身兽首的怪物在搬运幽冥草!”
“人身兽首?”萧策脸色一变,握紧了手中的长枪,“你看清楚了?”
“错不了!”石敢当的声音带着哭腔,浑身抖得更厉害了,“它们有的长着狼头,有的是熊脸,身材比寻常汉子高大两倍,手臂上覆盖着黑毛,爪子锋利得能撕开石头!身上穿着破烂的铁甲,腰间挂着玄铁门的铁锁纹章,像是被人驱使着干活。有个狼头怪物发现了我,追了我半座山,要不是我熟悉终南山的地形,钻进了狭窄的石缝,早就成了它的点心!”
苏景然眉头紧锁,从药箱中取出一根银针,刺破自己的指尖,将血珠滴在那半片幽冥草叶上。血珠接触到叶片的瞬间,竟被瞬间吸干,叶片上的焦黑痕迹愈发明显,隐隐透出一丝暗红色的纹路,与石敢当描述的半兽人毛发纹路有几分相似。“是邪术炼制的半兽人。”他沉声道,“幽冥草吸附贪欲之气,再辅以魔气与活人精血,便能将寻常武夫炼制成半人半兽的怪物,力大无穷,且失去神智,只知听从主人号令——玄铁门早年就有炼制凶兵的传闻,如今看来,他们是借着武氏的资源,将这禁术发扬光大了。”
卫凛指尖摩挲着绣春刀的刀柄,目光愈发锐利:“羽人负责采集幽冥草,半兽人负责守护据点,武氏旧部统筹谋划,玄铁门执行炼制……这是一条完整的产业链。”他转头看向荆六,“你立刻加派人手,查探终南山中玄铁门的隐秘据点,重点留意有异响、有黑雾的山洞或山谷,务必找到他们炼制半兽人的巢穴。”
“是!”荆六躬身应下,转身便消失在浓雾之中。
就在这时,绸缎庄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金吾卫的呼喊:“卫将军!城外发现不明身份的半兽人袭击百姓,已有三人受伤!”
卫凛脸色骤变:“不好!他们竟将半兽人派到了长安城外!”他当即下令,“萧策,你带一队人留下勘察现场,保护石敢当,将铜镜带回金吾卫封存;苏景然,随我去城外支援!”
两人快步冲出绸缎庄,浓雾中,一队金吾卫已牵马等候。卫凛翻身上马,绣春刀出鞘,寒光划破雾霭:“驾!”
马蹄声踏碎了长安西市的宁静,朝着城外疾驰而去。浓雾中,隐约可见几道高大的黑影在街巷间穿梭,狼嚎声与百姓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卫凛心中清楚,半兽人的出现,意味着武文斌的阴谋已进入关键阶段,他们不仅在终南山蛰伏,更开始将魔爪伸向长安,而那藏在终南山深处的照心镜与极乐秘宝,恐怕已近现世之日。
一场关乎长安安危、牵动大唐国运的较量,已在浓雾中悄然拉开序幕。
长安黑雾案
卫凛与苏景然策马离去后,绸缎庄后院的浓雾仍未散去,湿冷的水汽裹着血腥味,在青砖地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萧策将石敢当安置在厢房内,派两名金吾卫看守,自己则提着长枪守在案前,目光死死盯着那尊青铜镜——镜面黑雾虽已平复,却依旧透着阴寒,仿佛随时会再次异动。
突然,院墙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嗒”声,像是石子落地,又像是衣角擦过砖瓦。萧策眼神一凛,长枪猛地指向墙头:“谁在那里?”
话音未落,一道纤细的黑影如狸猫般轻巧地翻过院墙,脚尖在墙头一点,身形便如断线风筝般坠落在地,动作利落得不含一丝多余。那是个十七岁左右的少女,身着玄色紧身劲装,裙摆裁得极短,方便行动,腰间别着一柄三寸短匕,乌黑的头发用一根红绳束成马尾,额前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她一双杏眼灵动狡黠,此刻正眯着眼打量萧策,嘴角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这位将军,好大的火气,小女子只是路过,借个道而已。”
“路过?”萧策冷哼一声,长枪往前一递,枪尖直指少女咽喉,“深夜翻墙闯入命案现场,还敢说只是路过?你究竟是谁,目的何在?”
少女身形一晃,如泥鳅般侧身避开枪尖,指尖顺势勾住枪杆,借力往后一跃,稳稳落在离案头几步远的地方。她目光掠过案上的青铜镜,眼底闪过一丝贪婪,随即又掩去,笑嘻嘻道:“将军这话就难听了,我叫凌小七,江湖上混口饭吃的。听说这里有件宝贝,特意来瞧瞧,没想到竟撞上这么大的阵仗。”
“凌小七?”萧策眉头紧锁,从未听过这号人物,“江湖贼寇也敢觊觎案中证物?今日若不老实交代,休怪我不客气!”
凌小七吐了吐舌头,脚下一点,身形突然化作一道残影,直扑案头的青铜镜。她速度极快,像是一阵风掠过,指尖已触到镜身的冰凉。萧策早有防备,长枪横扫,枪杆带着劲风砸向她的后背:“找死!”
凌小七惊呼一声,硬生生扭转身形,短匕出鞘,“铛”的一声挡住枪杆,手腕却被震得发麻。她借力往后一翻,落在院中的老槐树下,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将军好身手!不过这镜子确实是宝贝,你留着也是个祸患,不如给我,我替你找个安全地方藏起来?”
“休得胡言!”萧策步步紧逼,长枪舞得密不透风,“此镜乃命案关键证物,关乎长安安危,岂容你这小贼染指!速速束手就擒,否则休怪我枪下无情!”
凌小七一边躲闪,一边眼珠乱转,目光扫过厢房的方向,突然喊道:“喂!里面的猎人兄弟,你就眼睁睁看着这将军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厢房内的石敢当本就惊魂未定,听到喊声更是缩在角落不敢出声。凌小七见状,轻哼一声,脚尖勾起一块石子,猛地掷向案上的青铜镜。萧策心中一惊,急忙收枪去护,却见凌小七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身形如箭般窜向院墙,指尖已勾住墙头的青砖。
“哪里逃!”萧策怒吼一声,掷出腰间的飞镖,直逼她的后心。
凌小七侧身避开飞镖,回头冲萧策挥了挥手,笑容狡黠又张扬:“将军,后会有期!这镜子我迟早会来取的!”话音未落,她已翻出墙头,身影瞬间消失在浓雾之中,只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在寂静的巷陌间回荡。
萧策追到墙下,望着空荡荡的街巷,脸色铁青。他俯身捡起那枚被避开的飞镖,又回头看向案上的青铜镜——镜面黑雾不知何时又开始缓缓蠕动,像是被凌小七的触碰惊动,隐隐透出一丝暗红色的光。
“这女贼……究竟是什么来头?”萧策喃喃自语,心中升起一丝不安。凌小七的出现太过蹊跷,她似乎早已知晓青铜镜的秘密,而她的身手与行事风格,既不像武氏旧部,也不似玄铁门的人,更像是独立的江湖势力。
就在这时,厢房内传来石敢当的惊呼:“将军!那镜子……那镜子又动了!”
萧策急忙转身,只见青铜镜的黑雾暴涨,化作一道细小的黑影,想要窜出窗外,却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屋内。他心中一沉,愈发确定这青铜镜背后藏着巨大的秘密,而凌小七的出现,无疑让这场阴谋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浓雾依旧笼罩着长安,卫凛在城外与半兽人激战,凌小七不知所踪,青铜镜异动频发,终南山的凶险尚未揭开,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第一章:长安黑雾案
凌小七的笑声还未消散在浓雾中,院墙外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道喝:“妖女休走!留下贫道的‘镇邪符’!”
话音未落,一道青灰色道袍身影如御风般掠过墙头,落地时拂尘轻挥,扫开周身雾汽。来者是位中年道士,面容清癯,三缕长髯垂胸,双目炯炯有神,腰间挂着一枚桃木剑,正是终南山玄清观的玄机子。他刚站稳脚跟,便一眼瞥见墙下的萧策,又望向凌小七逃走的方向,急声道:“这位将军,方才那女贼是否往西边去了?她偷走了贫道镇压魔气的镇邪符,若被她用在歪道上,后果不堪设想!”
萧策眉头一挑,收起长枪:“道长认识那女贼?她叫凌小七,方才想抢夺案中的青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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