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守墓人(2/2)

一步,百里。

冰原在它脚下碎裂,裂缝中涌出炽热的岩浆,但岩浆触及它骨骼的瞬间就被冻结、粉碎、吸收。它的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能跨越空间,无视距离。

逃不掉。

这是愈子谦和火娴云同时升起的念头。

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任何技巧、任何算计、任何底牌,都显得可笑。

青衣人已经耗尽本源,半跪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苦涩地看着那只逼近的怪物,眼中闪过绝望。

“看来……到此为止了。”

但就在这时——

白骨菩萨停下了。

它停在了距离三人不足十里的地方,缓缓抬起头,望向天空。

不是看云,不是看太阳,是看天空本身。

因为天空,裂开了。

不是空间裂缝那种小口子。

是整个天穹,像一块被重锤击中的玻璃,从中央向四面八方蔓延出无数蛛网般的裂痕。裂痕中不是虚空,是更加深邃、更加古老、更加不可名状的混沌色。那颜色无法形容,看久了会让人灵魂崩解。

裂痕中央,伸出了一只手。

一只普通大小的、人类的手。

皮肤粗糙,指节分明,手背上有一道陈年的疤痕。就是这样一只普普通通的手,从裂开的天穹中探出,对着白骨菩萨,轻轻一按。

没有声音。

没有光效。

没有能量波动。

但白骨菩萨千丈高的身躯,像被无形巨锤砸中的沙雕,轰然跪地!

不是被力量压跪,是被“跪”这个概念强行烙印在了它的存在本质中。它想反抗,想嘶吼,想撕碎那只手的主人,但它的身体、它的意志、它的一切,都在那只手下被迫执行“跪下”这个指令。

它的骨骼开始崩裂。

不是断裂,是从最基础的符文层面开始瓦解。那些刻在骨头上的、代表死亡与湮灭的法则,在那只手的“按”之下,像烈日下的冰雪般消融、蒸发。

白骨菩萨眼中的黑洞疯狂旋转,喷吐出足以湮灭星辰的虚无洪流,试图对抗那只手。

但洪流在距离那只手还有百丈时,就自动拐弯、消散、归于平静。

就像小溪不可能冲垮高山。

手的主人,终于从裂开的天穹中,走了出来。

是一个老人。

穿着洗得发白的灰布长衫,脚踩草鞋,头发花白,用一根木簪随意绾着。他的脸很普通,皱纹深刻,眼神浑浊,像个在乡下种了一辈子田的老农。

他就那样一步步从天上走下来,像走下一道无形的阶梯。

走到白骨菩萨面前。

弯腰,看着它。

然后开口说话。

声音苍老、温和、带着一点乡音:

“你这小东西,不在幽冥教总坛好好待着,跑出来吓唬孩子做什么?”

白骨菩萨眼中的黑洞骤然收缩,然后——

炸开了。

不是爆炸,是恐惧到极致的自我崩解。

它认出了这个老人。

三百年前,就是这个老人,孤身闯入幽冥教总坛,从教主手中夺走了“万相魔主”赐下的三件圣物之一,然后随手拍死了当时镇守总坛的两位圣皇级祭首,飘然而去。

幽冥教内部,将此老人列为“不可提及、不可回忆、不可揣测”的最高禁忌。

代号:“守墓人”。

不是守坟墓的守墓人。

是为这个世界守墓的人。

老人伸出手,拍了拍白骨菩萨的头骨——这个动作像在拍一条不听话的狗。

“回去吧。告诉你们教主,这两个孩子,我罩了。”

“再敢伸手……”

老人的眼神,第一次有了变化。

那浑浊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足以让诸天万界冻结的寒意:

“我就去总坛,跟他好好‘谈谈心’。”

白骨菩萨没有任何犹豫。

它甚至不敢起身,就保持着跪姿,身体开始虚化、消散,像被橡皮擦从画布上擦去。三息之内,千丈身躯彻底消失,连一丝气息都没留下。

冰原上恢复了平静。

只有那道被抹除的黑色球体,还在无声诉说着刚才的恐怖。

老人这才转身,看向愈子谦和火娴云。

他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尤其在火娴云颈间的项链和愈子谦掌心的桃木符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他笑了。

笑容很朴实,像邻居家的老爷爷:

“吓坏了吧?”

“别怕,那东西暂时不敢来了。”

他走到愈子谦面前,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

“虚空泉眼泡得不错,《不朽身》第二重有眉目了。但还不够。”

又看向火娴云:

“朱雀真羽融合得也挺好,血脉纯化三成,够你用到圣王了。但也不够。”

“你们要面对的,不止是幽冥教,不止是白骨菩萨,甚至不止是‘万相魔主’。”

老人的眼神深邃起来:

“你们要面对的,是这个世界正在走向的‘终局’。”

“而阻止终局的唯一办法……”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二人灵魂震颤的话:

“是有人必须成为‘新世界’的基石。”

“或者说……”

“成为新世界本身。”

说完,老人挥了挥手。

“回去吧。去朱雀圣山,见炎煌那小子。他会告诉你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至于我……”

他抬头看了看正在缓缓愈合的天穹裂痕:

“我得去‘墓园’看看了。最近,那里不太平。”

话音落,老人的身影如烟散去。

就像从未出现过。

冰原上,只剩下目瞪口呆的愈子谦、火娴云,以及瘫坐在地、满脸难以置信的青衣人。

许久,青衣人才喃喃道:

“守墓人……他竟然亲自出手了……”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愈子谦和火娴云对视一眼。

他们也不知道。

他们只是隐约感觉到,自己正被卷入一场比想象中更加宏大、更加古老、也更加绝望的棋局。

而刚才那个老人,或许……

就是执棋者之一。

风再起时,远处的无定雪原,传来阵阵空间错乱的嘶鸣。

前路依旧凶险。

但至少这一刻,他们活下来了。

而且,有了一个暂时可以依靠的……“靠山”。

虽然那靠山,看起来只是个种田的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