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活的城(1/2)

虚无在震荡。

那不是声音的震荡,是概念的震荡——就像一幅画里的人物忽然意识到自己被困在画中,开始用头撞击画布,试图撞破二维与三维之间的壁垒。每一次震荡传来,这片空间夹层的光影就扭曲一分,那些无法形容的色彩开始褪色、剥落,露出背后更加荒芜的、连“虚无”这个概念都不存在的“绝对空”。

青衣人的喘息越来越重。

他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勾勒,每一笔都拖拽出银白色的光痕,光痕交织成网,试图加固这片夹层的壁垒。但那网在白骨菩萨的冲击下,像蛛丝般脆弱,一触即溃。

“撑不了多久。”他咬牙道,嘴角渗出一缕血丝——那是圣力反噬的征兆。天空圣师固然能短暂撕开空间、遁入夹层,但这就像潜水员潜入深海,每多待一息,承受的压力就呈几何级数增长。“三十息,最多三十息,这片夹层就会崩塌。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找到最近的‘空间锚点’跳出去。”

“锚点在哪?”愈子谦问。他的虚空道体在这片夹层中反而比在外界更自在——因为这里本就是空间的“褶皱处”,虚空之力在这里如鱼得水。但他能清晰感觉到,那只白骨菩萨的“存在”正从外部侵蚀这片夹层,像火焰舔舐纸的边缘。

“感知不到。”青衣人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疲惫,“白骨菩萨的‘湮灭场’干扰了所有空间标记。我们现在……是真正的迷失者。”

火娴云一直没说话。

她闭着眼,双手按在胸前——“星泪之契”项链正在她掌心微微发烫。不是危险的预警,是某种……指引。项链深处,那颗星溟留下的泪滴状宝石中,仿佛有星图在旋转。那不是下界的星图,是更加古老、更加宏大的、跨越了无数位面的星座轨迹。

“西南。”她忽然开口,眼睛仍未睁开,“西南方向,七百里外,有一处‘稳定的裂缝’。裂缝另一端……有生命的气息。很多生命。”

青衣人猛地转头看她:“你能感知到外界?”

“不是感知,是‘看见’。”火娴云终于睁眼,瞳孔深处映出旋转的星芒,“星泪之契在给我指路。那条裂缝……似乎是人为开辟的,边缘很规整,有阵法维护的痕迹。”

“传送阵。”青衣人立刻明白了,“七百里……来得及。抓住我!”

他双手合十,周身爆发出刺目的青光。那光不是圣力,是燃烧本源——天空圣师最核心的那一缕“天空真意”被点燃,化作推动力,强行在这片虚无中撕开一条通道!

“走!”

三人化作三道流光,射向西南。

背后,夹层彻底崩塌。

崩塌的瞬间,愈子谦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见了一只眼睛。

白骨眼眶中的黑洞,此刻正透过崩塌的裂缝“看”进来。那不是生物的视线,是法则的注视——被那只眼睛看到的事物,会在概念层面被标记、被追踪、被最终“消化”。视线扫过他的刹那,愈子谦感到自己的“存在”微微摇晃,就像水中的倒影被石子惊扰,险些散开。

他立刻运转《不朽身》。

不是防御,是锚定。

以“不朽”的意念,将自身的存在钉死在“我即是我”这个最基础的认知上。玉色的光晕从皮肤下透出,在虚无中撑开一片微小的、却无比坚定的领域。

那只眼睛停顿了一瞬。

仿佛在惊讶:区区大地圣师,竟能抵抗“湮灭注视”?

就这一瞬的停顿,三人冲出了夹层。

现实。

天空是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着远处连绵的雪山轮廓。他们落在一片冰原上,脚下是万年不化的玄冰,寒气刺骨,连呼出的白气都在空中冻成冰晶簌簌落下。

七百里,青衣人燃烧本源的一跃,精准地将他们送到了火娴云所说的“裂缝”前。

那不是裂缝。

是一座城。

一座建在冰原裂缝边缘的、完全由黑曜石筑成的巨城。城墙高达百丈,表面光滑如镜,映出铅灰色的天空和三人渺小的身影。城墙上没有任何守卫,也没有任何旗帜,只有城门上方刻着三个古老的篆字:

“寒渊城”

城门是开着的。

或者说,根本没有门——那道高达三十丈的入口,就是一道垂直切开的、光滑如镜的空间裂缝。裂缝边缘流淌着银色的光晕,那是稳定空间裂缝的阵法符文在运转。从裂缝向内望去,能看到城内的景象:街道纵横,楼阁林立,行人往来,俨然一副繁华都会的模样。

但诡异的是,所有景象都是无声的。

就像在看一幅会动的画,或者一场被按了静键的戏剧。行人交谈没有声音,车马行进没有声音,甚至风吹动旗帜的猎猎声都消失了。整座城被包裹在一层绝对的寂静里。

“空间隔音结界。”青衣人收敛了气息,脸色依旧苍白——燃烧本源的代价不小,他此刻的修为已跌落到天空圣师初阶的边缘,“看来这座城的城主,至少是圣王级的存在,才能布置出笼罩全城的静音法则。”

他看向火娴云:“你项链指引的,就是这里?”

火娴云点头:“星泪之契的感应到这里就停了。裂缝深处……有东西在呼唤它。”

愈子谦忽然皱眉。

他的虚空道体,对空间的感知远超同阶。此刻,他“听”到了这座城在呼吸。

不是生物的呼吸,是空间的呼吸——整座寒渊城,就像一个活着的、巨大的空间器官,正在有规律地膨胀、收缩。每一次收缩,城内的景象就微微模糊,像隔着毛玻璃观看;每一次膨胀,景象又变得清晰无比,连行人衣角的褶皱都分毫毕现。

“这座城……是活的?”他低声说。

青衣人没有回答。

因为城门内,走出一个人。

一个女子。

她看起来二十出头,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裙,裙摆拖在冰面上却不沾一丝水汽。长发如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绾起,露出清冷如雪的侧脸。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瞳孔是银白色的,像两颗凝固的水银,看人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在看石头、看树木、看空气。

她走到三人面前三尺处停下。

然后开口。

声音不是从喉咙发出,是直接响在三人的识海里,清澈、冰冷、每个字都像冰棱相互敲击:

“幽冥教的‘白骨菩萨’在追你们。”

不是疑问,是陈述。

青衣人踏前半步,挡在二人身前:“阁下是?”

“寒渊城守门人,白璃。”女子银白的瞳孔扫过青衣人,又扫过愈子谦和火娴云,最后停在火娴云颈间的项链上,“星溟的‘泪契’……难怪能穿过空间乱流找到这里。她还好吗?”

火娴云一怔:“前辈认识星溟?”

“故人。”白璃的语气依然没有波澜,但识海里的声音似乎柔和了一瞬,“三百年前,她路过此地,在我这寄存了一样东西。说如果有一天,有人戴着‘泪契’找来,就把东西交给他。”

她抬手,掌心向上。

空间在她掌心处微微扭曲,一枚晶莹剔透的冰晶缓缓浮现。冰晶内部,封印着一片羽毛——不是鸟类羽毛,是火焰凝固成的羽毛,赤红如血,边缘流淌着金色的纹路,即便隔着冰晶封印,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恐怖高温。

“朱雀真羽。”青衣人瞳孔骤缩,“真正的、圣皇级朱雀的本命真羽!这怎么可能……朱雀圣皇炎煌的本命真羽,应该都在他自己身上,绝不可能流落在外!”

“这不是炎煌的。”白璃说,“是更古老的、上一代朱雀圣皇的遗物。星溟当年从‘时光长河’的支流中打捞出来的,说是留给有缘人。”

她的目光落在火娴云身上:“你体内的冰火朱雀血脉,与这片真羽同源。融合它,你的血脉能纯化三成,境界至少提升一转。但过程……很痛苦。相当于将你的身体熔解、重塑。”

火娴云没有丝毫犹豫:“我接受。”

“娴云——”愈子谦想说什么。

“子谦。”火娴云转头看他,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们刚才看到了那只白骨菩萨。天空圣师在它面前都只能逃。如果我们不变强,下一次遭遇,我们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我想……和你并肩,面对一切。”

愈子谦沉默。

他懂。他太懂了。那种想要变强、想要守护、想要与重要之人同行的渴望,是他修炼《不朽身》时每一次血肉崩裂又重组时,支撑他不崩溃的唯一信念。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白璃点头:“那么,随我来。”

她转身走向城门。

三人跟上。

踏入空间裂缝的瞬间,世界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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