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灼痕(2/2)

那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带着试探性的脚步声,很轻,但在这死寂的环境里,却如同擂鼓般敲在陈默紧绷的神经上。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尽管视线依旧模糊,尽管身体虚弱得连抬手都困难,但长期在生死边缘挣扎所培养出的本能,让他在瞬间进入了警戒状态。高烧带来的昏沉被强行压下,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他握紧了右手中的格洛克,手指扣在冰冷的扳机护圈上,枪口微微抬起,对准了桥洞被伪装的入口。因为用力,左肩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痛,让他额角青筋跳动,但他死死咬住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外面的脚步声停住了。似乎也在观察,在判断。

桥洞内,陈默屏住了呼吸,只有胸膛内心脏在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声音大得他怀疑外面都能听见。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涩痛,他却不敢眨眼。

是“老刀”的人追来了?还是路过的不速之客?

空气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在陈默几乎要忍不住先发制人开枪的瞬间,外面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却并非是朝着桥洞而来,而是逐渐远去,很快消失在风雨声中。

虚惊一场?

陈默不敢有丝毫放松,依旧保持着瞄准的姿势,耳朵竖立,仔细倾听了许久,确认外面再无异响,这才缓缓松了口气。这一松懈,高烧和剧痛如同退潮后重新涌上的恶浪,瞬间将他吞没。他眼前一黑,手臂无力地垂下,格洛克差点脱手,整个人再次瘫软在墙角,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只是这一次,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混沌的脑海中,清晰地烙印下了刚才那一刻的感觉——不是追兵那种训练有素的包围,更像是一种……窥探。

不知又过了多久,一阵刻意放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熟悉的呼吸声靠近。伪装被轻轻挪开,霞姐带着一身湿冷的寒气钻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盒药、几瓶矿泉水和一些压缩饼干。

她一眼就看到了陈默依旧紧握着枪、却彻底昏迷过去的模样,以及他脸上那未褪的警惕和因为强行支撑而更加灰败的脸色。

她立刻明白,在她离开期间,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霞姐快步上前,先试了试陈默的额头,依旧烫手。她迅速拿出买来的退烧药和抗生素,扶起他,小心翼翼地喂他服下,又给他灌了些清水。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伪装好洞口,坐在陈默身边,看着他即使在昏迷中也依旧紧蹙的眉头,眼神复杂难明。

她伸出手,轻轻掰开他紧握格洛克的手指,将手枪拿到一边。在他的掌心,因为过度用力,留下了几个深深的、泛白的指甲印,以及枪柄冰冷的纹路烙下的红痕。

这些痕迹,与他肩上的枪伤、身上的无数擦伤和淤青一样,都是这场逃亡与抗争留下的灼痕,刻在他的身体上,也刻在他的灵魂里。

霞姐的目光落在他滚烫的额头上,那里,不知是汗水还是之前滴落的雨水,正缓缓滑落,像一道无声的泪痕。

她沉默地看着,许久,才用低得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活下去,陈默。只有活下去,才能看到……谁才是最后握刀的人。”

桥洞外,天光依旧晦暗。雨,又快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