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灼痕(1/2)
高烧是一场无声的火灾,从内里焚烧,将理智和力气都化为灰烬。陈默在冰冷与灼热的交替炙烤中沉浮,意识像是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时而被打入漆黑混乱的深海,时而又被抛上由痛苦和幻觉构筑的、光怪陆离的岸。
他时而感觉自己回到了红星物流园的b区08号仓库,四周是不断逼近的枪口火焰,阿鬼在通讯器里嘶吼着让他快走,声音却越来越远;时而又仿佛置身于周律师那间堆满卷宗的书房,恩师温和地对他笑着,递过一杯热茶,可那茶杯在他触碰到瞬间碎裂,滚烫的茶水变成粘稠的血液,浸没他的脚踝……
而更多的时候,是一把刀。
一把样式古朴、刀身却流淌着阴冷寒光的“老刀”。它并不挥舞,只是静静地悬在迷雾深处,刀尖朝下,一滴暗红色的血液沿着锋刃缓缓汇聚、滴落,无声无息,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压迫感。他看不清握刀的人,只能感觉到一道冰冷黏腻的视线,如同毒蛇般缠绕在他的脖颈上。
“……刀……”
他在昏沉中无意识地呓语,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声响。
桥洞外,雨势渐小,但天色依旧阴沉如墨,分不清是凌晨还是黄昏。霞姐靠在另一侧,并未沉睡,只是闭目养神,陈默任何细微的动静都会让她立刻惊醒。她凑近他,听到那模糊的呓语,眉头蹙得更紧。
“老刀”的阴影,不仅笼罩着现实,甚至已经侵入了他的潜意识。这对他们来说,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她再次检查陈默的额头,依旧滚烫。伤口处的红肿似乎没有继续恶化,但也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应急包里的退烧药和抗生素已经在安全屋丢失,仅剩的烈酒也只能做外部消毒,对于遏制体内的炎症和高热,效果微乎其微。
必须弄到药。否则,陈默撑不了多久。
这个念头清晰而冷酷地浮现在霞姐脑海中。她看了一眼桥洞外灰蒙蒙的天色,又看了看意识不清、偶尔因寒冷或剧痛而痉挛一下的陈默,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
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风险极大。他毫无自保能力,一旦追兵搜寻至此,或者被流浪汉、小混混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但不去找药,他可能就会死在这冰冷的桥洞里。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空气中混杂着陈默身上伤口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不好气味。她想起他挡在她身前冲向河道的背影,想起他在训练库里咬着牙一声不吭的模样,想起他看到阿鬼生命垂危时那近乎崩溃的眼神……
这个年轻人,像一块被强行投入熔炉的顽铁,在一次又一次的捶打和淬炼中,变得伤痕累累,却也磨砺出了一种令人心悸的坚硬。
她不能让他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
下定决心后,霞姐不再犹豫。她将身上那件稍微干爽一些的里衬外套脱下,盖在陈默身上,又将他那把格洛克手枪塞进他还能微微动弹的右手里,让他握住。
“听着,陈默。”她俯下身,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不管他是否能听见,“我出去找药和食物。你待在这里,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除非是我回来,否则不要出声,不要动。握紧你的枪。”
陈默似乎有所感应,混乱的呓语停了下来,紧闭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握枪的右手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许。
霞姐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耽搁。她将自己整理得尽量不那么显眼,又将桥洞入口用一些散落的枯枝和破烂编织袋做了些不起眼的伪装,然后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潜出了桥洞,消失在朦胧的雨雾和渐起的晨霭之中。
桥洞里,只剩下陈默粗重而灼热的呼吸声。
时间在寂静和等待中缓慢流淌。高烧依旧持续,幻觉并未远离。那把“老刀”在迷雾中似乎越来越清晰,他甚至能“看”到刀身上某种古老而诡异的纹路。冰冷与灼热在他体内交战,汗水一次次浸湿单薄的衣物,又被身体的燥热烘干,留下冰冷的盐渍。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被这无尽的焚烧彻底耗尽时,一阵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风雨声的窸窣声,从桥洞外传来。
不是霞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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