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终印叩砚(1/2)
我指尖触到第七枚铃时,寒意如针,直刺骨髓。
那铃悬在铁链末端,静垂于暗红帷幔之后,通体泛着陈年铜锈的哑光,却无半分温润——仿佛刚从冻土深处掘出,又似被无数个冬夜的霜气浸透千年。我一把攥住它,掌心瞬间失温,血液似被抽走,只余下一种近乎尸僵的冷硬。铃身微凹,刻着两个阴文小字:“终印”。字口深峻,边缘锐利如刀锋,像是用烧红的铁锥生生凿进铜胎,而非雕琢而成。我喉头一紧,拇指无意识摩挲过那二字,指腹传来细微的刮擦感,仿佛字迹在吸我的皮肉。
我抬手,用力一摇。
没有声音。
不是沉闷,不是喑哑,是彻底的、真空般的死寂。连空气都凝滞了。可就在我松开手指的刹那,铃舌竟缓缓缩回——不是被机关牵动,而是像活物般蜷曲、退缩,如一条受惊的赤练蛇,悄然没入铃腔深处。
紧接着,铃内响起我的声音。
不是回声,不是幻听,是完完全全、一字不差、连气息节奏都复刻得毫厘不差的“我”:
“你早签了。”
那声音低而平,毫无起伏,却像冰锥凿进耳道,直抵颅底。尾音未落,我后颈汗毛倒竖,脊椎窜起一道灼烫的电流——不是恐惧,是确认。一种比恐惧更沉、更钝、更不容置喙的确认。
我猛地翻转铜铃。
底部并非平整铜面,而是一处浅凹槽,约莫拇指大小,边缘呈不规则锯齿状,仿佛被什么尖锐之物反复刮削过。槽中嵌着半枚指纹——仅存左侧弧线与三道清晰的箕形纹,其余皆被铜锈蚀断。我颤抖着将右手拇指按向凹槽。严丝合缝。纹路咬合,锈粉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新鲜的、泛着微青的皮肉印痕。
记忆炸开。
不是画面,是触感——上车前那一瞬:左手扶住车门内侧金属扶手,指尖下压,借力抬腿。扶手冰凉,不是寻常金属的微凉,是深井水浸过的铁砧那种沁骨之寒;表面光滑,却在靠近根部内侧,有一道极细的凸起纹路,蜿蜒如蚯蚓爬行留下的湿痕……我当时甚至多按了半秒,因那纹路硌得指腹发麻。
我转身狂奔。
不是思考,是身体先于意识撕裂空气。皮鞋踏在水泥地上发出空洞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绷紧的鼓面上。走廊两侧墙壁渗出暗褐水渍,如干涸血痂层层叠叠,越往前行,那气味越浓——铁腥混着陈年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檀香被焚尽后的焦苦。
车门就在前方。
我扑过去,手掌拍在冰冷门板上。门无声滑开。
门外,仍是那道熟悉的、向下延伸的水泥台阶。
可台阶已非昨日模样。
整段阶梯,从顶端至最底,铺满血手印。不是泼洒,不是涂抹,是实打实的、五指张开、掌纹清晰、指节分明的按压印痕。猩红浓稠,尚未干透,表面浮着一层幽微油光,像刚从活体动脉里泵出。手印层层叠叠,新覆旧,旧压新,有的指腹尚带湿润褶皱,有的边缘已微微卷起,显出干涸的脆边。它们密密匝匝,如红毯铺展,又似某种古老祭仪中,被反复踩踏的血符阵图。
我站在门槛,脚悬半寸。
风从阶下涌来,带着铁锈与腐叶的气息。一只血手印,正从最底层台阶缓缓向上“爬”——拇指率先抬起,接着是食指,关节弯曲如钩,掌心吸附台阶表面,发出轻微“滋啦”声,像湿布揭离粘腻的皮革。
我踏出左脚。
脚底刚触到第一枚手印的掌心,那猩红便骤然活化!印痕边缘如活物般蠕动、延展,数十条细如发丝的血线倏然弹射而出,缠上我脚踝。冰凉,滑腻,带着吸盘般的吮吸力。我猛抽腿,却觉一股巨大黏滞之力自下而上攫住小腿——血线并非断裂,而是拉长、变韧,如蛛丝般越绷越紧,越缠越密。
我拔腿狂奔。
身后,血手印开始沸腾。
不是流淌,是“涌”。整段台阶上的印痕同时震颤,掌纹隆起,指节凸出,仿佛无数只手正从水泥内部顶破表层,争先恐后地探出。它们彼此交叠、攀附、堆垒,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厚。血色由鲜红转为暗褐,再沉淀为近乎黑紫的淤凝之色,表面浮起细密气泡,“噗、噗”破裂,逸出淡粉色雾气。
我回头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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