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钩子与令纹(2/2)
他指腹往令牌边缘轻轻一蹭。
令牌边上那一圈金属包边并不完整,某个位置有极细的开口,里面嵌着一小块芯片模组,背后还有一行极细的刻字。
林安雨把手搭在他手背上:“给我。”
她翻过去一眼,呼吸明显停了半秒。
她声音压得很低:“青岚自然保护区·民俗医研站——入山许可。”
陈峰愣了:“那是什么?”
林安雨没抬头,眼神却沉下来:“天龙南麓青岚一带,那块官方封的‘自然保护区’。对外口径是生态保护+民俗医研合作项目。正常人进不去,连政府批条都卡得死。”
“我听过这个,”陈峰压着声音,“说是搞濒危物种保护的,谁去都会被轰出来。没人知道里面真干嘛。”
“对。”林安雨说,“而‘民俗医研站’是这个保护区里的合法门面。里面挂的是老医术传承备案,是一群拿着医师证、挂科研号的人在里面做传统医理实验,官方备了案的。”
她顿了顿,抬眼看顾星阑:“也就是青岚后山顾家的那一层外衣。”
陈峰脑子“嗡”了一下:“操……那这个入山许可,是——”
“不是游客证。”她说,“这个是‘免审通行’芯片。拿这个的人,进那道栅栏不会被拦,直接被放进去。换句话说,只有内部人,或者血脉,才会拿得到。”
空气瞬间更冷了一格。
顾星阑没立刻回话。
他只是把那块乌金令夹在指间,指腹再次轻轻划过正面那枚篆体“顾”。
令牌像是回应他的触碰,龙纹那一圈突然亮了一下——不是钠灯的脏黄,不是手机屏幕的白光,而是一道极浅极浅的青光,像水底在夜里翻起一小道暗潮。
那一瞬间,他脑海里“嗡”地一声,像有人就在耳边开了一个界面。
【系统提示——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
不是声音真的响出来,是那一行字直接“亮”在他的意识里。
紧接着,第二行。
【系统·血脉共鸣】
源识别:渊曜系令纹
匹配对象:宿主
血脉吻合度:87%
校验通过
第三行跟着跳。
【《龙渊息法》二转模块:小周天·暗潮】
当前状态:可开启(限制:需见本源者后完全解锁)
注释:允许宿主内息进入第二循环路径(暗潮回路)并保持稳定。
风险:初启时心口会出现短时冲压,请在可信医阵照护下完成引导。
就在“短时冲压”那几个字闪过去的同时,他的心口像突然被点了一指。
不是疼,是热。
一股热,从丹田起,一路往上,沿脊柱后侧冲到肩胛,然后贴着大臂走一圈,带着一股“我在”的存在感,再回到心窝,再往下压回丹田。
那感觉像——身体里有第二条河突然被灌满了,水开始自己流。
这跟以前的“练气”“筑基”完全不一样。
练气的时候,他靠呼吸硬拉气,像从外面把风往身体里扯;筑基的时候,他靠肉身和经脉把气留住,顶住、扛住,不让它外散。现在这股东西是自己在走,自己在兜圈,自己在形成一个小周天。
胎藏六层,开始成型的“内核”,此刻被这个乌金令直接推到下一格。
他喉头一紧,呼吸在半道卡住半秒。
林安雨第一时间抬手,扣在他后肩,一手两指并拢抵在他胸口下缘,声音压得极轻:“别硬压喉。听我,走小圈。别冲头,别冲肩。慢一点,慢一点,我带你下去。”
她闭眼,一口气吐在他耳边,整个人往他胸口靠近一点,像把自己的节奏钉在他身上。她的指腹随着呼吸,顺着他的气走,引导那股突然醒过来的“暗潮”气沿着安全的路径走一小圈,避开颈口,不让它反冲脑门。
太渊医门叫这个“回阳引导手”。
它不是按摩,是在半息之间接管别人的内息走向。只有家里嫡线才会被允许学,因为这手法如果手不稳,会直接毁人经络。
她是胎藏二层,但她的控制极细。她是林家出来的,她的“医”从来就不是体检房那种“多喝热水”。
陈峰站在一边,头皮发麻,整个人都绷成了弓:“安雨你小心——”
“闭嘴。”她没抬头,只丢了两个字。
陈峰立刻闭嘴。
顾星阑喉头那一下“顶住”的闷感在两息之内被她压回去,胸腔那股热从“我要往上冲”变成“我自己在兜圈”,呼吸一点点稳下来。
他垂了垂眼,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好了。稳了。”
“胸口还闷吗?”她抬头,眼神认真。
“不闷了。”
“头会不会涨?”
“不会。”
“你别骗我。”
“真不会。”他嘴角轻轻勾了一下,声音压着,“谢谢你,老婆。”
她轻轻吐出口气,指尖在他肩胛线最后顺回去,像给他的内息盖了个盖,才满意一点。她说话一点不矫:“你刚才硬顶那三条钢索,我回去真骂你。”
“我没硬顶。”他一本正经。
“你还敢嘴硬?”她扬了扬眉。
“我没有逞强,”他压低嗓子,笑得很小,“我只是没来得及叫你,也没来得及叫陈峰。”
陈峰:“……”
他把头往旁边扭了一下,不想打断,但耳朵还是红了一点,心底却在想:这俩是真的绑在一块儿活的。
顾星阑把乌金令重新握在手心,指腹轻轻摩着那枚篆体“顾”。
陈峰压着嗓子问:“顾哥,刚刚那个人——出手的那个人,他什么来路?他丢令牌叫你退半步,他是你的人吗?”
顾星阑摇了摇头:“我没见过他。”
陈峰愣了一下:“啊?”
“他的手,是护影的手。”顾星阑说,“不是北崖那些打手的缠扣,也不是陆家安保那种白虎营冲锋,也不是赵家的硬扛。他出手是三息清路,不杀、不抢场、不露脸,只丢令,只留一句话,然后走。”
陈峰听得后颈发凉:“这听着就像传说里那种‘山里的影子’……青岚那边的护影线……”
“别往外说。”顾星阑没抬头,平平压住他。
陈峰马上闭嘴:“懂。”
林安雨也没问“那他是谁”,她只是安安静静看着顾星阑的手,像在确认他现在整个人的气线是不是彻底稳回去了。
她不是不知道问题有多大,她只是非常清楚——这个时候,追问“他是谁”没意义。对顾星阑来说,重点不是“他是谁”,是“我是不是被丢回了某个我以为不存在的地方”。
沉默半息。
顾星阑低声开口:“以前我们说练气、筑基,那是外面那套口径。”
陈峰点头。
他从小也是这么听的:练气是入门,筑基是成型,后面再往上就没几个能说清了,顶多说“金丹”“元婴”之类的江湖词。
“现在开始,”顾星阑说,“我们别再用这套口径了。外面管前面那点东西叫练气、筑基都行,随他们。但真正的体系,是从胎藏开始往上走。”
陈峰听见“胎藏”,呼吸下意识沉了一下。
“胎藏之后,往后还有开府、通玄、化象、渊觉……一层一层往上,”顾星阑说,“我们之前以为我们在所谓的‘筑基后’,其实我们已经是胎藏阶段的人了,只是没人告诉我们真正的名字。”
陈峰没插嘴,他能听出这句话的分量。
你能把自己境界叫上名字,就不是野路子了。你从“我差不多会打了”变成“我是第几层的人”。这是两个世界。
“我现在,是胎藏六层。”顾星阑说。
陈峰抿了一下嘴角,脸上不是不服,是一种“终于有人把话明说了”的松。
“你现在,”顾星阑看他,“胎藏二层,是真的。你能守一角,不会乱。”
陈峰下巴抬了一下,压声道:“嗯。”
他没说“是”,也没说“牛逼吧”,他只是稳住。这是承认,也是在背后做定心。
顾星阑最后看向林安雨,眼神柔了一瞬:“你也是胎藏二层。”
她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很淡很自然道:“我知道。林家不靠打名声,靠的是‘我可以把你从死线拉回来’。不报层数,不代表不会走。”
陈峰听到这句,忍不住在心里又骂了一句:哇靠。
这就是为什么她站在顾星阑身后,敢一只手按住他胎藏六层的气冲,敢在钢索要卡住他颈口的瞬间直接拿针把那股力错开半寸,还敢在人没喘匀之前就给他顺回气线。
她不是“娇气医生老婆”。她是林家的太渊医门,正宗那一脉。
顾星阑把乌金令轻轻扣在掌心,手指慢慢收紧。
“青岚自然保护区。”他轻声念了一遍那个刻在芯片上的名字,像是在确认这四个字是现实不是梦,“民俗医研站。入山许可。”
他笑了一下。
那笑意不大,不是得意,也不是解脱,更像是——某个他一直没敢碰的结,今天突然被人从外面用指尖轻轻挑开了半寸。
“看来,”他说,“这城的局,不止八家。”
陈峰抬眼,脸上那股刚才的火气全换成了兴奋:“你是说,还有一拨人,根本不坐在‘八大家族’那张桌面上?”
“对。”顾星阑说,“他们不列席,不争地盘,不插民事。他们躲在山里,挂一个‘自然保护区+民俗医研站’的合法牌照,三条红线——不碰民事、不插官司、只护血脉。”
林安雨轻声接:“只护血脉。”
她说这四个字的时候,眼神落在他手里的乌金令上。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在这城里,谁敢说“只护血脉”,那不是普通的口号,那是族训。
顾星阑呼出一口带腥的潮气,目光重新往江坞那边的灯区看了一眼。
“他让你退半步。”林安雨说。
“嗯。”他应。
“你会退?”她问。
“这一口我退。”他说,“他刚救了我们,给了我一条命,还给了我一块令。”
他说“退”,不是怂,是认情。
他在承认:“我欠了你。你叫我退,我退。因为你不只是救我,你在告诉我一件更大的事——我不是绝对孤身。”
林安雨轻轻点头,声音很软,却很笃定:“不是。”
她没说“你有我”这种甜句。她不是走那套的。她太清楚他心里的那根线压了多少年。她只说——不是。
不是孤身。
不是没人要。
不是随手扔在孤儿院后门口捡回来。
不是“你自己硬活到现在才算有资格说话”。
不是。
顾星阑呼出一口气,气慢慢沉下去。他眼神重新亮了,一种很冷的亮。
“峰子。”他低声。
陈峰立刻应:“到。”
“今晚不跟赵烈正面撕。”顾星阑说,“我们不冲。我们看。我们拿画面,记住谁在他旁边站位,记谁给他撑灯,记谁动手替他收场。明天开始,把这个画面传到北崖去。”
陈峰眼神直接亮了:“你要怎么传?”
“传一句话就够了。”顾星阑说,“‘赵烈昨天被按膝,今天夜里跑宫家码头演戏,宫家给他撑场、给他钢索护脸,最后还差点让他跪在自己地盘上,结果被不知道哪路影子当场三息清路,喊了句“退半步”。’”
陈峰差点笑出声,压下去,眼神里却是兴奋到发红:“那明天北崖夜线那帮人会怎么说?他们会说——赵家不行了,赵家靠宫家。赵烈不是自己站起来,他是抱着宫家的码头站起来的。”
“对。”顾星阑说,“我不需要今天把他打进水里。我只需要明天让每个跑夜线的都觉得——赵家不是上位,是求来的。然后他讲价的嘴,就不是‘我罩着你’,而是‘宫家借我一条水路,我求来的’。”
陈峰直接点头:“明白。”
“然后,”顾星阑说,“我们再选他什么时候吐第一口血。”
陈峰笑得露出一点牙:“行。”
“你先回车,不露相。”顾星阑吩咐,“别被人单独拍到。我们不能让外人把我们和今晚的钢索画面放到同一框里。明天传出去的,是赵烈和宫家互相踩彼此脸,不是我们来搞事。”
陈峰立刻点头:“懂。”
他往回退,退了两步又止不住回头,压着嗓子,说得非常真诚:“顾哥,我是真的服你。”
顾星阑抬手,轻轻抖了抖手腕,示意他赶紧滚。
陈峰笑了一下,压低身体,消进阴影。
江坞这边,潮风还在吹。水气顺着堤道慢慢往岸上爬,钠灯的脏黄光在湿空气里一圈一圈晕开,像老旧监控里的画面。
林安雨还站在他身边,指腹落在他腕骨内侧,像还在慢慢测他刚才那一波“暗潮”气有没有完全稳回去。
“还闷吗?”她低声问。
“不闷。”他说。
“头会涨吗?”
“不会。”
“胸口顶不顶?”
“不顶了。”
“你别骗我。”
“真不骗。”他垂头看她,语气低下去,“我还想回去抱着你睡。”
她的耳朵几乎不可见地动了一下,但她没脸红,她只是很自然地往他身上靠了半寸,用肩在他的手臂上蹭了一下,让他把重心落她这一边一点:“那你就安稳点。别让我再现场给你压气线。我每次那样给你按,我折寿。”
他笑了一下,声音很轻:“老婆,我知道了。”
她“嗯”了一声。
他们并肩往更深的灯区走,踩过那三条被切断、像死蛇一样躺在地上的钢索。钢索断口整整齐齐,反着冷白的光,像一刀切开,没有毛边。
顾星阑最后再看了一眼手心的乌金令。
那块令很小,很冷,很重,像一个“现在开始你别再把自己当孤点”的手,按在他心口。
他的眼神往江坞更深处看了一眼,那里传来压着嗓子故作平静的男人声,还有铁器叩在栏杆上的小脆声,像刀柄轻轻敲甲板。
他低声说:“他们以为这局还是他们的台。”
林安雨:“不是了。”
“对,”他说,“不是了。”
他握紧乌金令,声音很稳:
“从今晚开始,天龙这一局,不止‘八大家族’。”
风从水面吹上来,拍在堤石上,潮湿、带铁味。
江坞的水在动。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