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南津夜泊(1/2)

车马粼粼,旌旗微扬。离了襄州地界,官道渐渐平坦开阔,路旁稻田阡陌纵横,水网渐密,已是一派江汉平原的初冬景象。虽寒意渐浓,但比起山区的萧瑟,倒多了几分平野的开阔与湿润。

狄仁杰一行人不急不缓地向南行进。李元芳的伤势在精心调养下已大好,此刻依旧精神抖擞地骑马在前开道。如燕则多陪在狄仁杰车驾内,时而照料起居,时而谈论沿途风物见闻,倒也冲淡了不少旅途的枯燥。张环、李朗、范铸、齐虎等卫士前后扈从,队伍整齐肃然。

这一日,行至午后,前方探路的范铸回报:“大人,再往前三十里便是南津渡口,乃沔水(今汉江)重要津渡,对岸便是江陵府(今荆州)地界。今日恐难在天黑前渡河,是否在南津镇歇宿一夜,明日一早渡河?”

狄仁杰撩开车帘望了望天色,冬日的太阳已偏西,云层渐厚,确有几分暮气。他点点头:“就依你所言,在南津镇寻一洁净客栈歇下。顺便看看这沔水津渡景象,听闻此地乃南北要冲,商旅云集,或有不同于襄州的风情。”

“是!”

车队加快了些许速度,赶在申时末刻抵达了南津镇。镇子果然繁华,虽不如襄州城宏大,但依渡口而建,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酒旗招展,码头上舟楫往来,装卸货物的号子声、商贩的叫卖声、车马的喧哗声交织一片,充满勃勃生气。空气中混杂着河水腥气、货物尘土以及各种食物香料的味道,俨然一个热闹的水陆码头。

范铸早已先行一步,在镇中寻了一家名为“悦来”的客栈。客栈位置稍离码头喧嚣,庭院宽敞,屋舍整洁,店主是个五十来岁的精明老汉,见狄仁杰一行气度不凡,连忙亲自迎出,殷勤安排上房,照料马匹车驾。

安顿妥当,天色尚未全黑。狄仁杰略作梳洗,便带着李元芳、如燕和两名亲卫,信步走出客栈,想看看这南津镇的市井风貌。

街道上人流如织,南腔北调不绝于耳。有操着北方口音的驼队商人,有穿着南方短褐的船工脚夫,还有本地摆摊售卖鱼鲜、竹器、草药的贩夫走卒。临街的食肆酒铺里,更是人声鼎沸,猜拳行令,煞是热闹。

“此地果然繁盛,沔水漕运之利,可见一斑。”狄仁杰边走边观察,微微颔首。

“是啊,听说从巴蜀、汉中下来的货物,多由此转运至江陵,再分送江南、岭南。朝廷的漕粮盐铁,也常经此道。”李元芳对军事交通颇为熟悉,接口道。

正行走间,忽见前方一处较为宽阔的街角,围着一大群人,人群中隐约传来呜咽的胡琴声和一个苍凉嘶哑的唱曲声,唱的似乎是本地的民间小调,但词句悲切,调子也沉郁,与周围热闹的氛围颇不协调。

“过去看看。”狄仁杰示意。

走近人群,只见圈内空地上,坐着一位须发花白、衣衫褴褛的盲眼老者,怀抱一把破旧的胡琴,正闭目摇头晃脑地拉着,口中唱道:

“……沔水滔滔向南流,流不尽那离人愁。去年今日渡口别,郎君一去不回头。都说江陵繁华地,为何音讯全如钩?夜夜梦见魂归来,醒来看见月如钩……月如钩,照空楼,照得奴家心儿揪……呜呼哀哉,郎君啊,你是生来还是死?是做了他乡客,还是沉了这沔水底?……”

歌声凄楚,盲眼老者唱到动情处,老泪纵横,周围听众多有叹息抹泪者,也有听得不耐烦丢下几个铜钱匆匆离去的。

一曲唱罢,盲眼老者摸索着放下胡琴,向四周作揖:“多谢各位老爷太太赏听……老朽献丑,只求换口饭食……若哪位善人知晓去年腊月、从这南津渡搭‘顺风号’客船去江陵的、一位名叫周焕成的年轻书生下落……万望告知……老朽是他家中老仆,寻他一年有余了……”说着,又哽咽起来。

“周焕成?”人群中有人摇头,“没听过。去年腊月过河的船多了,哪记得清。”

“是啊,老丈,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出门在外,生死难料,你还是看开些吧。”有人劝道。

盲眼老者只是垂泪,不再言语,又摸索着拿起胡琴,准备再唱。

狄仁杰心中一动。去年腊月,南津渡,客船,失踪书生……他使了个眼色,李元芳会意,上前几步,掏出些散碎银钱放入盲眼老者面前的破碗中,温声道:“老丈,方才听你唱曲寻人,我家主人想问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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